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斐瑞转醒,他还没有睁眼就已经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斐瑞猛地睁开眼,与自己面前的异种对视上。
斐瑞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吓得往后倒去。
异种利爪撑地半蹲在斐瑞面前,看着这个柔弱的人类跌倒在潮湿的地面。
原本巴掌大的小异种已经长到了一人高,漆黑的甲壳包裹着充满爆发力的身躯,硕大的头颅低垂,凝视着眼前的人类。
斐瑞腿受伤,他艰难地撑在地上,视线扫过惨烈的尸体,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异种,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异种锋利的利爪落在斐瑞脸上,带着冰凉的质感在斐瑞脸颊轻触,怪物比斐瑞脸还大的利爪让他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半仰在地面,用力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异种。
异种没有感情的冰冷视线流量在斐瑞面庞,锋利到可以轻易划破他喉咙的指尖沿着喉结划过,怪物垂在地面的尾巴缓慢滑动,显示出愉悦的情绪。
已经比斐瑞还要高大的怪物低垂着头颅半蹲在他面前,将可怕的面庞靠近斐瑞,怪物带着湿气的呼吸落在斐瑞脸上,看着这个古怪而脆弱的父亲。
喑哑暗沉的呼唤在斐瑞脑海中响起,他睁大眼为自己听到的内容而颤瑟。
迟缓的低语落在斐瑞脑海深处:“父······亲······王······”
斐瑞推开俯趴在自己面前的怪物,抖着手痉挛般用力的压住自己衣角,哽着喉咙摇头崩溃道:“不是······我不是你的父亲······”
视线中满地的人类尸体让斐瑞连呼吸都要噎住,他急促的喘息着,他怎么可能是这种怪物的父亲,他不是!他不是!
怪物站起来,逆着光站立在破旧的暗巷中,这样的生物有着纤长有力的双腿,永远弯曲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就像是随时都要暴起杀人。
没有情绪的瞳孔倒影着人类的面容,怪物站立在受伤的斐瑞面前,思考人类古怪行为的意义。
片刻后,怪物将一旁尸体的手臂撕扯下来,利爪握住血肉模糊的手臂递到斐瑞嘴边。
斐瑞看着眼前还在滴血的人类肢体,猛地俯下身发出难以抑制的干呕,而斐瑞受伤的大腿不能支撑他做出剧烈的动作,踉跄着向着身后的断墙倒去。
斐瑞没有摔在地上,他在惊恐中跌入怪物冰冷的怀中。
拥有着四肢,如同人类一样站立的怪物看着怀里脆弱的人类,怪物锋利的利爪被收拢,没有对斐瑞造成一点点伤害,而有力的细长尾巴虚拢在斐瑞腰迹,缓慢地滑动。
斐瑞手掌撑在怪物胸膛冰冷硬质的甲壳,他跌跌撞撞站起来,视线慌乱扫过怪物恐怖的身躯,闭闭眼再看向身后混乱的场景。
鼓起勇气,斐瑞看向怪物那一张如同深渊噩梦的脸,艰难道:“我不是,你的父亲。”
站立在斐瑞面前的异种没有回答,怪物已经学会了人类简单的语言,他却无法回答斐瑞。
斐瑞是一个脆弱的人类,只是怪物寄生的宿主,不应该获得怪物任何的情感。
怪物在出生时,就应该撕破斐瑞柔软的肚皮和胸腔破体而出,而已经死去的斐瑞会是新生的怪物第一口食物,但是斐瑞没有被怪物破体而出。
新生的幼小的小异种依偎在斐瑞身旁,从斐瑞身上感受到女王的气息,这让小异种感到亲昵而渴望,但是斐瑞试图杀死自己,生物的本能让小异种感到暴怒,他应该杀掉斐瑞,再吃掉斐瑞。
小异种应该清楚,斐瑞不是他的父亲,这个人类只是寄生的宿主,但是小异种凝视着眼前虚弱的人类,他没有杀掉斐瑞,只是拖着受伤的身躯离开了斐瑞。
小异种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脆弱的人类宿主有着女王的气息。
站立在斐瑞面前的异种,有着高挑纤长的身躯,异种低垂的头颅注视着眼前的人类,在异种眼中,斐瑞是宿主,是食物,是女王,是父亲,是本能混乱的矛盾。
喑哑的低语在斐瑞脑海中响起:“你,是。”
斐瑞抖着手捂着耳朵,低语从脑海中响起,他仰着头崩溃地看着眼前的异种:“不要,不要在我脑袋里说话······我不是!”
恐怖的异种微蹲下身.躯,锋利的长尾圈住斐瑞腰肢,冰冷的怀抱将斐瑞搂住:“不要,害怕,请,依靠我。”
斐瑞发出抽泣,他被异种搂在怀里,恐惧的内心奇异般被抚慰,就像漂泊的灵魂停驻到幽深的港湾,他本能般搂住异种冰冷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崩溃的身体轻微颤抖。
斐瑞似乎能够感受到眼前异种所传递的情绪,浓密而粘稠的将他一层层包裹,属于人类的恐惧逐渐剔除,就好像面前站立的不再是人类最邪恶的敌人。
斐瑞仰起头看着面前的异种,他的神情复杂而矛盾,人类的情感与理智让他对眼前的异种感到恐惧颤瑟,另一种不属于他的本能却让他对这异种产生难以抑制的亲昵,斐瑞就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他感受到自己的异常,却无法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改变。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正确的,他就是应该这样与异种站立在一起。
狼狈地抬手将眼泪擦掉,斐瑞晃晃脑袋,他从异种怀里站起来,用力地皱眉,这不对,他应该是人类。
深吸一口气,斐瑞看向身后混乱的场景,他低下头有些不适,这些人都是穷凶恶极的混蛋,如今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但是这样被异类屠戮一般的杀死,还是让斐瑞有些不适。
复杂地看看身旁的异种,斐瑞拖着受伤的大腿艰难地蹲下,用匕首将尸体上被异种弄出的伤口割掉,如今监察者四处巡视,这种伤口奇怪的尸体很快就会被监察者注意到。
高大的异种半蹲在斐瑞面前,沉默地看着斐瑞将尸体上的伤口弄出刀具切割的痕迹。
斐瑞将地上的枪捡起来收好,再用力的拖动尸体,受伤的大腿让他脸色发白,但是斐瑞需要毁尸灭迹,他不能让这些尸体摆在这里。
转头看向身旁的怪物,斐瑞犹豫了一会,低声道:“你走吧,以后别跟着我。”
异种大踏步走上前,将斐瑞轻轻一搂用尾巴圈在怀里,再将地上的尸体全都扛起来,不等斐瑞说话,已经纵横跳跃沿着无人看见的暗巷向前奔去。
怪物的速度太快,斐瑞捂着自己被风刮得隐隐作痛的脸,他一手搂着对方,惊呼道:“你干什么,把我放下来!”
怪物不说话,只是搂着斐瑞快速的往前跑,很快他们就来到一处异常庞大的垃圾场,这里是外区的垃圾场,全都是被挑选过无用的垃圾,臭气熏天,延绵的垃圾一眼望不到头,就连人都看不到一个。
将斐瑞放下来,怪物扛着尸体已经消失在高耸的垃圾山里。
斐瑞愣愣地站着,他看着怪物已经消失的方向,明白过来怪物是在替他处理那些尸体。
看着附近荒无人烟的垃圾堆,斐瑞咬牙捂着自己受伤的大腿,他其实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找个新的住所,躲避监察者和异种,回到他原本的生活。
但是看着眼前前空荡荡的垃圾山,斐瑞站在原地,最终也没有离开。
很快,将尸体掩盖住的怪物出现在斐瑞面前,灰蒙蒙的空气中,异种恐怖狰狞的身躯孤独静谧地站立在延绵耸立的垃圾山上,静静地看着斐瑞。
斐瑞叹口气,他对注视着自己的异种招招手,转过身慢吞吞往前走,任由跟过来的异种行走在自己身旁。
一人一怪物安静地行走在广阔无人的垃圾山,异种的脚步轻捷敏锐,一步步跟随在斐瑞身后,像是优雅的野兽,斐瑞甚至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
大腿的伤口隐隐作痛,斐瑞一去一拐地往前走,外区非常辽阔,被遗弃的荒地随处可见,斐瑞只能大致判断现在的方向,他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怪物,不清楚怪物知不知道回家的方向。
见到斐瑞注视着自己,怪物低头看着斐瑞。
斐瑞伸手指向西方,他所居住的方向,试探着问道:“回家?”
怪物有着硕大的头颅,冰冷的眼神永远都像没有情绪的利刃,而布满利齿的巨口张开后就连口腔里都是一圈圈尖牙,现在这个可怕的怪物低头注视着眼前弱小的人类,张开可怕的巨嘴,低沉缓慢地发出声音:“回······家。”
斐瑞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个怪物,原来怪物会说话,他以为与怪物的交流只能是对方将话语投射在他脑海中。
点点头,斐瑞有些高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着这样轻微的喜悦,他指向西区的方向:“回家。”
怪物低头看着斐瑞受伤的腿,俯身将斐瑞抱起来,微微蹲身猛地跳跃而起,纵横间已经飞跃着离开了原地。
呼啸的风在斐瑞耳边刮过,怪物浑身冰冷的外骨骼硌人而带着凉意,斐瑞默默地抓着怪物的肩膀,他扬头看着面前异种的恐怖的脸庞,竟然不再感觉到恐惧。
似乎是感受到斐瑞的视线,怪物低头看斐瑞一眼,将缠绕在斐瑞腰间的尾巴收紧,快速向着西区奔去。
回到家正是午头正高的时候,白晃晃的太阳落在大地上,将附近的一切都照的纤毫毕现。
斐瑞的小铁皮屋坐落在密集的贫民窟,他担心异种会被人发现,却发现这种怪物简直是天生的潜行者,高大的异种抱着一个成年男人,像是暗处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就带着斐瑞回到了他低矮的小屋。
怪物毫无声息地掀开了小铁皮屋的屋顶,搂着斐瑞跃进屋内,将斐瑞放下后,甚至知道回身去把铁皮的屋顶放回到原处。
斐瑞看着怪物的身影,他再一次感受到这种生物的可怕,异种只在他身体里寄生了一周,而异种才生成半个月就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无论是肉.体,还是智商,都远远的超出人类。
将痕迹扫除干净的异种回到斐瑞面前,斐瑞回过神来,他看向眼前注视着自己的异种,神情有些复杂。
斐瑞认同自己人类的身份,但是他已经无法将这个异种怪物完全划分到异族敌人的身份,斐瑞对这个高大冰冷的异种产生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昵。
狭小的铁皮屋拥挤杂乱,这个异种站在狭小的屋内,加重了怪物的压迫感,斐瑞就连呼吸都能感受到面前异种的强烈存在,一个人一个怪物站在屋内,似乎连转个身都困难。
拖着受伤的腿走到低矮的床铺边坐下,斐瑞抬头看看自己面前的怪物,他原本想要脱掉长裤包扎伤口。
但是现在斐瑞握在腰带上的手有些僵硬,异种站在自己面前,冰冷的眼神没有情绪地看着自己,巨大的压迫感下,斐瑞手心都开始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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