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了尘看不过眼了:“那人分明已经道歉求饶了,为何那些人还要打他?”
这样下去迟早将人活活打死,这未免也过于残忍了。
何况他们无冤无仇,何必到如此地步呢?
了尘从房顶上跃下去,上前制止道:“住手!”
方天曜没拦他,也没下去,他只是坐在离了尘最近的房顶上,大咧咧地看着下面。
大概是他们还顾忌着自己刚入朔州城,了尘只喊了一句,他们便犹犹豫豫地停下了手。
刚刚那个说话的人俨然是这些护卫的领头人,他拎着棒子,警惕地上下打量了尘几下,高高在上地说:“你是谁啊?我们黄家教训人轮得到你管吗?”
了尘眉头紧锁:“当街打人,你们视律法为何物?”
那领头人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律法?我们……”
“住口!”
他语带轻视之意,可一句话没来得及完全脱口,人群中心就传来制止的声音。
领头人顿时紧张不已,转过身,张口就想辩驳:“老爷……”
了尘和方天曜都抬眸看过去,只见轿子从里面被掀开一角,一个身穿红袍的富态男人稳稳地坐在轿子里,侍女把帘子拉得正合适,了尘刚好能看到男人的全脸。
了尘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隐秘地打量了几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
富态男人脸上露出一个熟练的笑容:“这位小师傅,这件事是我的护院有错在先,不过也是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险,他们有点过度警惕了。我们几家初来乍到,以后也应该会在朔州城定居下来,与城中百姓交恶,并不是我们的本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师傅和您那位武功高强的朋友见谅。”
说完,男人朝领头护院递去一个不悦的眼神,领头人立刻连连弯腰鞠躬:“是,老爷,小的立刻把人放了。”
不光放了,还十分体贴地送到了了尘身边。
被打的小混混这时候也计较不了这么多了,他鼻青脸肿的,身上又哪儿哪儿都疼,刚才他还觉得这群人出现能让他躲过身后这两个人,是救星呢。现在可知道了,和这些人相比,被他们偷了钱的这两个倒霉鬼根本就是福星嘛!
小混混今年才十五岁,本来年纪也不大,平日里和兄弟们一起行动,顶多挨点追,哪里受过这种罪?此时全身上下都在疼,他委屈地要命,只想抱着救星嚎啕大哭一场。
可他刚刚伸开两条手臂,还没等完全抬起来呢,就被了尘无情挡住,成功阻止了他下一步动作。
小混混眼里的泪水受惊停住:“?”
了尘双手合十,颔首道:“阿弥陀佛,小僧多谢施主。”
富态男人面色不改,眼神却不自觉地朝房顶上掠了一眼,而后回来:“小师傅不必客气,小人姓黄,平日也与夫人烧香拜佛,供奉香火,不知小师傅如何称呼?”
“小僧法号了尘。”
“哦,了尘师傅啊,起因虽不大好,但我们也算是相识了,不知道您房顶上那位朋友如何称呼?”
“哎,在问我吗?”方天曜好像在状况外,又好像在状况内,脸上有点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得到了尘的肯定答复之后,他才噢了一声,介绍起自己来,“我叫方天曜,是今朝茶馆的老板,这位姓……黄的大叔,有空来我们茶馆喝茶啊。”
黄老爷脸上的笑容热切了几分,并未在意他话中的自来熟,点头应道:“有时间小人一定去,等归置完宅子里大小事务后,还请二位赏脸来小人府宅赴宴做客。”
这话说得突兀,脑子稍微会拐点弯的人都知道此时应该推脱婉拒,了尘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某人的脑回路,以及,他对吃的敏感。
于是,在了尘刚一张口,连个气音都没发出来的时候,房顶上就传来这么一句:“有吃的?好啊好啊,我们一定会去的!”
了尘:“……”
为了一口吃的连脸都不要了,这是为什么?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是时代的沉沦还是尊严的湮没?
都不是。
是热爱,对美食的热爱。
好了,了·今朝茶馆第一诗人·尘抒发完感慨之后,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丫脑子有病。
了尘现在根本不怀疑,方天曜这个人,为了那一口吃的,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能眼都不眨地扎头往里闯。
经商能把生意做到这种份上,这个黄老爷也不是一般人,因此,在听到方天曜没有按正常流程婉拒的时候,他不仅没有错愕,反而哈哈笑起来,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应下来:“好,届时我就在家里等着二位大驾光临了。”
客套完,轿子帘子被放了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往前走。
了尘和小混混自觉站到一边,以免拦了这大部队的路。
队伍经过的时候,了尘才注意到,这堆人虽然扎堆扎到了一起,但是却不是来自同一家的。而且中间那一排轿子,足足有十七八顶,花纹样式上也有不少分别,了尘大概数了数,这大概分为□□家的样子。
等到大部队快要过去的时候,了尘的目光还落在队伍里,方天曜也正在专注地看着那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混混弓着腰,正想悄悄捂着脸跑开。谁知道脚下刚试探着迈出一步,他的右肩膀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捏住了。
小混混顿时嗷一声:“疼疼疼疼疼!大哥松手,手手手!”
这反应可太大了,看他面上痛苦的表情,了尘大概猜到是碰到伤口了,他顿觉愧疚,便松开了手:“抱歉。”
小混混捂着肩膀,本来就差满地打滚了。可就在了尘松开手的一瞬间,他眼里忽然就清明了,脚下生风,拔腿便跑。
一口气跑出十几米,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这两个人没追上来?
心里想着这件事,小混混脚下的速度就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不仅慢,他还回头看了看。
只见了尘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追他的意思。
小混混的脚步更慢了。
他又朝房顶上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愣。
哎?房顶上的人去哪儿了?
脑袋里刚问完这个问题,他手里攥着的碎银子就被遭遇了一场凶狠的打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那一钱银子就已经回到方天曜手里了。
小混混回过头,方天曜就站在他身后,近在咫尺,手里还把那块碎银子颠着把玩。
方天曜指了指他,和了尘说:“和尚,你知道东北神兽吗?”
了尘略顿半秒,便猜到了他的意思,低头轻笑:“确实有点相像。”
小混混一头雾水,东北神兽是什么?他只听过东街小霸王。
方天曜自己都忍不住咯咯乐:“我爹以前给我讲的时候我还不明白,傻狍子追几步停下它为什么会自己回来,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傻的动物,今天看到他我才明白,好傻哈哈。”
傻狍子混混:qAq
他总觉得这两人在骂他傻,但是他又听不明白,还是先不说话了,打也打不过,听又听不懂,闭嘴还能少透露点他智商盆地的真相。
好在方天曜没笑多久就停下来了。
“他伤的有点重啊,要不要带他去看看伤?”
了尘缓步走进,声线很稳:“好,我记得北街有一家医馆……”
“不用那么麻烦了,”方天曜把碎银子扔到了尘手里,“带回去让朝云治就行了。”
了尘沉默片刻,他只知道朝云使毒使得及其顺手,还不知道她有治病救人的本事。
嗯……了尘仔细想了想:“你确定吗?我总觉得朝云会出于善良让他不带痛苦地走。 ”
小混混:“???”
“!!!”
这两人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一听要把自己送走,小混混求生欲适时发挥作用,撒丫子就跑开了。
了尘和方天曜看着他狂奔逃命的背影,默契地都没有去追。有小伙伴的人,应该也用不着他们来操心他的伤。
两人迈步朝茶馆方向回去,了尘抬脚,问:“你刚刚是不是“顺手”多拿了一点银子?”
“啊?”方天曜眨眨眼,一脸无辜,“我就是看看,他身上没钱,想拿也没有啊。再说了,他比我还小呢,我拿他钱干什么?我哪像我爹和师父那么不要脸。”
了尘眉心猛跳了两下:我觉得你在内涵我不要脸。
他正想开口反驳,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无比轻盈的脚步声。
若非仔细辨认,加上街上过于安静的缘故,几乎根本察觉不到。
此人武功高强,是个高手。
方天曜和了尘几乎没做交流,脚下便同时疾越向前,前面不远处就是茶馆所在了,而那人也恰好在那一片,怎么说呢,茶馆里有程六坐镇,按理说怎么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被人连锅端了。
但是吧,有的时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齐端的轻功也好,朝云的毒也好,其实都未必有发展的空间,比如现在这个。
再强的高手也架不住队伍里有拖后腿的人。
而此时的茶馆,确实有人在敲门。
程六和齐端率先听到了脚步声,对视一眼,程六握上了刀柄,齐端则是去账台提醒朝云。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朝云茫然地抬起头,齐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门外,朝云立刻意识到了异常。
程六不慌不忙地走向门口,声音有些沉:“谁啊?”
门外声音低沉沙哑:“我是来喝茶的。”
程六重心下沉:“我们茶馆今天不营业了,阁下去别处看看吧。”
齐端和朝云双双躲在账台里面,屏住呼吸。
门外的人武功已经可以和方天曜程六相比了,这种没有把握的时候像他俩这样的只要保护好自己,保证不拖后腿就可以了。
这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默契,无需交流。
门外的人并未离开,反而转了口:“我是来找人的。”
听到这话,齐端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眼眸微垂。朝云心若擂鼓,她只是单纯地害怕,她来到茶馆之前也刚出谷没多长时间,一路上遇到不少危险,都凭着一手毒和那股机灵劲儿及时脱身了。但现在茶馆把她钉死在了这么一个地方,毒有失手,跑又跑不了,她不怕才怪呢。
万一真死在这儿怎么办?她还没活够呢。
反观程六却是没什么反应,他只是保持着警惕的姿势,问:“那请问阁下找谁?”
外面沉默了几秒,而后嗓音里似是带上了几分不明的笑意。
“已经来了。”
什么来了?
齐端先是懵了两秒,然后在听到方天曜和了尘的脚步声后,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对方武功在他之上。
这下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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