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衣男人面色涨得通红,脸上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群人说话怎么能这么冷漠?还这么不客气?
他堂堂……,哪里受过这种对待?
太过分了!
他咬牙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得肺癌。”
四个人故意羞辱他一样,做出无比夸张的可笑表情,扭着身体学道:“我不是~我没有~”紧接着,又在瞬间恢复原样,一脸冷漠,手下一刻不停地继续吃饭,“切~谁信啊?”
黑衣男人脸更红了,狠狠咬着牙,两边的下颔骨已经明显鼓起来了,硬邦邦的。
岂、岂有此理!
这种时候,他但凡有一点风骨就不应该继续在这儿待着了,他应该麻溜滚出去。但是这些饭菜的香味总像是化为实质一般往他鼻孔里钻,跟钉子一样,把他的屁股稳稳地钉在了椅子上,走不动啊。
方天曜啪地一下把鸡骨头一扔,碗里的饭和面前的三道菜已经看不见一点油光了。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发出一声幸福的感慨:“呀,终于吃饱啦!”
没人理他,可见是都习惯了。
方天曜抹了抹嘴,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再睁眼,这才看见气得像石头一样的黑衣人。他善解人意地说:“你不饿吗?怎么不吃饭啊?”
黑衣男人左眼皮剧烈跳动两下,缓缓抬眼看他,有点诧异:“你们没有同意我怎么能吃?”
啊呸,不是。
这是嘴不听话自己说的,不是他说的。
方天曜昂了一声,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样啊,那我现在同意了,你吃吧。”
黑衣男人表情有些松动,他俨然已经忘了刚刚遭受到的侮辱:“真的?那我吃了?”
啊呸,这也不是他说的!
“吃吧,”方天曜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那盘剩菜叶子没人分,你吃吧。”
其实也不算是剩的,只不过是比正常的菜叶子丑了点,干了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尘舍不得扔了,就矬子里拔大个挑出些好的煮煮炒炒,成了现在桌上那一盘,只可惜它下桌的时候和上桌的时候相比,仅仅是变凉了而已。
吃完之后再添双筷子的事儿,方天曜毫无危机感,满足得很。
朝云正在拿着盘子往碗里扒拉菜,听到这一句时,还抽空应和了一句:“对,那道菜可好吃了,特别适合你。”
大灰二灰像是听懂了一样,朝着他吼吼叫了两声,开心得很,和朝云配合的天、衣无缝。
黑衣男人:“……”我真是好相信你哦,姑娘。
呵呵。
面上虽然完美展现出了宁折不弯的高贵风骨,手上却无比诚实地拿了饭菜坐回原位,这位置和方天曜的主位是对面,隔着老远,七八个菜也够不着的那种。不过就一点好,他现在还不信任他们,这个距离正合适。
哎,卖相丑成这个样子也会发出这么香的味道。
黑衣男人陶醉地闭上眼睛,享受地狠狠吸了一口——香!
肚子饿得快不行了,就没功夫计较其他的了,黑衣男人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本想闭着眼睛直接咽下去,可菜汁一碰到舌头,他眼睛都直了。
我擦擦擦擦擦。
这也、这也太好吃了吧?
香气时刻刺激着味蕾,舌尖上仿佛快要开出花来。
舌头要掉了咯。
黑衣人内心两条宽条泪,小心翼翼地吃着青菜兑米饭。
等一群人吃完饭,桌上以方天曜为中心的这半边桌上杯盘狼藉,汤汁乱洒。另一边黑衣男人这里倒是吃得文雅,只是饭菜也吃得干干净净的,一粒米都没剩下,这点倒是和那边差不多。
吃饱喝足之后,吃饭时的轻松气氛顿时消散,黑衣人又重新摆回了之前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姿势,就好像刚刚那一副得肺癌样儿的不是他一样。
heitui。
朝云&了尘&齐端:呵,虚伪。
方天曜脑回路大概和正常人是反方向吧,看到黑衣男人这样的反应他反倒觉出点“哎呦这人挺好的呀,只吃青菜也不抢肉,嗯,好像真挺好”的意思来。
这么一想,之前对这人产生的敌意基本就退了个干净,方天曜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灿烂又傻气。
“我叫方天曜,”他挨个指人介绍,“这是了尘,老七,朝云。”
说完,他又看向对面的人,问道:“你叫什么?”
还不等那人回答或拒绝,齐端就突然叫停了。
“等会儿等会儿——”
齐端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晃了两下:“我什么时候成老妻了?不是,这老妻是个什么鬼?我什么改姓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方天曜诶?了一声:“我好像确实没和你说过哈,因为这是我刚改的。”
瞧瞧,看看,好家伙,这话里话外有一丁点悔改的意思吗?
齐端差点就要撸袖子了,方天曜忽然眼疾手快一把,直接把他的胳膊给按下去了。
“那什么,我说的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的那个七,没给你改姓,我又不是你那啥,咋可能给你改姓呢?老七多好?好听又好记,难道不好吗?”
问最后一句的时候,方天曜的语气莫名有点弱,还用他那双卡姿兰大眼睛扑朔朔地盯着他看,这么一组合,忽然就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齐端忽然觉得太阳穴那块的血液扑腾得厉害,都快从血管里窜出来了。
我去,他都服了,方天曜是真觉得好听,也在特别认真地征询他的意见。
难道不好吗?
好个猴子哦。
齐端抿唇,微笑,点头:“好,特别好。”
他现在明白方天曜是咋当上这个店长的了,就这样的,谁能狠下心拒绝他?
了尘在一旁喝着茶水,悠哉悠哉地补刀:“起码比大灰二灰好听多了。”
师傅说:做僧要知足。
经他一提醒,齐端左右眼皮同时跳了跳,想想看,方天曜如果叫他三灰的话。
以后他和大灰二灰依次坐一排。
方天曜:“大灰。”
大灰咧嘴:“吼!”
方天曜:“二灰。”
二灰呲牙:“吼吼!”
然后,方天曜又叫:“三灰啊。”
??他是不是要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然后喊个“吼吼吼”?
一想到这一幕,齐端就打了个寒颤,感觉满胳膊都是鸡皮疙瘩。
嗯,没错,人要知足。
古人诚不欺我也。
眼见着他们这边的内部矛盾以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形式结束之后,黑衣男人才开口回答刚刚的问题。
“在下姓程,诸位唤我程六就好。”
他话音刚落,齐端就啪地一声拍上了桌子:“你是特意的吧你?老子刚被叫老七你就整个六出来?特地要在这上面压我一头?我呸!你恶心。”
“噗嗤…”
“噗嗤…”
他一副怒目相对的样子,了尘和朝云不约而同低下头,仍是没憋住笑。
程六握着刀鞘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松了一些,听到齐端指着鼻子骂他脸上也并无怒意:“在下在家中排行老六,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齐端:“……”
宁连这种话都编的出口,还能要点脸吗?
方天曜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程六,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我们下午还要去买炮仗什么的准备开业的事儿呢,你再不说我们就干活去了。”
方天曜一句话,就让整个屋子的气氛掉了个个,齐端也抚了抚衣袖上,安静坐回去了。
这件事因谁而起,眼前的人因谁而来,朝云自然清楚地很,正是因为清楚,她在听到这句话时才会没有一丝惊讶,心里反而产生了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她想到了这件事会被提起,却没想到会被方天曜主动提及,而且是以这样一种难得郑重的态度和表情。
朝云攥了攥袖口,觉得有点紧张。
程六先是抬眸看了一眼方天曜,见他不慌不忙地垂眸倒茶,坐得四平八稳,不由得觉得有点意料之内的意外。
他的视线又在朝云忽然沉静下来的脸上扫过,忽然就觉得,也许今日不该自己来的,是他太小看这群人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囫囵在他脑子里转了转,转瞬便被他搁在了一旁吃灰:“那在下先说,三天前,城东有一间破旧宅子忽然关了门,邻居注意到前几天还在那里进出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消失了,昨天半夜,打更的老赵经过那里时闻到了一股臭味,进门一看——”
大抵是职业病使然,说到关键情节的时候他总习惯抻一下,留个悬念,以观察嫌疑人或者观众的反应。
可这次,让他感到无从下手的是,面前这四个人,通通是一个表情——没表情,各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情,甚至连眼角余光都不分他一点。
“咳…”他掩饰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宅子里有几个人的尸首,放在院子里已经臭了,经周围邻里查认指正,当日有一个束发的黄衣女子最后走出那所宅子,后来几天便再无其他人进去了。”
说到这里,程六从后腰处抽出一张妥善折好的宣纸:“我四处查探许久,最后找到了一位亲眼看见凶手走出宅子的目击证人,巧合的是,那人是个水平颇高的画师。”
言罢,他将画纸摊开面朝四人,相比于上午络腮胡拿来的五官不明的画像,现在这个可明显了不是一星半点。
起码八成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画上的人就是宋朝云。
程六将众人始终平静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打鼓,难道他猜错了?这几人确实是彼此知根知底相互信任的?证据摆在眼前都能如此冷静,这不该是几个相识仅仅几日的人做出的反应吧?
程六看出方天曜的欲言又止,问道:“方少侠,你想说什么?”
方天曜指了指鼻尖:“你这里…有一粒米…”
“……”
程六面无表情地拿下了那粒饭放进嘴里,不知道又从哪儿拿出一个黄牌举起来。
破坏气氛。
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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