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夏看向多年未曾见过的李老板, 心中略微有些感慨。
短短八年匆匆而过,宁初夏现在已然是十八的年纪,按照后世的法律, 她这也已经是成年的年纪,更遑论在古代。
越是到了这个年纪, 宁初夏便越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拜入灵山观开始修道。
不是她自恋,原身的长相确实出众,否则当初营养不良, 天天干活, 瘦弱的她也不会被富商一下看中,挑中来做独子的妻子。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十年的功夫, 宁初夏对于这古代也有了新的见解。
古代的贫富差异比后世要夸张许多,在村中中, 缺衣少粮, 必须得下地干活才是主流, 但是这工具又不像后世般好用,没有科研意识的时候, 大多人都是凭着经验摸索来的那一套反复琢磨干活, 这也使得下地种田, 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疲惫。
而养在贫家的女儿,从小就没有任性的时候, 必须得早早和父母一起开始干活,每日筋疲力尽才能换得少许粮食, 这粮食还不是后世改良的品种, 收成很少不说, 口感也差,这一走出去, 和在城里足不出户养出来的姑娘差距极大。
以前电视剧里常常播出的皇帝微服私访遇到美人的故事,那基本也是发生在镇上乡下,哪怕在那卖身葬父的,也已经算是不用干农活的“富裕”姑娘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显出自己的原身,一是赖于儿时爹娘的教养和照顾,二就是那张让人可以忽略掉所有瑕疵的脸了。
宁初夏对古代时富商、高官的道德品质没有那么大的信任度,如果当初没有拜入灵山观,那估计这才成年,媒婆上门那都是基本的了。
不过现在有了修道这个挡箭牌,宁初夏倒是不用太过遮遮掩掩,随着灵山观在当地的水涨船高,她很是自在。
“仙姑好。”李老板虽说见过宁初夏狼狈时的样子也不会以此表露出什么,他恭恭敬敬地正要双手合十,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道教的礼,便客气道,“今日我是带孙子来灵山观拜拜,保佑他身体康健,之后也想送他来灵山观学习。”
他在看到宁初夏本人的时候,心中的感慨便变得更多了。
这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宁初夏身着道袍,头上带着道观,五官明丽,极美,但却有一股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的气质。
李老板曾经听说书的人说过些仙魔鬼怪故事,现在看来,这位宁仙姑,确实就像故事中的仙人走出来一般。
仙人,自然是不能被侵犯,高高在上的。
怪不得此处会有长寿村的传闻,灵山观的修行人能得道,这丹药自然也是仙丹。
宁初夏自然是注意到了李老板手上的动作,她又看了眼李老板带着的那孩子,心中一声叹息。
天知道,她可没有到古代来搞教育的想法。
这灵山小学堂,之所以会举办,其实当初她就是想教两个弟弟向学,好让两个弟弟能按照爹娘的遗愿走科考之道,最后若是能换得一官半职,也算是圆了宁知中生前的遗憾。
放牛放两只也是放,放一群也是,宁初夏当时想到了宁知中生前在村中办的学堂,原身感恩于河畔村村民对她的照顾,宁初夏自然也愿意回报这份善意,于是便和村民商量,可以把人送到山上,跟着无论是识字或是学点别的什么。
她那时候本以为村民不会信她,但是那场官司倒是机缘巧合佐证了她尽得父亲真传。
村民听回来的村长说了,便也信誓旦旦,认定了宁初夏必然是从小耳濡目染,识字懂画,起码比普通村民要好一些。
人送来了,宁初夏自然也认真教,她在后世还是教过不少学生的,这一教,一切便开始了。
村中的小孩比她想的要上进一些――其实这也正常,后世的念书,更像是“大家都念,你也要念”,可在村里,能被送上来的小孩,都已经接受了爹娘的洗脑教育,他们知道他们是占了便宜,若是在其他地方拜师学艺,那可要花大钱。
宁初夏会的东西很多,宁知中不在了,也没人到地下去问一问他到底教过女儿没有,再加上多年独居,早就点亮了一切技能的法传真人,师徒二人什么课都开。
已经从灵山小学堂“毕业”的孩子,有开始做行医的,挑着些草药,便在周边几个村落打转,挂上师承灵山观的名牌,凡是家中有个头疼肚痛的,都不介意花点铜板找他看看。
也有做起了木匠生意的,法传真人可是能自己建房、自己雕琢装饰的人物,他教的手艺自然精细,现在离开的最有出息的那个“木匠”甚至还被请到佛庙那去帮忙打桌子,法传真人知道了这件事后,心情好了一天,嘴里念叨了好几遍什么秃驴。
而在一众神奇课程里,外人看来最有吸引力的,便是这科考。
宁初夏得实话实说,她在后世并不学四书五经,上学期间完整看完且学过的只有论语,其他的基本都是只学过其中的几篇,而且后世对于这些文章的理解,是经过多次争议,冲突最后归纳得出的,和现在朝中通行的版本不太一致,如果按那版本学,甚至可能会被当做异端学说。
她唯一有的便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她能从记忆中翻出宁知中生前曾在家中念叨过的东西,也能在飞速地阅读中记完宁知中所留下的书本笔记,勉强有个秀才级别的教学学准,再往上就很难说了,不过还好,法传真人是个不差钱的人,在道界地位也高,他一封信寄出便能让后辈们寄来现在流传在市面上的各式书籍,以供宁初夏阅读。
于是
“李老板,灵山小学堂开设的时间不长”宁初夏实话实说,“我从未正经进学,家父也只是童生,令孙恐怕另拜名师更为妥当。”
近来来的富商越来越多,宁初夏都有些头疼起来了,这些富商怎么就非奔着灵山小学堂来呢他们又不是村里请不到老师的普通村民。
李老板认真道“仙姑谦虚了,您可知您的弟子张三、李四都已经考上举人,且据闻他们展现出的才华众人皆闻。”
李老板调查过,宁知中当年没考上秀才可不是才能不够,而是遭人嫉妒,屡屡被陷害。
如果他不优秀,他的老师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他呢当年宁知中的同门师兄弟,其中现在有不少都是有些名声地位的人物。
而且李老板还真是找不到更好的老师了,以他的眼光看,张三、李四考上进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他们一朝上榜,灵山学堂恐怕会门庭若市,他是一定要趁现在先把自己的孙子塞进来。
宁初夏看出李老板的迫切,便也答应“不过进了灵山观,便要按灵山观的规矩,观中规矩严谨。”
既然他非要塞孩子来,那就来吧。
李老板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了,他听宁初夏松口,便立刻答应。
远远地忽然有铃声响起,李老板顺着声音看去,有妇人正在偏殿门口摇铃,随着铃声,孩童、少年的喧哗声便也随之响起,他们没到正殿这边来,偏殿那边还开了门,能够直接往外出去。
其中掺杂着不少女声,李老板对此也是了解过的,灵山小学堂收徒不禁男女,不少村民也会送女儿到这上面识字,学些诸如接生、看病的本事。
虽说对此李老板不甚苟同,但既然决定要来,他也不会提什么意见。
“妙初。”正好带着孩子们上完课的法传真人出来,六年过去,他依然很精神,甚至比当年的状态看上去还要好些。
“师傅。”宁初夏看向法传真人。
法传真人只稍微和李老板示意,和弟子说起话来开门见山,直接说到了主题“我还是觉得不妥,这衡中二字取于何意”
富商们的出现,带来了一大笔钱,灵山观这是扩建又扩建,通过和宁初夏的商量,这灵山学堂应该会被分出,单独做个学院,如果还有剩余的钱,还可以顺便准备个可供弟子学习的厢房。
图纸是宁初夏画的,法传真人当时看到便觉得奇怪,这设计着实有些天马行空,和现在传统的房屋不太一样。
法传真人按照惯例没有提出意见,只是在迎客厅的牌匾那有了疑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初夏想在那挂个“衡中”,是有什么典故吗
宁初夏听到这话轻咳一声,师傅这就是不懂她了。
衡中这二字含义当然好,代表了学生考试优秀,教育水平出名嗯,再加上个管理严格,齐活。
没错,宁初夏对于想走科考之道的学生,也给不了太多帮助,除却她能教导一些记忆方法之外,她所教给学生的就是严格的自律学习。
严格制定的时间计划,充足的学习、适当的运动、应试的教育当然,宁初夏也愿意教他们灵活应对学习,可考八股的年代,你灵活着灵活着就没了。
别的东西不会,这模拟考还不会吗法传真人的师侄是京都皇家道观的观主,帮忙要来了以前的考卷题目。
宁初夏按图索骥,跟着出了不少题,当然,这题目大多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只能写个无情的“略”,一般是通过学生们的破题,文章,来分别探讨。
只可惜师傅不懂她的梗,否则起个毛坦厂也不错,不过可能这就涉及到侵犯后世学校的权益了。
“师傅,我又想了想,不如就在牌匾上写上校训。”宁初夏迅速地放下了衡中的计划。
她仔细想了想,她一点也不魔鬼。
不过是五年科考,十年模拟,两月一次学习考核这还没有晚自习呢,比起后世好多了。
“也可。”法传真人点了点头,“不过校训要写什么”
宁初夏沉思片刻,想了想道“学无止境”
她其实是想用苦海无边的,咳咳,但这估计要被师傅说的。
“好。”法传真人答应了下来,便转身回去,准备动工。
他往里面走时路过了几个同样从侧殿出来的道士,他们毕恭毕敬地对着法传真人说道“师叔祖慢走。”几人的声音一起响起,站在门边也能听清。
宁初夏在拜师之前,并不知道法传真人的辈分这么高,现在灵山观里的道士越来越多,都是她的“后辈”,被送来学习或是帮忙的,现在有不少也帮着教导起了学生。
这灵山观,越来越壮大了,宁初夏和师傅呆久了,也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看来她也要把收徒弟提上日程了。
宁初夏告别了李老板,便带着李浩往内殿去。
李老板主动要求,让李浩跟着众人先听一天课,他正好也能到山下去处理一下房子的事情。
跟在仙姑后面,李浩很是觉得新奇,他在来之前,听说过很多关于这位宁仙姑的传说。
阿爹带着他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茶水铺请的说书师傅正在讲宁仙姑的系列故事。
他们那天去的晚,被恶毒叔叔欺负的那部分已经说完,接着的是仙姑的传奇故事。
什么宁仙姑向保生大帝借法驱魔,听得李浩很是感叹,现在看到宁仙姑,也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股很难明说的神秘气息。
这借法到底是怎么借,着实很让人好奇。
跟着往前走,正好路过不少偏殿,偏殿的门只开了一部分,李浩的角度能看得清楚里面的动静,学生们纷纷开始上课,各自坐在椅子上。
他以后也会在这里念书。
到了目的地,是一间不大的房间,进了屋宁初夏便递给了李浩一张纸。
“识字吗”
李浩点了点头,家中请老师给他启蒙了,他接过纸张看,这张纸和家中的账本有些相似,很是整齐。
只是他一时不懂,上面的“选课表”三字是什么意思
宁初夏轻声道“你把你感兴趣的课勾上,上课第一个礼拜都可以听,最后确定自己想上哪些。”
李浩有些惊讶地瞥了眼宁初夏,果然,宁仙姑会读心。
他低头看着这张选课表,不由地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医学、药学、木工、算账其中甚至还有厨艺。
他感兴趣的有些多,眼神忍不住跟着发亮,不过倒是比家里学的要少了琴艺“可以都学吗”他年纪小,喜欢的东西都想要。
“当然,只要你学得过来。”
宁居耀和宁居乐先后进了屋,便看见了这个小萝卜头。
“居乐,你把这孩子带去听课。”宁初夏喊着大弟弟。
这八年的时光,也使得这两个瘦小的孩子变得康健了许多。
宁初夏很注意两个弟弟的身体,八年过后,原先比宁居乐瘦小了许多的宁居耀现在看来已经算是个健康少年了。
二人继承了来自于宁知中的头脑,在学习上一点即通,之前年纪小,宁初夏担心他们出意外,和他们商量了一番便暂时把考试搁置,今年两人都会去考童生。
李浩回头,看到两个少年时心中再度惊叹。
在宁仙姑的故事里,宁居乐和宁居耀也是出场过的,不过并不算多,他现在只觉得宁仙姑和这两位宁哥哥肯定是一家人,都生得极好看,且恍若仙人。
宁居乐带着李浩出去了,宁居耀便也直接坐在了姐姐面前。
“怎么了居耀”
宁居耀看着姐姐,脸上忍不住地带出点担忧,他们虽然还小,可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在姐姐面前总是不一样的。
“阿姐,我和居乐走了,你一个人管道观实在太过辛苦。”宁居耀忧心忡忡,从小便被姐姐保护着长大,外人只看到仙姑的天赋,而他们是知道姐姐的辛苦的。
他和兄长都不小了,也知道姐姐费了多少心在给他们帮忙。
“要不我不去考试了吧让兄长去就好。”宁居耀忍不住说出了心声,他对于出息更多的想法是保护家人,当然也能实现抱负。
可梦想有轻重,他留在道观也能陪伴姐姐,替姐姐分担辛苦。
宁初夏看着弟弟,笑出了声“我哪里辛苦”
她这两个弟弟滤镜开得太大,宁初夏自觉自己进了灵山观后,过的日子别提有多舒适了,她看似忙里忙外,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别人在忙,她几乎没自己干过多少活,更多时候是在使嘴皮功夫。
“是我不放心你们,怕你们出去遇到了危险。”宁初夏摇摇头,“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在这是什么都遇不到。”
宁居耀沉默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姑姑来找我了。”
姑姑
宁初夏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位宁芍药还真就和火箭队、灰太狼一样,这么意志顽强。
有这么顽强的意志,好好去上进办点正经生意不行吗怎么老想要走捷径。
“姑姑说,她找人打听了,听说你是能还俗的,想要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宁居耀想了两天,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
姑姑当时的说法,宁居乐和宁居耀都很不赞同,什么叫这辈子不嫁人生子就是没用的人,这当道士不能当一辈子
只是他们对姑姑都心有余悸,总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咕咕,一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你放心,我来解决。”宁初夏淡定道,“你和居乐,就好好地去考试,你们出息了,我也能对得起爹娘。”
说到这,宁初夏从桌上拿了一封准备好的封口的信“这位是爹生前的师兄,你们到省城后,可以拜访一下他。”
这还得“谢谢”宁芍药呢,否则原身哪会知道还有这么位可以用得上的师叔
既然宁芍药又出现了,那宁初夏也不介意在给她点回报。
李老板下山的路上,这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远去的灵山观,他放手放得利索,可这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孙子。
眼看灵山观已经消失,李老板终于将目光放到了下山的路,这才瞧见正上山的几个男人。
李老板有些惊讶地回避着眼神,他如果没认错,为首的那位可是知府。
李老板想到了一些他本以为只是传言的说法,据说这灵山观,像是得了天上神仙点化一般,制造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据说,有什么能够增产的神种、能让土地更肥沃的神药总之,传闻说得很神,李老板自然是不信的,可知府亲自来灵山观,总不是来拜神的吧
难道传言是真的
如果宁初夏听到李老板的这番感叹,只会觉得啼笑皆非。
事实上这些说白了,就是杂交品种的新粮食种子,和根据土法做出的化肥等。
宁初夏自然知道官方背景的重要性,这些所谓的“神仙点化”的发明,她早就经由师傅的途径上达天听,汇报给了朝廷,这知府只是收到旨意来合作帮忙的。
路子要一步一步走,才能走得更稳。
夜深正是归家时,家家户户闭门之后,灯一盏盏亮起。
蜡烛、灯油都不便宜,最富贵的人家也不会点太久。
而在这时候,蒋家之中却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哭声。
这声哭声又尖又利,不过戛然而止。
“你打她做什么”蒋金山已经垂垂老矣,他拉着儿子着急起来,“这要打坏了要出事的。”
蒋富贵气喘吁吁“我根本没用力,我就打了一下。”他恶狠狠地看向倒地捂着自己脸掉眼泪的妻子,紧咬牙根。
这女人别的不会,惯会卖惨,他刚刚分明是气急败坏忍不住打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下,她就嚎得像哭丧一样。
“到底怎么了别让乖孙听到。”蒋金山工作了一天已然筋疲力竭,现在看他已经和村中的其他老农没什么区别,常年的劳作,使得他落下了不少毛病,现在腰都难以直起,声音有些哑。
蒋富贵冷笑“你怎么不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当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宁芍药的身上时,她就地坐着,一蹬腿边哭边说了起来“我不过是想着帮这个家罢了。”
听着宁芍药的哭声,又看着儿子那写着“你看吧”的眼神,蒋金山越发地头疼起来。
宁芍药讲的是一件她瞒了许多天的事情。
在一个月以前,一位富商找到了宁芍药,对方态度很客气,只说要让宁芍药帮忙做媒说和。
这位富商的独子身上疾病缠身,多年未愈,以前看了几个大夫他们都断言这个孩子恐怕命不久矣。
听闻了灵山观的灵妙还有道观内的神药,富商的妻子便带着独子去了灵山观,他们本意是请那位知名的宁仙姑出手帮忙看病,却不想因此得罪了宁仙姑。
富商这些年来做了无数尝试,家中的小妾不计其数,可都未曾有人再为他生下儿子,这独子自然就成了宝贝,被宠溺着长大的他,不知礼仪进退,很是无法无天。
当日一见宁仙姑,富商的独子便动了心,他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直接“调戏”了宁仙姑,倒也没到动手,只是口花花两句,又说宁仙姑跟了他才是正道,做道士辛苦,不如和他回家享受。
他的这一番狂妄发言直接引发了道观众人大怒,那些信徒摩拳擦掌,法传真人和宁仙姑的两个弟弟直接出手,动手把他赶了出去,还顺道打了一顿,只是他们太懂人体,虽然打了,那位富商独子明明痛得咬牙难耐,身上却找不到一处伤,只能和母亲一起离开。
可这一打,反倒让那位富商独子执念上了,他仗着父母的宠爱,非要和这位宁仙姑在一起不可。
没有办法,富商便和妻子找到了宁芍药,他们也听闻宁芍药和宁仙姑的关系不好,不过所求不多,只是希望宁芍药能以长辈身份压一压宁初夏,最好是瞒着宁初夏男方是谁,把她骗着嫁过来就好。
至于好处钱他们非常大方,直接开出了惊人的天价。
面对金钱的诱惑,宁芍药自然从了,她不敢进灵山观,只能跑去找了宁居乐和宁居耀,死缠烂打,说了好些。
“然后呢”蒋金山急切地问,他想这之后的问题才是关键。
宁芍药低下头越发小声“宁初夏不知道是怎么认识到的官府的人,官府的人去敲打了富商,他们就来退钱了。”
“那钱呢”
宁芍药没敢答,半晌才气若游丝道“钱,钱给儿子当束了。”
蒋富贵一直等到宁芍药把这句话说了,才忍无可忍地开始指责,宁芍药统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是蒋金山和妻子带大的,而次子因为两老年纪渐大,没有能力,便让宁芍药自己带了。
蒋家因为当年的蹉跎,本就经济不宽裕,他们本可以像其他村民一样选择把孩子送到灵山观就读,可谁让他们得罪了宁初夏呢记仇如她,自然是不会接受的。
没有办法,蒋家人只能咬牙拿了继续,这才凑到了足够的束把蒋富贵的长子送去拜师读书,至今还缓不过劲,至于蒋富贵的小儿子,那自然是轮不到了。
这在蒋家人看来,是无可奈何之举,家中只有这么多钱,总是得取舍的,而且再过几年,没准钱就攒出来了,可在宁芍药看来,这却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小儿子是她亲自照看大的,是她放在手心疼爱的宝贝儿子,大儿子由公婆带大,本就和她不亲近,甚至因为和公婆接触久了,有时还会说些她过于怨天尤人之类的不好听的话,宁芍药听了很不顺耳,觉得大儿子和她彻底离了心。
当做珍宝般疼爱的小儿子不能念书,一看就对她不太客气的大儿子却能够去接受名师教育,宁芍药面对这样的结果心有不甘,可她早就因为当年的那几件事,害得自己和丈夫双双失去了在蒋家说话的地位。
两人不只是曾经惹了祸事,而且还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么些年下来依旧干活笨拙,甚至比不上蒋金山,再加上没有了能打秋风的娘家,宁芍药觉得自己在蒋家就是个边缘人,她唯一指望的,就是她的宝贝小儿子能够有出息,然后孝顺她这个妈。
这种种的原因作祟,她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去把钱要回来。”蒋金山看了眼儿媳妇,长叹一口气。
他当年觉得儿媳妇够狠,胳膊肘往蒋家拐,对于自己的娘家侄女都能下手。
他还真没看错,是挺狠,对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一样狠。
“要不回来了。”蒋富贵颓然地坐下,“不只是束,她还提孩子置办了一堆行头,什么长衫、好砚台、好笔好纸,都买了”
蒋金山的手抖了一下“所以要还多少”
蒋富贵报了个数。
蒋金山忽然觉得目眩神离起来,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撅了过去。
一瞬间,他的记忆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晚上。
儿媳妇眼神发亮,和他满是喜悦地说到“公公,你放心,都交给我我肯定把画要来”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呢孤儿最好欺负,就算占了便宜都只能咽下苦水。
他活得太精明了。
精明到害了自己,养了这么个混蛋儿子,选了这么个恶毒儿媳。
一步错,步步错,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去要那幅画,也不会让儿媳妇去打秋风的
蒋富贵和宁芍药均是哀嚎地喊着父亲,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出现了同一个问题,这看病,又得划掉多少钱
隔着窗,只能看到屋中人影移动。
会吃人的人,是不会挑剔的。
宁初夏离世时,已经年过九十。
这辈子的她活得格外长久,用这双眼看尽了世界变化。
她看着灵山观举朝闻名,看着自己被封国师,看着原先只是村庄的河畔村已然成为城镇。
宁居乐和宁居耀一路考试,身为同胞兄弟的他们一个是当科状元,一个是当科探花,被人引为美谈。
宁居乐被皇帝留在了朝廷干活,官拜丞相,他在朝堂也同样为灵山观做着贡献,他是桥梁,替姐姐解释她的各项“发明”,也安了帝王的心。
宁居耀则被赐了公主,他本也就无心做官,便回到了家乡,成为了灵山书院院长――他从法传真人一次酒后失言中听到了姐姐的愿望,便也仗着自己院长的身份,在书院中把两间教室名字改为毛中、衡中――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姐姐想做的,总是没有问题。
从灵山书院离开的学生很多,涵盖了各行各业,也因此改变了整个大源朝。
当然,这改变,并没有照拂到原先的宁家亲戚们。
宁初夏对于自己的记仇并不掩饰,她可以功成名就,可这光,是不会照到曾经伤她之人的,当年那些亲戚的子女,就没有能进灵山书院的人。
那位富商的独子由于没有成婚,流连于花柳之间,得了花柳病早早离世,他的父母受到打击,封闭家门不再出来。
至于宁芍药蒋金山中风之后,她和丈夫掘地三尺,把家中的钱挖了出来,两人为了钱大打出手,最后强行分成了两半,可这钱才分完,讨钱的人就来了,他们只能乖乖地把钱交出,然后再度回到圆点,只是这回再也没有蒋金山这样可以主持全局的人了。
两个儿子倒是比当父母的“更像是个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影响,兄弟阅墙,感情很差,长子稍微出息点,没有继续读书,在当地的一家客栈帮忙,小儿子则是另一家酒庄的跑腿,只是他们赚到的钱,总会被父亲剥削,蒋富贵没有了蒋金山管教,再度成了赌坊常客。
不懂得自食其力,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其他人的人,在失去了可以让他们吸血的人之后,总是会一无所有。
宁初夏先后送走了师傅和两个弟弟,她临终时,心中已然没有遗憾。
临死之前,她想的是后世可能会对她的评价,毕竟她这辈子做事可是真的不受束缚,天马行空。
“她,创建了最大的妇科和接产技术培养中心。”――宁初夏听闻这朝代生产的危险后,便也认真地写了版接生手册,把这些教给了前来学习的学生,其中有不少在后来选择做了稳婆,当地的产妇死亡率也因此减少。
“她开创了答案略的先潮。”这也不怪她,科举的考卷,很多题目没有标准答案。
“她推崇自由选课,培养学生的自主性但同时也重视应试教育,讲究题海战术,是个矛盾的教育学家。”
“她是国内道界前辈,曾写出经书解若干部,据书籍记载,她曾封印妖邪”
宁初夏闭上眼时,轻轻地弯起嘴角。
如果让她为自己写这个故事的话,大概是“一切要从几幅画说起”
不知道后人在从她的坟墓中挖出明华的画作时会有什么样的猜测能不能还原这个故事。
大源朝天九十五年秋,国师妙初真人仙逝于灵山观,举国哀之,后葬于灵山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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