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苏驭回到病房时,茱家父子已经交代完护工,准备回家。

    茱锦领了他妈妈的凤令让他务必把苏驭一起带回去,这会儿见表哥回来,自然要把凤令转达。

    一个人在异世过了五十年,苏驭是真的太久没见亲人,就算茱锦不说,苏驭原本也打算这两天回趟北青山,见见小姨的。

    于是,苏驭便说:“咱们晚上吃完饭就回去吧,我也挺想小姨的。”

    茱家父子听了这话,默契地笑了。

    茱锦约了百味楼的包间,他们三人赶到不久陆可和陆以也来了,同行得竟然还有鱼秋禾。

    苏驭:?!

    陆以悄悄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我哥朋友,听说我今天差点出事,来看我的,你不介意吧?”

    苏驭:“不介意。”

    鱼秋禾在娱乐圈那可是三届影帝,平时他这种刚出头的新人想见一面都难,怎么可能会介意。

    然而,饭桌上苏驭却发现鱼影帝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儿?

    比如:陆主任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刚要吃,立刻就能感到两道X光线一般的视线扫过来,弄得他只好筷子一拐把菜放进了表弟碗里。

    再比如:陆主任日常‘念经’说他,他乖乖听着,总有突兀的咳嗽声响起,一抬眼,就能对上鱼影帝复杂而略带不满的眼神。苏驭没办法,只好尿遁。

    洗手间出来,又遇鱼影帝,苏驭忙打招呼,就听鱼秋禾说:“我下半年应该是有个剧本,到时候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角色,你等我信儿吧。”

    嗯?苏驭还没来得及问,鱼影帝已经走了。

    再回到包间,推开门就看见鱼秋禾在给陆可夹菜,那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跟刚才洗手池前的高冷影帝简直判若两人。而坐他们身旁的陆以则是捂着嘴笑得贼欢。

    苏驭见此,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商岫晚上加班没能过来,苏驭单独又点了一桌,让外卖送到了他们刑侦队。

    一顿饭吃完,从饭店出来,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

    茱家住在S市郊区,北青山附近。

    虽说到市里坐悬浮城际更快,可苏驭好歹是个明星,出行还是私家车更私密一些。

    此时,茱锦开车,苏驭靠在车窗上,看着不断掠过的夜景,想着在北青山陵园中长眠的母亲,心中依然会涌起如同十八岁那年一样的酸涩。

    车子在一栋新盖的小二层农家院前停下。

    小姨提前收到消息,这会儿已在门口等他们。

    她见苏驭下车,连忙上前,拉着苏驭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大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后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苏驭知道,小姨肯定看了今天的直播,这是担心狠了。他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小姨,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得回来了么?”

    “是,回来就好,走走,咱们赶紧家去。看你瘦得,回头小姨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咱们好好补补!”小姨连忙擦了把眼泪,破涕为笑。

    茱锦一到他妈妈跟前,就不大敢说话了,仿佛刚才打电话腻腻歪歪那人是个假·茱锦。小姨大概也早习惯了,没有搭理儿子,而是对茱四哥说:“你一会儿再去趟齐家,买只柴鸡回来,小驭这骨折得补,我回头给他炖点鸡汤。”

    苏驭:“小姨不用麻烦,我这也没到骨折那么严重。”

    “绷带都打上了,还不严重?”

    “就是错位,真没骨折那么严重。”

    “哦,那就少喝两天吧,我本来打算给你炖一个月呢。”

    “行,行吧,其实两天就差不多能好了。”苏驭有些后悔,刚才如果说是擦伤、磕破皮就好了,省得小姨这么担心。

    自打见面,小姨一个字没提网上那些舆论,她是真怕给苏驭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小院儿里收拾得特别干净。门口两边种着竹子,还搭着葡萄架和葫芦架,绿意盎然,非常温馨。

    苏驭好久没来,这会儿被这种‘家’味儿浸润,唇边不自觉就带上了笑意。

    小姨一直观察着外甥,此时见他笑了,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这事儿,没对外甥产生太大影响,这就好,唉,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要说这许家姐妹,当年也是北青山镇的两朵金花。

    苏驭妈妈学习好,考进了帝都的大学,嫁给了苏驭爸爸。小姨没有姐姐学习好,就留在北青山,后来嫁给了茱四哥。茱四哥靠买菜起家,最近这几年开始专注有机蔬菜,如今看来,小日子过得也挺红火。

    表弟扶着苏驭进门,苏驭不免就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

    在他印象里,从小到大,很多亲戚隔三差五就往他家跑,有借钱的,有托苏巨年办事的,也有纯粹就是联络感情的。只有小姨每年要到春节才能见上一面,每次到他家来都会给他带好多好吃的,虽说都是山里的土特产,但苏驭特别爱吃,而且小时候他就觉得小姨和其它亲戚不一样,印象特别深刻。

    十八岁那年,苏驭父母相继出了意外。苏仕科技集团也因税务问题被迫转手。那些平时里常往他家跑的亲戚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只有小姨和姨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帮他操持起一切。

    所谓患难见真情,苏驭也是在那时才真正体会到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辛酸。

    ……

    茱四哥买鸡回来,就被镇长喊走,说是去参加镇上组织的‘承包山地’动员会。小姨要给苏驭炖鸡汤就又钻进厨房忙活起来。

    茱锦扶着苏驭上到二楼,透过客厅的玻璃窗,一眼看到满院子的暖黄灯光,那种软软暖暖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加上耳畔风拂枝叶的声音以及远处月色映照下的幽静山峦,单是看一眼,都是浓郁的生机勃勃,处处都透着一股向生的力量。

    真好啊,回来真好!苏驭忍不住暗自感叹。

    表弟显然不在意这些,见他哥发呆,还以为怎么了,忙问:“老大,你是不是脚疼得走不动了?”

    苏驭回神,笑道:“脚不疼,手有点痒。”

    “嗯?”

    苏驭:“把你电脑借哥用一晚上怎么样?”

    “那肯定没问题呀!”茱锦把他哥扶进房间,又把笔记本给拎过去,特好奇地问:“哥,你是要打游戏吗?你玩儿什么呀,也带带我呗?”

    苏驭笑道:“不打游戏,写点东西。”

    “哟,文人呀!表哥,我其实一直特好奇,你当年是怎么考上那么牛逼的学校的?还有,你为什么非要进娱乐圈呀?凭你的学历,S市的好公司还不是随便挑!”茱锦扒着他哥的电脑椅,边说边瞄着屏幕,等看清他哥在写什么,突然怪叫一声,“我去,哥,你还会这个?!!这就是你说的写点东西?!!”

    苏驭都被他这一惊一乍地逗乐了,“那你以为我写什么呀?”

    茱锦:“没有,我以为就是日记啊,散文啊,小说啊,或者你写首诗我都觉得正常。可你写这个代码,我根本看不懂啊,白浪费半天感情!唉!”

    “何着,你在这儿不是为了陪我,而是为了八卦我?”苏驭笑问。

    “我哪儿有?我这不是看你今天累了一天,怕你一不小心再打瞌睡么!”

    话虽这样说,但表弟看他哥全神贯注的样子,好似已经沉浸到那个代码的世界里,压根不需要他这个‘解瞌睡小能手’陪着。

    后来,表弟实在无聊,歪在苏驭床上睡着了。

    苏驭中途去卫生间,见小表弟睡得四仰巴哈,顺手给他盖上被子。之后,他一直忙到后半夜,才终于把这个程序写完。他给这个程序命名为‘传送门’,又通过蓝牙把程序植入自己的手机,做完这一切,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驭趟上床,临睡前抽空翻开任务对象陈小明的资料卡。令他意外的是,这个被系统三令五申提醒他的‘无脑黑’竟然是个才上初中二年级的男生。

    这孩子属于典型的‘自己家的孩子’,在他父母眼里不论他做什么,永远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

    也因此,这孩子特别自卑,甚至有些心理阴暗的趋向。

    他平时在学校里成绩中下游,也没有其它特长。这导致他没有自信,说话甚至有些结巴,同学们因此取笑他,他还患上了轻微的社交障碍。

    不合群,没朋友,成绩不好,老师也不怎么重视。家长除了埋怨,从来不关心他的想法……这孩子唯一的发泄途径就是黑人!

    这是个彻底的键盘侠。

    他除了是苏驭的无脑黑,也很喜欢上网参与各种焦点讨论,凡是高人气的帖子,必进。进去后就是一通发泄,发泄完了,继续缩在他的小世界里,不做任何改变。

    简直就像一个恶性循环,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很危险!

    苏驭是经历过心理矫正的人,他倒是能共情到陈小明的苦楚。不过,要关爱一个专注‘黑’自己的人,任何人从心理上都是比较难接受的吧?

    苏驭也不例外,在他心里其实并不想管,然而——

    沙雕系统骚操作,这任务你不接?可以啊,生命值直接给你清零!重生之路到此为止,GAMEOVER!

    苏驭只能自己克服心理上那一点抗拒。

    只是,这任务的难度系数,除了心理接受度,在实际操作上也十分困难。

    当面沟通显然是行不通的——先不说能不能沟通得了,首先这孩子就不可能听得进去。道理很简单,陈小明先入为主地对苏驭满怀恶意,那么不论苏驭是拿出善意还是恶意给他,陈小明都只会认为是恶意,这就是人性,也没什么逻辑可谈。

    这个就有点辣手了,得想个更好的办法才行。

    苏驭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他拿起手机,突然福灵心至,竟是想到了完成任务的方法。

    于是,早上吃饭时,苏驭听茱四哥说今天要进山去考察几块地方,就说也想跟着去看看。

    小姨立刻皱眉:“你这还伤着进什么山?不许去!”

    “我真没那么严重,再说,我喝了您炖得鸡汤,感觉好多了!”苏驭觉得这个马屁应该能拍上。

    果然,小姨脸色好看了些。

    他赶紧再接再厉,“我跟着去也就是找个地方坐一坐,透透气儿,换换心情,不然在家里憋着也闷得慌。”

    “那行吧,你自己注意点儿,别再搞严重了。”

    小姨松了口,苏驭连忙拉上茱锦跟着四哥进山了。等到了四哥和镇长约定汇合的地方,他和茱锦就下车自由活动。

    两人找了块大石头一坐。

    苏驭嘱咐他表弟:“一会儿你看见什么都别惊讶,也别跟外人说,一切问题都先憋着。”

    茱锦:“?!”你到底想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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