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就有现成的茶,而且必然是好茶,有趣的是每一杯还都不一样,因为品茶也能作为姑娘考察的项目之一。
喝一口,评几句,最好再吟两阙诗词,那高雅不凡的姿态就浑然天成了。
叶卿喝茶就只是想要喝茶而已。
然而这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板上钉钉的愣头青,今天注定是要白来一趟,完全没有威胁不必放在眼里,于是他们彻底把注意力从叶卿身上移开了。
就这样又磨蹭了一个多小时,那位霜儿姑娘依然没有要露面的意思。
叶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过去就算出入会所也是为了生意,且鲜少等人,尤其是等这么久。
一般越高级的娱乐场所花样会越多,但其中绝不包括让客人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哪怕那位霜儿姑娘真的是什么天仙下凡,她作为商品的价值在叶卿心里也与他付出的成本不对等了。
他站起身决定离开,及时止损。
这时一只绿影从楼下飞上来一头撞进他怀里,然后急不可耐地往他衣襟里钻去,一边钻一边激动地大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叶卿:“......”
“噗嗤~”
在其他人还因这意外愣住时,一声轻笑自他后面传来,那笑声低沉醇厚,撩人至极。
叶卿没有去看那笑的人,而是伸手把那只鹦鹉从怀里掏出来,鹦鹉被他捏在手心还在滔滔不绝地用嘴输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周围传来忍耐的闷笑声,所有人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叶卿的目光阴沉下来,他的手紧了紧,冷冷道:“闭嘴。”
手心里的鹦鹉顿时毛一炸,安静了片刻后小声委屈叫道:“嘤嘤嘤。”
“哈哈哈......”后面的男子顿时发出朗笑。
叶卿回身静静地看过去,只见发出笑声的男人身着白衣,腰悬美玉,手持一把乌木描金的山水折扇,面如冠玉,俊美风流,不论容貌还是气度,这屋里其他几人加在一起都及不上他十分之一,俨然一个潇洒矜傲的贵公子。
叶卿只看了一眼就漠然移开了目光。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笑?”叶卿不说话,男子反而主动开口了。
叶卿:“我不关心。”
不管对方笑什么,只要他不去管就跟他无关,计较了反而会节外生枝。
男子却把手中折扇一合,指着他手里的鹦鹉说:“这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特意买来讨佳人欢心的,据说会背三百首诗词,可是买来后不管怎么哄都不肯背上一两首,幸好还不算太笨,还能放在门口迎客。现在看来不是我被骗了,而是这小东西也要遇到可心的人才肯开金口。”
叶卿松了手;“放好自己的东西。”
然而鹦鹉才飞起来便听“嗖”的一声,一颗不知什么东西破风而来打在它身上,连叫也没叫一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东西就掉在桌子上没了声息。
“哒”——一颗圆圆的榛子掉在叶卿脚边。
男人打开折扇在胸前摇了摇,淡淡道:“既然不会讨好该讨好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叶卿皱眉,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珠帘后面传来一声惊呼,那位一直隔帘观望的霜儿姑娘终于出声了:“吕公子......”
男子温柔道:“一只不懂事的畜生而已,我已准备了更好的礼物送给霜儿姑娘。”
那位霜儿姑娘便不说话了,不说话也不奇怪,能送一百两鹦鹉的人自然能送更好的礼物,何况这只鹦鹉还从不会讨她开心,更别说为了一只死掉的鹦鹉惹一位大方的恩客不高兴,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事。
于是她话音一转柔声对所有人说;“多谢各位抬爱,霜儿虽出身风尘,却最仰慕才学之士,可否将诸位写好的诗词送与奴家一观?”
她说完便有一个丫鬟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漆盘向离珠帘最近的人走去,那人便将写好的诗词放入托盘里,丫鬟随即走向下一人。
走到白衣男人面前时,这位吕公子提笔而书,姿态写意,神情傲然,一路笔走龙蛇毫无停顿,片刻后将墨迹淋漓的诗笺放在了托盘的最上面,那丫鬟却只顾看着他,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叶卿想了想,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不等那丫鬟过来径直走到了珠帘面前对里面的人说;“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向霜儿姑娘借一样东西。”
帘子后面静了一会才传出一个柔柔的女声,“公子想要向奴家借什么?”
“想借一些姑娘常用的香。”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再开口霜儿却没有提香的事,而是反问叶卿,“公子来醉香阁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叶卿:“不方便。”
只听霜儿柔声道;“奴家实在好奇,公子能否摘下面具让奴家一睹公子尊容?稍后奴家便将所用的香取来赠与公子。”
这便是在变相的告诉叶卿,借香和让他摘下面具一样,都是不方便的事。
只是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委婉的拒绝方式,甚至还带着些许不悦,虽然不知道哪里让对方觉得被冒犯,但这个交易在叶卿看来是完全可行的。
他戴这面具并不是真的怕见人,只是不想惹或者被惹麻烦。他一点也想走到哪里都看到一片紫色图标的海洋,不但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生化武器,某种程度上还会对他自身的安全产生一定威胁。
不过他与这位霜儿姑娘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如果只是露一面就能让任务更加顺利,那又何乐不为。
“可以。”叶卿说完不等霜儿姑娘回复便直接撩起帘子走了进去,然后背对其他人摘下了面具。
帘子外的其他人都在等着愣头青因为违反规矩被霜儿姑娘赶出去,帘子里却是一阵长久的寂静,直到叶卿淡漠的声音传出来,如同玉石相击般悦耳动听。
“可以了吗?”
然后才是霜儿姑娘的声音,充满羞涩的、带着一丝颤意的声音,“......公子天人之姿,令奴家心折不已,若不嫌弃,公子可愿留下喝一杯薄酒?”
帘子外面的人:“......”
刚才不是还说最仰慕才学之士的吗?
对上她含情的眼波,叶卿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能将姿态端的这么高,这位霜儿姑娘自然是很美的,只是到底风尘气太重,和林诗音比更是远有不如。
李寻欢常来这她这里难道是因为可以什么也不做就消耗大量时间吗?
叶卿问道:“姑娘可以把香给我了吗?”
霜儿姑娘嫣然一笑,“请公子稍等。”
说完她起身抱过琵琶,弹奏着唱了一支小曲,唱完后掀帘而出亲自为外面的客人逐一斟茶,感谢完对方的厚爱后再好言送客。
今天来的人都输的极为不服,因为他们不是输给了对方的文采,而是输给了对方的……脸?这么肤浅的理由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接受。
可他们都是有学问的人,都很自恃身份不愿失了体面,最多抱怨一句“想不到姑娘是这样的人”“不过如此”云云,然后冷着脸甩袖而去。
轮到白衣男子时他神色从容地喝了口茶,然后意味不明地看着叶卿的方向笑了一声,才起身施施然离开。
把客人都送走后霜儿又打发一脸无措的丫鬟去取她常用的香,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与叶卿两人。
“公子想要喝酒还是听曲?”霜儿轻声问道,声音里像是裹了柔软的蜜糖。
“不必了。”叶卿掀帘而出,面具已经重新戴回了脸上,“我拿了东西就走。”
霜儿一怔,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公子难道不喜欢霜儿吗?”
叶卿:“嗯,不喜欢。”
霜儿眼中瞬间盈满泪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公子……”
叶卿天生对女人没感觉,更不喜欢面对要一个哭的女人,他直接向门口走去,“我去外面等。”
他的双手刚碰到紧闭的门扉,一双纤细的手臂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紧接着散发着幽香的柔软身躯贴在了他背上,女子的哀怨的声音似泣似怜,“奴家出身卑贱,蒲柳之姿,自知配不上公子,不敢心存妄想,只是心慕公子,愿以清白之躯相付,求一夕之欢,请公子怜惜。”
叶卿默然,让后问,“你喜欢我的脸?”
论文采,他比不过刚才的任何一位,论财富他及不上那位一身华贵的白衣男子,唯一绝对的优势就是这张倾倒众生的脸了。
霜儿软声回答,“公子风姿绝世,奴家怎可能不倾心?”
倒是意外的坦白,叶卿伸手想要拉开禁锢在腰间的双臂,“你既然保持了这么久的清白之身,那就一直保持下去,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不料腰间的双臂却缠的更紧,霜儿哀凄声说:“世间男子皆是一样,不管是才高八斗还是腰缠万贯,没有不薄情善变的,就算才比文君蔡姬,貌若西施貂蝉,带回家中也不过数年便腻了,哪里真的能依靠他们什么呢?”
叶卿语气冷淡,“我也是男人。”
霜儿紧紧抱着他,将脸贴在他背上,温柔地说:“公子自然与寻常男子不同,公子仙姿佚貌,世难其二,便是潘安再生怕也要自愧不如。”
原来重点不是这位霜儿姑娘对他一见倾心,也不是想把自己交给他,而是单纯的想睡他。
反正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既然注定睡不到好的,那就睡最好看的。
这才是重点。
好在叶卿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他有充足的对付自荐枕席之人的经验,他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不喜欢女人。”
背上柔软的身躯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娇娇软软的女声在后面响起,“霜儿不在意。”
“我不喜欢女人,连碰都不想碰的那种。”叶卿沉声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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