杨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还埋在摊开的书页间。
……感觉鼻子都要被压扁了。
她迷迷蒙蒙地拉开一条眼缝，动了动脑袋，换了侧脸贴着书本，后脑勺垫在曲起的右胳膊上。在桌子上趴了大半夜，她的骨头都僵住了，但一时半会又不是很愿意动弹，就这么瘫在桌上等清醒。
以她近乎平行的视角看过去，视线正好聚焦在斜伸出去的左手手背上。
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帘留下的缝隙间照射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动了动手腕，将掌心翻转过来，接住这日光。
像是念白一样，她有点文艺地对新世界打了个招呼：“Hello_World。”
——唔，也许是熬夜看了太多和AI有关的东西，让她想起了《C++》课上她写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程序代码。
“开机重启！”杨柳打着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咔作响。
她踩着拖鞋，晃晃悠悠地下了楼，就看到柳君坐在餐桌旁：“……早上好？”
“都快一点了。”柳君斜了她一眼，“唐然上去敲了三次门，你都没动静。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得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找出来了。”
难怪她总觉得她好像梦见了啄木鸟。杨柳想。
刚盛出来的饭还是热乎的，只是菜有些凉了。杨柳也没太在意，一边咬着筷子，一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啊，她起来没刷牙……算了，吃完饭再补吧……但她忽略掉的好像也不是这种事情……
柳君看了看时间：“快点，待会儿还得去做造型，我预约了两点。”
杨柳抬起头：“啊？”这关她什么事？
柳君：“你不会忘了吧？今天你表姐杨凌离婚。”
杨柳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
——她想起来了！她作业还没写完！今天晚上就要交了！
所以说，又不是结婚，为什么离婚也要去啊？但也有可能是家族传统之类的，杨柳也不敢乱吐槽，郁闷道：“非要去吗？我作业还没写完……”
柳君：“嗯？哪个教授的？我打电话给他说一声。”
——卧槽，真的和唐然说得一模一样！自家孩子做不完作业就让老师改掉交作业的时间！
“呃，算了算了……”杨柳抹着汗，她还是自己再想办法吧？差得也不算是太多，赶一赶，两三个小时应该也能搞定的。
磨磨蹭蹭地蹭到门口，杨柳才发现好像只有她和柳君两个人要出门：“唐然他们不去的吗？”
柳君换鞋没抬头：“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杨柳还想再挣扎一下：“我……我觉得，参加宴会什么的，好像路易斯比我要更适合一点……”
既然要特意做造型，杨柳总觉得应该是比较高端的晚宴类型，路易斯那种精英外貌的，应该比自己这条咸鱼更和谐一些吧？
柳君怪异地看着她：“那可是你表姐啊，连我都只是陪着你去的，谁让你没有女伴呢？杨凌那孩子逢年过节可没落下过你，回头去实习也得拜托人家照应着你。你这个小白眼狼，不仅自己不想去，还让我带着男人过去……”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太习惯了他们的存在……”柳君念叨着，“在正式宴会上，带着相当于附属品的男人过去，可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更何况杨家这种老古板的家庭，宁愿雇佣女管家，也不肯买一个自己的男人……明明她们家就是这个行业里的，真是怪癖……”
这话杨柳就有些接不上了，连忙阻止她继续念下去：“嗯嗯嗯，是我错了，我去就是了……”
杨柳虽然昨晚补了不少关于男性的课，但一落地到现实，还是会反应不过来。
这里其实是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但不知道是不是“出生方式”完全不同的缘故，女性和男性似乎已经被异化成了两个种族。
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又或者说具有公民身份的人类，只局限在女性的范畴内——准确来说，是XX染色体的人类。毕竟，基因在表达的时候，女性染色体在极少数情况下也会意外出现男性表征。
大多数女孩会在成年以后，选择定期去相关机构储存卵子。等到她们想要培育后代时，便会向相关机构提交申请，将双亲的卵子通过某种技术融合为胚胎。申请者可以将胚胎委托给机构的仿生培育系统，也可以选择体验一下自然孕育，然后她们就能得到一个女儿。
男性的“出生”则更像是工厂的流水线产品，他们有着专门的基因库，每一个个体都是通过精准的基因编辑校正之后，再投入到培育中。男性的培育过程远远比女孩要漫长，因为天生是“植物人”，他们往往会成长、又或者催生到成年体的状态，保证大脑的发育已经稳定下来，才会植入具有思维能力的AI芯片组。
各大城市都有制造男性的园区，园区的地下便是十几到几十层的休眠区，放置着数以千万计的成年素体。当有人想要订购一个男人的时候，通常也不会是从胚胎开始培育，而是在数据库中挑选一个符合审美的素体，再植入专门设计制作的AI芯片。
“出厂”的男性会登记在购买者的名下，另外登记造册，并不被纳入公民体系。
——如果让杨柳以她能够理解的方式，去比喻这种制度的话，大概相当于……宠物登记？
总之，这些被制造出来的男人，并不能独立存在——他们总是会附属于某个人名下的。
类似“爸爸”这种称呼，倒也没有完全消亡，只是延伸到了现在，并不具备特别权威的含义。它更多地出现在单身女性抚养女儿的情况，是对隶属于母亲的辅助抚育者的一种尊称。
自从知道了男性的大脑里其实装的是AI，杨柳看到一个男人，就忍不住打量别人。她瞧着这些人都挺自然的，到底哪里像是AI驱动的了？
柳君预约的那家造型工作室，迎宾的也是精心装扮过的美少年——这些人既是工作室的门面，也是一种招牌广告的存在，处处体现着造型工作室的审美。
——果然都是被编辑过基因的，就杨柳的观察而言，她到现在竟然都没见过一个相貌平庸的男人，更别说是丑。女孩子们的长相倒是上下浮动更大一些，不过她们的平均打扮水平比杨柳原来那个世界更好一些，所以看上去也很赏心悦目。
正走着神，杨柳的后脑勺就被柳君给削了一下：“看什么呢？”
柳君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盯着别人的男人看很不礼貌的，虽然他们自己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对他们的主人来说是一种冒犯。”
这话讲的……杨柳想要吐槽，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不过眼神还是收了回来。很多事情她当时不一定能反应过来，不过回头努力琢磨一下，也能回味到一点东西。
杨柳想：如果她现在是一个男人，然后一进门就不错眼地盯着别人女孩子看。呃……确实很不礼貌，不仅不礼貌，还特别猥琐。
杨柳抖了抖，太可怕了，一不小心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猥琐男了！
工作室的占地面积还挺大，似乎是服装、发型、妆容都给一次性包圆了的类型。杨柳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琳琅满目的礼服上了，这里有很多成套的母女装，或者闺蜜装，也有小部分的男女套装。
杨柳还发现，有一块区域挂着的全是汉服，或者改良后的汉服，衣料质感都属上层，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她没忍住问柳君：“这些平常宴会的时候也可以穿吗？”
柳君瞧了一眼：“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杨柳心中有点小雀跃，她其实还挺想尝试一下的：“那我晚上可以选择穿这个吗？”
柳君：“不可以。”
杨柳：“为什么？！”
“因为我不太喜欢穿这种到处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柳君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有资本当然要展示出来，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杨柳面无表情：“我没有。”
柳君：“那也没关系，一般母女装里小女孩的衣服是偏可爱一些的，对身材的要求并不苛刻。”
杨柳：“……为什么非要穿成套的？难道就不能各穿各的吗？”
柳君理所当然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和女儿一起参加宴会？不就是为了炫耀一下我有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吗？不穿母女装怎么表示我们之间的关系？你长得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女儿——都怪你那个妈的基因拖了后腿。”
柳杨：“……”这个人刚刚还说只是为了陪自己参加宴会的！果然是在骗人吗！柳君就只是想要出风头而已！
成吧……
杨柳在休息区坐了下来，等着柳君挑好衣服，然后她自动匹配到套装中的另一件。就像她那个世界，拍婚纱照时男方只不过是个搭头，只要把自己当成这种类似道具的存在，虽然参与感少了一点，但咸鱼也是有咸鱼的轻松的！
趁有时间偷懒，她倒不如想想怎么赶作业！
扒了扒手里上的联系人，她给唐然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将自己电脑上的作业文档传给她。反正是纯文字的作业，在手机上写虽然慢一些，可是能够抢时间呀！
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锁房门，但……
【唐然】：电脑密码是多少？
呃……这，柳杨絮子设置的密码，杨柳还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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