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知烧完水,敲门进来。
宋静柔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深思远处漠棱棱的夜,不知在想什么。
她站着没有说话,这样安静的宋静柔反而给她淡淡的淑雅,这种美此刻无人可及。
陪她安静了会儿。
她伸手敲了敲门,打破这样的宁静。
“打扰到你了。”
宋静柔偏头,目光里夹杂着她看不透的情绪,浓烈而深沉。
“没有。”
“我给你煮了小米粥,洗澡后就喝点。”
陆晚知微微一笑,顺手把门带上。
照顾好宋静柔,她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想跟谢薄媚说下今晚不回去。
然而摁开关键半天,都没反应。
这手机已经寿终正寝。
她叹了口气,把它放回书包里,失望的努了努嘴。
心里不太放心,还是回去一趟。
宋静柔见她不太开心的样子,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了?”
陆晚知弯了弯唇,“没事,你吃饱了吗。”
“嗯,你煮的粥很好喝。”
“那你就好好休息。”
“你要去哪里。”宋静柔神经绷紧,握住她的手。
“我,我哪里也不去,我收拾下房间,已经很困了。”她想回去,谢薄媚没见到她,定然会起疑心。
这手机就没见它超常发挥过。
夜色渐深,屋里的空调扇叶上下滑动,夏季的燥热被冷风吹散。
宋静柔掀开睫毛,静默的看着她,“你说过不会离开,不会食言吗?”
陆晚知咬着唇,黑溜溜的眼睛水晶般莹润,内心陷入一片挣扎。
她点头,轻声说:“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不会离开。”
好起来后,就会回到谢薄媚身边么。
宋静柔顿时感到窒息的痛意,无法想象她跟谢薄媚朝夕相处,会发生什么事情。
谢薄媚京都首富,从小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尊贵优雅。
她要什么人,没有得不到的。
陆晚知这般平凡的人,无权无势,怎会逃得过她的魅力。
疏疏光影,笼罩着一种无法诉说的悲伤。宋静柔低垂着眉眼,长发凌乱,侧影打在她的半面脸,睫毛微阖,嘴角暗自嘲弄的勾了一下。
她这人呐,对待感情很死板,遇见个喜欢的人,死都要吊在她这棵榆木身上。
陆晚知打算回自己住过的那间房,她时时刻刻都在思考接下来的路,一个宋静柔,一个谢薄媚,还有个陆津安,混在一堆豺狼虎豹中,性命堪忧。
“我去睡了,你休息吧。”
宋静柔低垂脑袋,长发遮住她的面部表情,看不清她的神色。
陆晚知转身离开。
一双手突然抓住她细白的腕子,她愣了一下,扭头看着腕子上的手。
宋静柔微微抬头,眼里是无奈的笑,“陪我睡会儿。”
“不可以。”她直白的拒绝。
“我不会碰你,你放心。”
“我喜欢一个人睡觉。”在以前不知道宋静柔喜欢女生,她或许可以心安理得的跟她同睡,不过属性不一样,很难睡在一起。
“我睡觉会做噩梦。”宋静柔声音低的缥缈。
陆晚知不甘心的瘪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宋静柔见她头也不回的样子,扯出抹苦涩的笑。
然而没几分钟,没开了,陆晚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把被子铺在她床边地板上。
她整得很干净,随后钻进被子里,倚着枕头上。
眼睛里是温柔的光,“我已经陪你睡觉了,你是不是也该睡下来。”
宋静柔笑了下。
长发散在枕上,泄了一室的黑白,她的手很白,手背上血管青筋细细的蔓延。
她躺在床上,侧过身与床下的她目光对视。
“这样…也好,总比看你在谢薄媚身边好。”至少你在这里,与你共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可以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无关迟暮,不问翻覆。
陆晚知怔忪片刻,起身走到窗边将帘幕拉上,空旷的卧室顿时覆盖一层阴影。
她侧过头,轮廓揉进阴影里,略带委屈着说:“其实倘若我离开谢薄媚,也用不着想方设法委曲求全。”
“怎么说?”宋静柔问。
“我是陆津安同父异母的妹妹,却也是谢薄媚未来的未婚妻?我不想嫁给谢薄媚,不过那张婚书在她手上,哪天她想不开要娶我,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宋静柔没有出声,心里扎了一下。
谢薄媚太善变,这次见面简直跟上一次形同两人,有时柔情似水,有时高冷禁欲,只要遇到她,她都怕对方玩弄自己。
“宋静柔,以前的陆晚知你就当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在世间一隅,我没想过跟谁共度余生,我真的想简简单单过一个高中生的生活,你要是还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我信你。”
陆晚知眼睛一亮:“你信我了?”
“谢薄媚是个手段狠戾的女人,她有很严重的洁癖,不碰别人碰过的人,无论男女。除非你做出一件事,触犯她的底线,那时候就算你求她要你,她都不屑一顾。”
她哑然无语,眨巴着眼睛不知该怎么说。
总不能为了这个魔女作践自己,她家教保守传统,怎么也做不出个残花败柳。
宋静柔就知道她想歪了,掩着唇眉眼敛下来,“我不是让你作践自己,如果可以,我想帮你。不如你跟我交往,这样她知道你我的关系,失了兴趣,就不会拿一纸婚书逼迫你。”
“连累你怎么办?”在这件事情上,她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宋静柔目光柔和,嗓音清丽,“为了你,就算与她作对,我也心甘情愿。”
气氛变得沉静。
陆晚知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妥,连累你我会心有不安。”
害人的事情,她连决不会做。
而且这种方法需要利用宋静柔,万一让她深陷困境,她难辞其咎。
宋静柔沉默了半晌,内心波澜起伏,遂弯了弯眼睛,月儿一样的好看。
“嗯,我知道。我们睡觉了,晚安知儿。”
陆晚知太累,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灯光熄灭,黑暗弥漫。
朦朦胧胧中,陆晚知感觉有人一直看着自己,眼睛迟迟落在她的脸上,温凉的手轻抚她的脸,额角残留着柔软的糯感。
第二天,宋静柔起床后,看了眼房间,空空荡荡的。
陆晚知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角,地上桌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下床,赤着脚踝走到大厅,桌上是准备好的米粥跟小菜,旁边的蓝瓷碟子里煎着焦边金黄的荷包蛋。
手法生疏,但是做事很让人舒心。
她走进她的世界,没想到放大自己的贪奢嗔痴的欲望,最后发现,她的欲望里全是她,这堕落的感情。
宋静柔面无表情坐在桌边,看见旁边一张小纸条。
她拿起来,打开皱褶。
【我要回谢宅工作了,你在家里好好吃饭,药放在桌上的小盒子里,早中晚都要吃。】
没有发信息,直接给她写纸条,这个小心思怎么那么细。
其实她不知道陆晚知手机坏了,发信息也发不了。
不然此刻的陆晚知也不会直接打车跑去谢宅。
一路上还要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想好怎么对谢薄媚解释昨天没回去的事情。
陆晚知一心向阳,恣意生长,没有城府心计,过得简简单单。
她有些懵懵懂懂的探索这个新的世界,身边的人物在慢慢的增加,除了缺少社会经验,求生欲比求知欲还强烈。
她回到谢宅,打开门,探出一只脑袋,往里面瞄了一眼。
谢薄媚不在家,应该去公司了。
她之前说过不会限制自己的空间,昨天那是偶然,手机坏了没办法。
努了努嘴,她走了进去,回自己的房间看看能不能充电重新使用。
她刚打开卧室的门。
下一秒,表情凝住。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身上的衣服些微凌乱,正闭眼假寐。
陆晚知想也没想立马拔腿就跑,她刚转身,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个男人。
着装严谨,神色冷肃,吓得她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口,她瞪大眼睛,吞咽了一下。
谢薄媚清清懒懒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去了哪儿?”
陆晚知登时双手搅在一起,像个犯错的孩子,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彻夜未归。
至于去了哪里,谢薄媚已经从秘书口中得知。
“呵。胆儿肥了。”
陆晚知一声不吭的站着,神色惊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声音小小的,“我,我朋友生病了,照顾了她一夜。”
“朋友,哪一个朋友?”谢薄媚闭着眼睛,睫毛分明纤长,像两把羽扇颤了颤,似笑非笑地耐人寻味,手指有节奏的敲着床面,
“就,就一个朋友,谢小姐不认识。”
“荣获今年英逸最佳女主角奖的宋静柔,从去年一爆即火,在娱乐圈大红大紫,这女人是你的朋友?你说我不认识?”
陆晚知蓦地怔住,没了声音。
内心顶着很多个大问号。
娱乐圈女主角…宋静柔?
她是明星?不是大学生?
“她,她不是大学生?”
“你见过什么大学生这么神秘。”
她彻底傻了,宋静柔为什么要骗她?
谢薄媚睁开眼睛,没有看她,仿若对着空气说话,“你昨天去她那儿,还过了一夜。陆晚知,你可是忘记自己与我的婚约,想未婚就出轨。”
陆晚知抬眼,毫不犹豫道:“我没有。”
“你们昨夜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我只是照顾了她一夜,没有你想的那些事。”她还不至于对女人饥不择食,趁着人家病着怎么着。
女生跟女生之间纯纯的友谊,在她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无论对方信不信。
然而心里还是深受打击,有些难过。认识这么久,宋静柔的真实身份,她还是从这个女人口中得知。
对方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她吧。
若不然怎么会撒谎都撒的这么连贯。
怪她自己太过信任一个人。
陆晚知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对宋静柔隐瞒身份,愤怒不已。另一方面遇到难缠的谢薄媚,就会分分秒秒跟生命做抗争。
掌握她生死的是眼前的女人。
她抿唇,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昨天打算给你电话汇报工作,手机坏了怎么都开不了机,宋静柔病了,我去照顾她,纯粹是朋友之情。”
她认认真真把话说完,至于谢薄媚听进去多少,无从知晓。
谢薄媚没有查她的手机,偏过头对身后的保镖说:“去给陆小姐买一部手机,今年的最新款。”
那两个男人毕恭毕敬的退下去了。
卧室里只剩她们两个人,这床陆晚知睡过,桌子上有她整理的书籍,看出来她很喜欢书。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一言不发。
陆晚知犹豫了一会,说:“你还在生气吗?这件事是我不对,不该什么都不留就走,下次我会注意。”
谢薄媚听她的口吻如跟上司报备工作流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觉得,我要的是你这些话?”
那你想听什么…
陆晚知一脸懵,“你可以扣我工资。”
“……”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她乖乖的承认错误,心里非常无奈,对方怎么像个孩子那么难哄,让人手足无措,词语匮乏。
谢薄媚有点怪异,变相的淡漠清冷。不得不说,她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魅惑,危险而神秘。
陆晚知看了眼床头桌上的一瓶英文的酒,还有一只高脚酒杯。
难道……
她有些好奇,嘴巴动了动,走了几步,靠近她的脸。
像只猫,鼻尖在她脸上嗅了嗅。
这次反应过来。
“真是的,白天你喝酒了?”
谢薄媚怔了怔,凝着近在咫尺的脸,黑溜溜的眼睛充满关切,彼此近到可以呼吸到身上的气息,她细长的眼睛微微上勾,不动声色。
陆晚知直起身子,说:“我说你怎么怪怪的,原来喝酒了,喝酒后才会这么安静吗。”
谢薄媚轻声说:“我喝酒了,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你想多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她走到厨房,视线移到大理石台上的玻璃杯,从冰箱里拿出蜂蜜,用勺子调出来,加注温水搅拌。
随后回到房间,把泡好的蜂蜜水递给她。
“解酒的蜂蜜水,喝点吧。”
谢薄媚接过杯子,直接饮完蜂蜜水,甜甜的口感,伴着花香。
陆晚知把杯子接过去,“现在你该睡觉。”
“睡觉?”谢薄媚细白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有点被她搞迷糊了,明明自己在生气,她竟然给她一杯蜂蜜水,让她睡觉,直接把她不屑的打发掉。
“你喝酒了呀,给你蜂蜜水让你解酒,睡一觉你就会清醒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清醒,有点闹脾气,懒散不羁,她哄不好的那种。
只好让她睡觉。
“可我睡不着,知儿能不能唱歌,哄我睡觉。”
陆晚知但觉自己天生命苦,照顾好宋静柔,还要照顾谢薄媚,两个人性情不同,相处起来也是头疼的事情。
陆晚知坐在床边,小脸倏然憋得通红,眼睛盯着地面看,咳嗽几声,讷讷说:“我唱的不好听,你不要嫌弃,不过我唱歌你一定要睡觉。”
“好。”
她思考唱什么歌,才能让她快速睡觉,脑子里闪过一首熟悉的旋律,她微启唇瓣:“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
声音一出,谢薄媚好像愣了一下,突然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她唱的认认真真,她听的眼里笑意缱绻。
像星星一样会发光。
陆晚知继续一遍一遍的唱,才不管对方笑意里掺了多少真假。嗓音软糯的细腻,咬字清楚,曲调也很欢快。
看样子,谢薄媚一天都不会有睡意。
如果可以,这样懒懒散散的谢薄媚,陆晚知希望她能保持长久些,不要变成恶毒女配,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
书中的事情虽无法预估,然而她可以在发生之前,改变这种命运。
终于谢薄媚困意上来,枕着柔软的枕头,睡着了。
陆晚知唱的口干舌燥,一朝得以解放,跑到大厅到了杯水解渴。
她有些好奇谢薄媚的书房,那间房还没打扫过卫生,她拿着清扫工具,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第一次进谢薄媚的书房,些许恍惚些许好奇。
这女人的书房会是什么样的。
她放眼看去,深色的书桌上堆满资料,书架上摆列着各国的书籍跟名人小札,烟缸里有一根掐了一半的烟,窗边角落的常春藤一片嫩绿,沐浴在阳光中,清新雅致。
陆晚知看见桌上有个诡异的东西,她走了几步,来到桌边,把桌上娃娃一样木偶拿起来观摩。
挺可爱的,像象牙塔里的小公主。没想到谢薄媚喜欢娃娃?
她视线瞄到下面一张纸,白白的纸页上,凌厉的写着三个字,被打了大大的红色叉叉。
宋静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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