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你个混账,支使我还这么趾高气昂——”
“啊~啊,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捂住耳朵,太宰的头甩得像拨浪鼓。
“明明是很小的事嘛……本来这件事都应该全部交给中也负责,结果还不是森先生看你最近太忙,又来剥削我。”
“......啊,是这样吗?”
利用了对方的愧疚感,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话来,果然得到了想要的反应。
看着对方有些呆滞和不知所措的表情,太宰很严肃地坐正回视他,几秒之后,猛然低下头去,开始捧腹大笑。
“噗哈哈、啊哈哈哈......!
啊啊中也果然太蠢了!那种事情,想也知道是骗人的啦!
这种情报量大的事,怎么看也不适合脑容量小得看不见的蛞蝓来负责啦哈哈哈哈!”
“......”
对方这次没有说话,面无表情,一双海蓝色的眼睛阴沉了下来,像凝聚着狂风暴雨。
......噫,好像有点玩脱了呢。
小矮子最近忙,看来不仅智商,怒点也变低了。
这么想着,太宰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想要向后退去,却已经晚了。
“——我看你是皮痒了...?!”
发出与身量完全不相称的怒吼,小矮子像一发□□似的卷着狂风冲了过来。
......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啊啊太差劲了,被蛞蝓追着打的感觉。”
揉着肩膀这么抱怨着,眼看着对方周身的气压又在肉眼可见地变低,太宰加快说出了下一句话。
“......比入水之后,没有小朋友拿着吹风机及时赶到,湿漉漉地嘴里含着泥沙躺在地上的感觉还差呢。”
“切。还不是你自找的?”
虽然又撂下了一句狠话,但中也的注意力果然被后面的话吸引住了,他脸色变得凝肃。
“......就连你都看不透那家伙想要做什么吗?”
“.....”提到这个话题,太宰有点无精打采。
他抓起一旁的抱枕蒙在脸上,闷闷地说:“......只是有几个猜测吧。”
是骗人的。
要说猜测,一开始是有几个的,但兜兜转转一路排除,到了现在,最可能的只剩下那么一个。
而且,这也只是关于今时要做什么的猜测。
如果成真的话,那么关于他的动机,太宰没有丝毫头绪。
也非常不想去探究。
“......虽然自杀后的服务态度很好。
但果然还是很烦。”
他喃喃地说。
这也是骗人的。
要说烦,其实是不烦的。甚至看小朋友几次三番很不合常理的回应,还有那种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还有点有趣。
......但心里浮现着的那个隐约的猜测,如果成真的话,那就太恶心了。
他想起当时第一次和中也提到今时。
(“是一个有点有趣的人哦。”
“......被你这家伙感兴趣,真是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啊。”
被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故作委屈地说着——对方果不其然发出了干呕的声音——“要说困扰的也是我才对吧。那个小朋友,要说身手大概还不错,可是脑袋好像不太灵光。说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门心思地阻拦我的好事呢。”
“哈?”对方一脸惊奇,甚至还掺杂了一丝复杂与敬佩。“......黑手党里,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所以嘛~”太宰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笑容,
“就想把他抓过来,逗一逗,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结果到了现在,反而没那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中也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碎碎念放在眼里,他已经自顾自地拿着一支笔,点着桌上摊开的地图,开始重复这次的计划了:“......所以,是要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不要去管那些狙击手,注意观察你说的那个小鬼。然后如果真的有人开枪了,就立刻出手。是这样吧?”
“......”太宰露出了厌弃的表情,“中也的脑容量真的小得不一般啊,还需要我说那么多遍吗?”
习惯性地损了一句,眼看着对方脸色一黑,手指抽搐,又要冲过来揍人,太宰举起双手以示投降:“......是这样没错。到时候拜托你了,中也。
一定要,好好观察那个小朋友哦。”
***
在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诡异的尖鸣的时候,就好像头脑内一直绷紧的弦被弹拨出轰然巨响,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
然后,下一秒钟,太宰感到后方一阵劲风袭来。
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把他从子弹的既定轨道上拨开,出手的人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拔枪,在远处的人影身上开出一朵妖异的血花。
他被带着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前进,甚至出现了隐隐的晕眩感,余光里的景色都模糊成一团。
但今时是清晰的,在夕阳微弱的光芒下,他的侧脸半明半暗,嘴角紧抿着,漠无表情,那双平淡无神的眼睛此刻闪着狼或猛虎一样的幽光。
那一瞬间他的眼底照进了血红的夕阳,恍然间,那双瞳孔深处似乎又流淌着熔金般冰冷夺目的颜色,眼神如刀锋,亮得一片通明,却又让人彻骨生寒。
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剑,要斩面前一切物。
扑通。扑通。
那一瞬间,太宰听到了自己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
今时动作没有丝毫滞涩,以无比矫健轻盈的动作,借着道边的墙壁起跳,腾空,在空中乘着风一样回身,连开三枪,快得枪声几乎都连绵在一起。
然后自己被一下抛了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的腾空感让他下意识地身体紧绷,但下一秒钟,又轻轻巧巧地落到一个平稳的怀抱里。
太宰恍惚地想,明明眼神那么没有温度,怀抱却是暖的。
***
被放下来之后,没有一丝犹豫,今时背对着自己,半跪在地上开始装枪。
太宰听到中也击回去的子弹的声音也停止了。
看来狙击手已经都解决了。
他于是也慢条斯理地盯着今时的背影,装枪,上膛,看见今时的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
他声音没有温度地说:“之前我那发子弹,你完全可以躲过去的,是不是?”
今时缓缓地回过头来,仰望着他,表情非常平静,眼神却沉沉的,像天空里蓄满了雨水的云。
“......”
太宰逼着他站起身来,与自己对视:“......还是说,只要是我开的枪,你都不会躲?”
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最糟糕的想法被证实了,太宰扯了扯嘴角,但心底恶心的感觉完全没有散去。
“那接下来,你不要躲。”
他移枪指向今时的眉心,然后那么清晰地看到对方平静的表情碎裂开来,嘴唇微颤着,眼睛里一下子盛满了茫然和悲哀,像积蓄了许久的雨水终于倾泻下来,湿润的,冰凉的,散落到无声涨潮的大海里。
他开了一枪。
又一枪。
......这么近的距离,今时只是全身微微颤了一下,却连最基本的防备姿态都没有。
看来他很可能还藏着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的东西。
......比如,强大到让他在这个距离被对准了头射击,都有恃无恐的异能。
他开了第三枪,这次没有在最后一刻移开,然后冷冷地看着今时捂着伤口缓缓坐下。
“......你太让我失望了。”
实在太失望了,他想。
你该知道我的作风,该知道我虽然有求死之心,却不会让自己陷入无谓的险境中。
我必然准备了万全的措施。
藤井已经让中也装作不经意触碰过,而且如果来的不是他,那其他人就算被他故意以言语激怒,会一时激动下开枪的可能性更小。而就算他们开枪了,中也就埋伏在非常近的地方,甚至比今时当时都近,以他的反应速度,完全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但是今时还是不管不顾地,就这么轻易地暴露了自己的身手。
......就这样就暴露了,那接下来他还准备了爆炸,是不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还是,能直接逼出他的异能?
......而且。
现在可以完全肯定地这么说了。
他所有的行动,第一目的,都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为什么?
不能理解。
到底是有多无聊?一看就是来自光明一方的人,为什么非得来到这个人人都在黑暗里自危的地方,为什么,还要来管他这样的人?
一定不是没有企图的。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这样的话,就不要让我以为,你那是在对我好啊。
......很恶心的啊。
***
回来之后,太宰去见了森鸥外。
“......森先生。一切如我刚才所说。”
不出意外地,森鸥外颔首,表情里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兴趣。
“辛苦了,太宰君。
如你所说,这个新人如果只有身手的话,无法很好地成为可以为我们所用的武器。
而他既然对你表现出了最大的兴趣,那么由你来锚定他,牵制他,是最佳的方案。”
他将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微笑:
“......那么接下来,就由你来负责,在不损伤他战斗力的情况下,试探他真正的能力。
是你的话,我非常信任。
放手去做吧。”
“......是。”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向外望去,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玻璃上,蜿蜒出透明的痕迹。
中也正等在自己的沙发上:“......首领是怎么说的?”
太宰意兴阑珊地说:“全交给我了。”
对方挑眉:“......哦。那,那个今时,他人呢?”
“应该已经被拎回来了吧。”太宰无所谓地说道,但还是看了一眼定位器,然后略有些惊讶:“......咦,还在那里啊。”
“......哈?”小矮人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那不是得赶紧派人去接回来吗?”
“欸,我才不要。他想淋雨,就在那里呆着好了。”
“......喂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对方看起来有些焦躁。“肯定不是自己想淋雨吧?而且,正常人的话,带着枪伤,还淋雨的话,搞不好伤口会发炎,严重的话整个人会废掉啊。”
“我自己开的枪,我心里有数。”太宰恹恹地摆手,在对方“哈?!你开的枪?!”的声音中继续说,“......况且,看森先生的态度,你也明白的吧。他如果只有身手的话,没有什么用处。而且就算不止有身手,打定主意不能暴露的话,也不能为我们所用。完全就只是一个可消耗品而已。你没有必要那么在意他。”
“说什么傻话呢。”中也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拿过太宰手里的定位器,向办公室的门大步走去,黑色的外套在背后被风吹扬起来。
“就算没有别的能力,这不是还有身手可以用吗。
而且,他难道不是一直在救你吗?”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一下子,他又想起如血的夕阳下,今时如同利剑出鞘的那个眼神。
心脏不受自己控制地鼓动起来,加速,达到和那时一样仿佛要跳出胸腔的速度。
......啊啊。
......该死的吊桥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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