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小说:戏画之刃 作者:桃李酒
    ……糟糕!

    看到魇梦露出的表情,朝日川心感不妙,但是他的出刀已经没有办法收回,就看到地上的鬼抬起手,写满梦字的手背突然裂开,出现一张嘴巴。

    那张嘴缓缓开口:“乖乖入睡吧~”

    血鬼术·强制昏睡催眠之呢喃。

    朝日川一时心里一惊,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然落入了水里,周遭的景象全部都降了一个亮度,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入睡吧~乖乖~入睡吧~”

    梦境的洞口在他面前打开,让他直直坠落了进去。

    ……

    红色铁皮的列车呼啸在黑暗中的铁路上。

    一个侏儒模样,脖子上长着大象的脑袋,脖子下却有着人的身体的妖怪坐在车头顶部,表情凶狠。

    “怎么回事,这些人类都跑到了车尾,感应实在太麻烦了!”

    梦貘的眼睛在黑暗里腾起了蓝色的烟雾,看起来特别妖异,他伸出双手按在列车上,手指下延伸出脉络般的红光。

    朝日川一时猜错了一点,梦貘与魇梦之间,并不是妖怪受制于鬼的情况,他们是在合作。

    梦貘,曾在日本的室町时代被人类认为是吉物的代表,因此当时他的妖力十分强大,让许多妖怪都不敢冒犯。

    但到了现代,人类越来越不相信妖怪的存在,他的实力便一落千丈,虚弱得不行。

    他本来就只是个以梦为食,没有什么能力的妖怪,没有了“吉物”的名号,百年来被关东地区的各大妖怪组织欺负,几乎没有生存之地。

    他不愿意像其他同类寄居到人类社会里的宠物店,或靠贩卖自己储存的吉梦和噩梦获得那么一点生存之所。

    凭什么,凭什么作为妖怪的自己要向人类让步,向其他看不起自己的妖怪让步!

    梦貘的曾经是那么强大!梦境的力量是那么的强大,凭什么!

    他要拿回从前的实力和地位,最大的捷径就是要吃下更多更多的梦境。

    普通的噩梦已经不能满足梦貘了,他需要的是情绪更加强烈的梦。

    魇梦可以让许多人的梦境结合在一起,那他就催动起人们暴虐的情绪,在梦里开一场残忍又血腥的大逃杀。

    放走最后活下来的人也是梦貘提议的,因为人死灯灭,死去的人就不会再做梦了,他至少要留个长期一点的口粮。

    反正只要不解除血鬼术,最后离开的普通人绝对会对自己亲手杀死数人的经历念念不忘,他能让那段回忆在梦境里循环播放,最后酝酿出最强烈的情绪。

    以往的合作,梦貘都是等魇梦把所有人的梦境联系好之后,就放出感应之线去影响人们在梦里暴虐的情绪。

    但他的妖术还比较菜,车头距离车尾两百多米,为了不漏下人,每节车厢他都会感应一遍,结果发现感应了半天,前面的车厢都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乘客!

    “现在的人类真是麻烦!”梦貘恶狠狠地呲牙,有别于人类长度的犬牙锋利无比,闪着寒光。

    他加大了力量的释放,红色的脉络立刻节节增长,准备将整趟列车包围。

    忽然,一个巨大的爆炸发生在列车的尾部。

    梦貘匆匆回头,就看到尾部某一节车厢的大半顶部都被掀飞了!

    “怎么回事!?”

    声势浩大的海浪声扑来,梦貘的表情更狰狞了:“魇梦那家伙,难道被同类杀死了吗!?”

    这一次的乘客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鬼在,他的力量对鬼没有用,只好让魇梦亲自去对付那个鬼。

    不过梦貘对梦境是敏感的,惊讶之后,他就意识到那个鬼被魇梦带去了血鬼术的梦境领域。

    妖怪不由得放下心来,哼了一声:“看来这么厉害的攻击,还是赢不过梦境的力量。”

    “错了。”

    呼啸的风声里,妖怪沾沾自喜地想要再度加大自己的力量,就听到一个清脆的脚步声落到了自己的身后。

    梦貘身体一顿,却被无形的妖力压迫得无法动弹。

    来人的身影从黑色的云雾里出现,蓝色羽织在风中飘荡,上面黑色的“畏”字像是帜旗又像是某种证明。

    男人单手拢袖,抽了一口烟管,眉目朦胧。

    他看着千绘之海白浪翻滚的方向,说了一句:“那可还不是他全盛时候的力量。”

    ……

    经历了坠落的朝日川一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进到梦里来了?”

    朝日川一时惊疑不定地问,发现手中的刀和身上的伤全都不见了,一身干干净净。

    “梦?”有人在他背后问了一句。

    朝日川一时转过身,他身后的景象一阵波动变化,像是奇异的画卷徐徐展开。

    原木色的老式廊道长而整洁,镜面般的水池倒映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几片粉色的花瓣落下荡出涟漪,有一个人影正坐在廊道下。

    “奴良陆生?”

    出现在朝日川面前的显然是妖怪模样的奴良陆生。

    朝日川立刻记起梦貘要玩的大逃杀,连忙上前几步,左右张望道:“是魇梦把我和你们的梦联系在一起了吗,其他人呢?”

    妖怪模样的奴良陆生一直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气质,只是在朝日川出现后,他的就目光定定地放在了画师的身上。

    听到对方这么问,奴良陆生觉得奇怪地说:“梦?什么梦?”

    朝日川一时惊讶:“你不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梦里吧?”

    他快速地把情况解释了一边,道:“你和其他乘客是梦貘带进梦里的,因为梦貘的力量对鬼没有用,所以魇梦才出手把我带进梦里了。”

    想到自己是来晚了一步,朝日川又问:“所以你有看到其他人吗,奴良,你们妖怪知不知道怎么破除梦貘的梦境?”

    既然对方都用鬼来对付鬼,那妖怪少主应该也有方法对付妖怪的方法才对。

    面对朝日川有些急切的询问,奴良陆生想了想,反而语速平缓地说:“妖怪的实力是绝对的,梦貘只能迷惑强大的妖怪一瞬,不可能会一直迷惑下去。所以……如果是梦貘在作怪的话,那这里没有我的梦,只是你的梦而已。”

    妖怪压低的嗓音里忽然带了一丝笑意:“也就是说,我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你梦到了我。”

    朝日川一时一愣。

    不得不说,因为刚画完漫画不久,他下意识地从这句话里感到了一股gay气。

    等等,呸,想岔了,快住脑!

    朝日川飞速思考起来,如果奴良陆生是他的梦构造出来的,那就代表他的梦境没有和别人联系上,其他人没有出现就是个很好的解释。

    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奴良陆生?

    新的问题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那他要怎么出去?

    他构造出来的妖怪少主说的话是自己臆想的,还是真的?

    ……

    在朝日川一时察觉不到的远处,魇梦正施施然拉开这一个梦境的边界线,像是作弊一样轻松地跨了过去。

    魇梦所打造的梦境比较特殊,他是以做梦者为中心制造出一个球体的梦境,素材一般是利用人的过去、没有能达成的事情、愿望、臆想等组成的,是属于会令人沉醉的美梦。

    即便朝日川一时因为鬼的特殊性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也很难找到出去的方法。

    而在梦境之外,有一个无意识的领域,存放着做梦者的“精神之核”。

    一旦精神之核遭到破坏,做梦者就会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魇梦通常很少会进入别人的梦境,因为无意识的领域里会有许多因素影响到进入者的内心,即便那个领域只是一个单纯的环境。

    但朝日川一时是鬼,魇梦觉得他们不论怎么样都是各异的同类,正好毁掉一个像是人类的鬼的事情他还没有做过,现在行走在漆黑的无意识领域里,他的心里竟然感到了兴奋。

    魇梦红着脸,自说自话地感叹起来:“啊,就算现实里再强大又有什么意义,任何生物的原动力都来自精神,只要毁掉你的核,再对付一个行尸走肉的身体,自然是轻轻松松的~”

    可惜,他给这只鬼安排的梦境只是随便从过去的记忆取出的片断。

    真想看看那只鬼在做了美梦之后跌入噩梦的模样啊。

    魇梦漫步在漆黑的领域里,像是在属于自己的花园中散步。

    可是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找不到这个鬼——朝日川一时的精神之核。

    远远地,魇梦看到了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视野中。

    睡梦之鬼收敛了笑容。

    正常情况下,无意识领域应该是不会有人的,但某些人如果具备过于强大的意识,偶尔就会出现有人活动在无意识领域里的特例。

    不过那种意识通常是单一的执念,魇梦只要小心处理,杀了他就如同等于毁掉了精神之核。

    背对着魇梦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到来,慢慢地转过身。

    一个十分陌生的朝日川出现在魇梦的面前。

    黑发红眼,竖立的瞳孔,穿着大正时期的复古服饰,立领式的衬衫配上净色的和服,还有条纹的羽织和金属边的眼镜。

    这么一个复古文人打扮的朝日川一时,却让魇梦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感到有某种巨大存在的注视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在无限城中面对鬼舞辻无惨的时候,那恐怖又强大的力量让他心神震颤。

    更可怕的是,现在的自己无法心生起任何愉悦的情绪,只有无边的恐惧,重重地压在他的心脏上!

    “看来现在的我,有些弱了啊。”

    漆黑的领域中,魇梦瑟瑟发抖的模样倒影在锐光灿然的玫红色眼瞳里,过去的朝日川一时慢慢开口,然后非常恶劣地笑了起来,身上散发出了令人战栗不已的气势。

    “居然能让一个下弦之一得手,真是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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