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举着一瓶我最爱的阿斯蒂莫斯卡托,晃着腿。
唐娜的声音模糊地从隔壁传来:“......别让我逮着你,小兔崽子——”
然后就是亚利夏的“唐娜,冷静?!”以及新人的声音:“我错了唐娜姐呜哇啊啊啊——”
嘿嘿。
我在心里偷偷地笑着,又灌了一口酒,静静享受独处的时光。
——毕竟他们最近犯了一点小错,而我要是去帮忙,就失去了副社长同时惩罚他们两个人带新人的意义了。
这时来自悦子小姐的短讯来了。
“当呼吸化为空气”和“远山淡影”的私聊
远山淡影:点心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吧。
远山淡影:这次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当呼吸化为空气:没事的悦子小姐,我现在过去取!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向门口冲去。
......悦子小姐的点心,我来啦!
她虽然一手好厨艺,但平时很少有兴致,也很少有时间做。
这次专门做了很多,是因为想给我赔礼道歉。
毕竟,一个月之前的事,是她也始料未及的。
按照她的计划,本来应该没有任何差错。
白日教有一个很神奇的异能者,可以连接任意频率的信号。
这也包括了精神类异能的信号。
虽然要想精确地找到我们的信号,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但这几年来坚持不懈地试探,竟然歪打正着。
所以,他们就将计就计,做出真的被侵入的假象,用虚假的胜利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同时麻痹他们的神经。
唯一的缺陷,就是“白日教”的高层,并不像他们底层的信徒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憎恨我们。
不,那种狂热至极的态度,不如说他们......
......“信仰着”我们。
——所以,在真正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完全超出了预期。
比起正常敌对组织间的博弈,他们一心只想留住我们前去谈判的行动小组,毒气室里的人质也不管了,导致他们的情况急剧恶化。
第三行动小组和情报组、内勤组一同制订的计划不得不提前进行,也就导致了他们来不及对我发出示警,“脑内聊天室”就“被攻陷”了。
给我造成了极度的惊吓。
......
我轻快地推开自己的门,面不改色地路过我们小组公用的休息室里的一片鸡飞狗跳,告诉他们“我去给你们觅食,等着”,然后走出了第二道门。
磨砂玻璃门上贴着各种贴画,挂着白色的门牌,门牌上写着,
Operational Team No.2, ‘Air’。
——第二行动小组,“空”。
总部是一个圆形的建筑,内外都是简洁而极具现代感的白色,每层楼的中间是旋转的楼梯,周围环绕一圈房间。我所在的二层是行动小组1-5的套间,楼下是宽敞的大堂和厨房、简餐餐厅、集体餐厅,楼上是情报小组和内勤小组的机房、宿舍以及正副社长室,再往上一层则是书房、训练室和研发小组的实验室。
我噔噔噔转过半边白色的走廊,在“Operational Team No.3, ‘Hill’”的门牌前停住,高高兴兴地敲门。
门打开来,第三小组长石黑悦子、情报组长凯瑟琳·波威尔、内勤组长拉尔夫·戈尔丁一字排开,跟我说:“让你受惊了,卡拉尼希!”
我倒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说:“......确实挺惊吓的,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然后我就想到了什么,一下感到非常生无可恋:“说吧。是不是我这个月的假又泡汤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可以一边出任务一边玩嘛。”戈尔丁先生挠着头说。
“看来没有因为出去三个月就变迟钝嘛,卡拉尼希。”波威尔小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赏。
“......长大了不好玩了啊。”悦子小姐幽幽地感慨,“明明小时候会被这种阵势吓到的。”
“......我现在也被吓到了!”我捂着心口说,被他们三个一致地翻了白眼。
“......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见到你,当面跟你说。”
悦子小姐说着,走过来对我张开双臂。
波威尔小姐和戈尔丁先生也笑了起来,向我走来,我也迎了过去,拥抱住这三个从八年前起开始拥有的,指导过我也对我发过脾气、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我的家人。
“——欢迎回家,卡拉尼希。”
“......嗯。”
我轻轻地说。
“我回家啦。”
***
虽然答应了唐娜和亚利夏留给他们,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让这三个帮助制作的人吃到,所以我们就坐在第三小组休息室里的沙发上,开始分吃。
戈尔丁含混不清地说:“......说起来我其实应该给铃绘也赔礼道歉一下,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况,话还没说完又失联了,把她也吓得够呛。”
我捂住脸:“......那我也去,当时确实莽撞了一点。”
波威尔听了,露出一个怜悯的眼神:“......你什么时候不莽撞?”
悦子冷冷地说:“好在你现在平安无事回来了,要不然,社里对你的那个保护对象有意见的人可不少。”
“......没事的。都过去了,悦子小姐。”
我低着头,用叉子拨弄着蛋糕,说。
悦子叹了口气,方才骤然寒下来的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婉:“那好吧。今天晚上的聚餐,主角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亚当听说你回来了,可是跃跃欲试呢。”
“......呃。”
我又有了想捂脸的冲动。
第一行动小组“云”组长,亚当·米切尔,异能力「云图」,可以操控概念为“地面上的物体”的一切形状,甚至可以开山造海。
论破坏力比我强得多,但我和他的杀伤力几乎不相上下。
我们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他比我大两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比我高上不少,居高临下地看我一眼,说:“......社长。他明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却连身边的人都不去保护,我大概无法和他和平共处。还请您换个人陪他练吧。”
——直直戳到我的痛点。
在十二岁的时候我觉醒了异能,但是由孤儿院的院长做主、不允许任何人声张这件事,为的是我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成长起来,不要过早陷入社会的复杂与纠纷之中。
可就在有一天,负责采购的老师病了,我帮着出门采购的时候,一伙犯罪分子逃到我们所在的小镇,想要征占孤儿院作为据点,于是杀了那里所有人。
......
保护身边的人?
他难道以为我不想吗?
难道以为,如果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会放任不管吗?
可是谁能想到,就那一次,我离开了,然后就会发生那样的事?
谁能想到,一个那么安宁的小镇,一个与世无争的院长,会遇到那样的灾祸?
这世间的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好的人要遭遇那样的事,为什么我要失去他们。
又该找谁去问?
他又怎么会知道,在那件事之后,我后悔了千千万万次,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无论平时的生活再怎么安稳,都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些都已经发生了,我身边的人......全都不在了!
我直接发动能力,抽走亚当口鼻旁的空气、把他往死里闷,直到社长大惊失色地制止半天才停下来。
我看着他被闷得发紫的脸色,冷笑着说:“什么也不懂就敢给我在这儿评头论足,你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吧?”
然后扭头就走。
到后来我才知道,亚当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有异能。
平时家附近的地质变化,也只以为是自然现象。
......于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双亲。
那之后他倒是主动来找我道了半天歉,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下那么重的手,于是一笑泯恩仇。
......然后我们训练时就总被分在一组,经常对打也经常合作,后来又分别是行动小组的组长,这么多年来相互之间隐隐有点竞争的味道。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关系不好,只是他偶尔战斗狂本性发作(我称之为皮痒)会来挑衅我,然后我俩就一边斗嘴一边打,打完以后又一起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继续斗嘴。
......
波威尔和戈尔丁听了,都目露同情之色,轮流来拍我的肩膀。
——他们虽然也挺喜欢亚当,但确实无法理解我俩为啥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
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晚上。
我们行动小组的时间表很紧张,但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一天是都空出来的,就会全社一起在一楼的餐厅里聚餐。
我和唐娜亚利夏提前了一个小时到,之后陆陆续续来的大家都顺便路过了我的椅子。
第四行动小组组长玛丽洛尔·多尔蹦蹦跳跳地过来,把一块蛋糕拍在我桌上:“虽然你是放假去了,但是你受苦了!来吃我最新发明的这个~”
然而以她暗黑料理的功力,我很怀疑吃了会不会猝死。
第五行动小组组长史蒂文·茨威格在她之后过来,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欢迎回来,你受累了。......那个蛋糕你现在可以放心吃了,大不了呛着。”
——他的异能是,“绝对幸运”。
我知道他是临时把我这一天的幸运提高到了最大,这样如果玛丽洛尔的蛋糕真的有毒,我也会在吃的时候呛着、或者干脆在吃之前把它掉在地上,于是特别感动地道谢。
......
一个小时之后。
所有人都到齐了。
“——卡拉尼希,欢迎回来!”
他们拿出了这样的横幅,又在晚餐正式开始之前,由副社长说“3,2,1”,然后齐声喊出这句话。
时隔四个月,又一次看见了餐桌旁所有家人的笑脸。
不比那时候在火场里,一个人负着枪伤和刀伤、蜷缩在空气化作的屏障里的时候,自己内心里幻想出来的笑容。
我一个一个细细地看过去,每一个人,都无比真实。
......真是太好了啊。
***
晚饭结束后,我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上面的天台吹风,看着无比熟悉的白色建筑周围一望无际的森林,在点缀着细碎星辰的夜幕下像黑色的波浪。
背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我回过头去,看到来人,然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现在饭后可还没过多久,要打明天再打。”
亚当·米切尔却露出了一个有些凝重的表情:“......这次来找你,还真不是为了打架的。”
他接着说,“我听说,你那个任务对象......”
我止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是了,我怕见他,其实不是怕他跟我打。
我怕的是,我的黑历史,现在牢牢地掌握在他手里了。
......最重要的是。
我其实还没有完全释怀。
所以,没有办法保证对他说出来的话,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正在我等着他蓄力嘲讽的时候,他却叹了一口气,一拍我的肩膀,用沉重的语气说,“振作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
他在说什么?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嘲讽,挺真心实意的,因为他一改平时的口齿伶俐,抓乱了自己有些长的、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说:“......虽然他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但感情这种事,还是得相互......”
......
好了。
我明白了。
我想起大家在欢迎我回来的时候,眼神深处的小心翼翼与同情,只觉得眼前止不住一阵发黑。
——合着他们表面上非常理解我是为了报恩,实则都觉得我苦苦暗恋太宰,然后失恋了?
......苍天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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