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首发

    裘亓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顿时觉得自己再多看一会儿,就会在对方蔚蓝深海一般的眼眸中溺毙。

    可这一眼,却让她从兴奋的喜悦中意外地清醒过来。

    如果这是一个攻略游戏, 裴羽卿高到破天的初始数据,就注定她不是个容易攻略的角色。

    情话固然温柔动听, 可她不能忽略那背后的动机。

    她俩现在是命运共同体,自己死了,裴羽卿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对方现在唯一的要求, 可不是只要她活着吗

    想到这, 裘亓捏紧拳头抬眼看她, “夫人, 我们废除仆从协议吧, 我不想连累你。”

    裴羽卿愣住,曾几何时她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或者说最想做的事就是完成这句话的内容。

    只要仆从协议一解除,她就真正的恢复了自由, 她可以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一瞬间,内心的冲动告诉裴羽卿,她最想做的,就是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思及此, 她低头, 望入裘亓清澈的眼底, 将自己的心情传达过去, “不, 大人在哪我便在哪。”

    除了你的身边, 我哪儿也不想去。

    裘亓怔怔地定在原地, 脑海里仿佛有轻快的电子游戏音响起。

    她应该开心的,这可是期待并努力了好久的结果,但对上裴羽卿那双仿佛能将世间万物包容进去的双眸时,她心头被一股情绪压得沉沉的,手指抬了抬,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想要逃脱的心情。

    她不怕裴羽卿用仇视厌恶的目光看自己,也能够应付她锐利逼迫感强的直视,但这样宽容的包围着她,仿佛要将她拖进深渊中万劫不复的眼神,让她开始慌乱。

    游戏里的攻略成功到达结局只有一句“恭喜你达成进度条百分百成就”,没有人告诉她,在这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做怎么应付。

    她现在没法摁退出键,也没法存档暂停,掌控权似乎已经从她这个玩家的手里转移到对方手上,她好像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失去了控制。

    “大人”在裘亓思绪一团乱麻的时候,裴羽卿已然朝她俯身下来。

    压近的唇有甜甜的葡萄味,似乎在她回来之前,裴羽卿刚含了一颗。

    裘亓睁大眼睛,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紧张得,打了个哭嗝,裴羽卿退开一些,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指腹轻轻揉搓她的耳垂,“大人,把眼睛闭上。”

    湿润的睫毛迟疑地颤动一下,没敢动,随后被裴羽卿抬手遮住。

    嘴唇更感受到加重的力道,气息变得缠绵温热,裘亓眉头蹙起有些不安地抬手扯住了裴羽卿的衣服,张口的间隙吐出一口自己也预料不到的轻吟。

    房间里的气温逐渐升高,裴羽卿捧着裘亓的后脑勺将人压在身在,后者揪在她衣服上的手不知何时扯到了身后的口口上,攥紧时,手骨青筋四起,昭示主人此刻的状态。

    “夫人”糖果的甜味与吻刚刚止住的哭泣,再次融进裘亓溢出口的声音里。

    裘亓抬起手肘挡住狼狈的脸,泪珠一颗一颗的掉,抽泣的时候身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裴羽卿低头吻了吻她耳后的已经变作桃红的肌肤,疼爱地将人圈起来,一点点吻掉她的泪珠。

    月亮掩进云层中,真正的夜晚才刚刚拉开序幕。

    墙角,那偷听的几人还未离去,此时已经一个个脸红成猴子屁股的样子。

    “是不是成了”

    “成了成了”

    “我的天,我的耳朵好像出什么问题了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那明天裴姐姐总不会再冷着张脸了吧我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就是想不到裴姐姐看着这么柔弱,竟然是”

    萧楚儿与祖绵绵对视一笑,将彼此眼中的打趣收入眼底。

    殷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走走我们都走”

    “诶,你们说我们明天是不是得再准备些那什么汤啊”

    “是得准备,不过估计不是给裴姐姐。”

    也不知道是不是裘亓的错觉,自从她和裴羽卿把话说开之后,对方就开始变得有些黏人了。

    “嘶”黏人这两个字用在裴羽卿身上真的是违和感太强了,强到裘亓忍不住原地打了个冷颤。

    “大人,是冷着了吗”一旁的裴羽卿询问她,手上又拿了件狐裘披到她的肩上。

    裘亓总不能实话实说,于是顺着裴羽卿的意思点点头,“嗯,这次月末冷的好久。”

    她手抓紧了身上的狐裘,这玩意她们院里以前从来没有,是裴羽卿临月末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件。

    裘亓一开始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这么做,后来看见施洛凝收到它那铁青的脸色后反应过来了,裴羽卿可能就是故意气她。

    想不到自家清清冷冷的夫人也有这种腹黑的一面,裘亓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狐裘都披了大半个月了,还不见天气转暖,就好像这个世界原本的季节规律被打散了一般。

    裘亓放在桌上的手指点了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对劲。

    “大人可是解摄魂蛊的事有什么阻碍”裴羽卿俯身。

    “啊”裘亓转向她,眼睛不自然地眨动又转回来,“没,就是觉得最近这个天气怪怪的。”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好像要把她生吞了一样,裘亓暗暗揉了揉腰。

    她把头偏开一些,左手撑着脸颊挡开裴羽卿的视线,现在对方越是对她温柔体贴,她心里越慌越内疚。

    “嗯。”裴羽卿点点头,“也许与猎族最近的异常有关。”

    猎族因为地处北方,长年处于寒冷之中,原本土地收成就差,再加上最近的几次干旱蝗灾,让农作物与树木面积剧烈缩小,东侧作为缓冲区的辽雾森林越来越荒漠,猎族周边的地区气温也跟着逐渐下降。

    裘亓撑着脸想事情,她记得当初庄南说过,猎族的郡王不作为整天只会花天酒地,而皇上因为忌惮郡王的姑父杨将军手中的兵权,非必要很少对猎族的事情插手。

    可她有预感这事一拖再拖,估计到时候被影响的可不止猎族人了,同样的,等到那时候再出手,也很有可能来不及挽回什么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喧闹的声音,林予锦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大、大人裴姐姐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听到这个“又”裘亓就能猜到是谁了。

    “怎么了,今天不是给安安下葬的日子吗,祖绵绵还不消停点。”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起了争执。”林予锦缓过气,才撑着膝盖直起身来,“原本我们就是在帮严管家布置灵堂,谁知施洛凝突然来了,站在门外就不走,说是想等时辰到了进灵堂给安安上香,绵绵死活不让,但她又倔的很怎么打怎么骂都不走,绵绵越来越气现在场面已经收拾不过来了。”

    “唉。”裘亓放下笔站起来,“夫人,我们去看看吧。”

    “嗯。”

    裘亓她们走的还算快,到的时候祖绵绵还没能把房顶给掀了,就是那嗓门,吼得两个院子外都能听见。

    “安安也是我的家人,我要进去。”施洛凝脸上留着一个巴掌印,嘴角还有血,但话语里的坚定一丝不变。

    “我说了多少次,她没有你这个家人”祖绵绵红着眼睛,“施洛凝你不会内疚的吗杀死安安,你也有份,你到底有什么脸来打扰她”

    施洛凝深呼吸,闭上了眼睛稳定心绪。

    杀死安安她也有份,这几天里,她已经被提醒了无数次,听得次数一多,竟也没有了初次被告知的那种愤怒与不甘。

    “对,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为她做更多的事情来补偿。”施洛凝抬起绑着绷带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用帕子包裹着的笛子,“这是安安生前最爱惜的笛子,我只是来把它物归原主。”

    “笛子”祖绵绵看见那翠笛的瞬间,眼眶中落下好些泪水,“这是我给安安做的笛子。”

    她一把将东西抢过,“不要用你的脏手碰它。”

    施洛凝的手虚空抓了一下,垂在身侧,“我今天来不想与你吵架,只希望你能让我进去给安安上一柱香。”

    “笛子本来就是我的。”祖绵绵摇摇头,冷下声,“今天只要有我在,你休想靠近安安半步。”

    看见祖绵绵的表情,裘亓知道她这次是认真的,十个人劝也劝不回来的那种。

    也许平时的小打小闹,她拿些好处哄哄就可以,但安安是她的底线,就是拿命换,祖绵绵也会眼睛不眨的答应。

    “施洛凝。”裘亓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你跟我出来吧。”

    施洛凝挺直腰板站在原地,“我不走。”

    “跟我出来。”裘亓加重了语气,“至少先让她们把这里收拾好。”

    一地的陶瓷碎片,桌布上的贡品也丢的到处都是,刚才她进来一脚就踩中一块香蕉,要不是裴羽卿扶得快,早摔一个屁股蹲了。

    施洛凝表情迟疑,对上对面一排人敌视的眼神,拳头捏紧,僵持片刻最后还是转身跟裘亓出去了。

    “我去帮忙。”裴羽卿知道她们有话谈,不打算打扰,“有事喊我。”

    “好,夫人你去吧。”裘亓递给她一个笑。

    裘亓拉着施洛凝走出院子,在树林边站定。

    “不是说会尽量避免和祖绵绵起冲突吗你就是这样避免的”

    “我只是想给安安上柱香。”施洛凝复述。

    裘亓抬手拍拍额头,有一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奈,“你想上在哪都可以上什么时候都可以上,何必闹到祖绵绵眼底下去。”

    施洛凝眼也不眨,“我也是她的家人,今天本就应当有我在。”

    她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快把裘亓气笑了。

    “施洛凝,有件事你该认清楚了。”裘亓环臂看她,“当初安安走丢是个意外,她和你说的那些事也都是你所谓主上用幻术改变的记忆,都是假的。”

    “安安实际上是个有家回有人疼的孩子,她是被你们囚禁的,她从来不属于你,不属于你的家,别说祖绵绵不接受,我们外人也会觉得你厚脸皮。”

    方才被祖绵绵打了那么多下骂得那么难听,施洛凝都没半点反应,可偏偏裘亓一句“你该认清楚了”让施洛凝迅速红了眼眶。

    她咬牙否认,“不是不是安安她是真心把我当姐姐的。”

    “你也说了,她把你当姐姐。”裘亓加了个重音,“那也是当,不代表你就是她姐姐了,祖绵绵才是她从小玩在一起,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这话太直白有点冷血残忍,于是又缓和一些语气继续劝,“我知道你有你可怜的地方,但也请你设身处地替祖绵绵想想,想想她现在的感受,就能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坚持了。”

    “我只是想看安安最后一眼,为什么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

    “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但是如果你等会儿非要进去灵堂,祖绵绵要赶走你走的话,我想提前把实话告诉你,我会站在她那边。”裘亓说完递给她一块手帕,“还有你现在有时间,不如多想想自己身上的摄魂蛊该怎么办,别别哭了啊。”

    施洛凝捏着帕子,垂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裘亓的脚步声离开,她隐忍的低泣才爆发。

    施洛凝蹲下身,双手抱着膝盖,将狼狈的声音埋进身体里,“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一个人都留不下”

    裘亓那句“我会站在她那边”,让施洛凝清楚地意识到,即便她能为裘亓无数好处和作用,能够帮她解开摄魂蛊保住性命,自己在她那的位置,却还不如这些曾经想要杀她的妃子重要。

    她的一切心思仿佛都是白费,到最后都成了笑话。

    祭拜仪式开始的时候,施洛凝没有再出现。

    只是裘亓在离开的时候,在大门旁看见一株刚被采摘下来的向日葵。

    她想了想,拿起那只花,放到了祭拜桌上那堆献花的角落。

    就这样吧,对谁都好。

    精灵族擅用鸟雀传信,从小在钴铑山经受灵气覆盖的鸟兽变得十分有灵性,认路认主还十分高效。

    裴羽卿在树枝上看见熟悉的蓝色鸟兽时,原本浮在唇边的笑一下收了回去,但裘亓还在身边待着,她没有显出异样。

    等独处之后,才走回树下,对那鸟招了招手。

    “啾啾。”鸟兽落在她的掌心,用嘴从翅膀中抽出一个小竹筒,很快又转身飞走了。

    裴羽卿将纸条掩在袖中打开,只看一眼就抬手用灵术将它烧毁。

    “主人”蓝棠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裴羽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今后再来信,你直接替我烧了吧。”

    “可是”

    “没有可是。”

    裘亓一边用施洛凝的药拖延时间,一边寻找能够和云清辞接触的方法。

    这位前圣女听闻性格孤僻,很少外出。

    虽然是皇家灵者学院的院长,却连重要场合都很少出席,平日里的交际圈也不广,看着和谁都没来往。

    不过这裘亓也能理解,毕竟从前那么风光的一个人,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渡过余生,是个人,别说还是个这么骄傲的人,都会变得不喜与人交流。

    就是苦了她找不到法子和人交流。

    不过,让裘亓没想到的是,这个和云清辞交流的机会,竟然和一封邀请函一起从天而降,突然砸到了她的头上。

    “人族成立两千年大庆”裘亓翻看那张做工讲究的纸张,“这么重要的场合,云清辞一定会在吧”

    裴羽卿正在替她剥葡萄,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抬头看她,“大人这是要去人族庆典”

    这个庆典一百年一次,人族皇帝会请齐各族的首领,往届也都有给原身发邀请函,但它从来没去过。

    “当然。”裘亓和她分析,“先不说施洛凝的解药能不能赶得来急做出来,主要我觉得把性命交给一个外人总归不放心,所以想找阮院长要个重塑兽元珠的法子,多留条后路。”

    这事和摄魂蛊扯上关系,裴羽卿就也没有反对的想法了,她点点头,“那是该去见见,只不过现在魔神的动向我们还没彻底掌握,该对外界存留一些谨慎。”

    “对对对。”裘亓对自己的命还是十分宝贝的,“所以夫人愿意和我去吗”

    裘亓有些忐忑,因为她知道裴羽卿不喜欢和人皇交往,更何况上次在玄宁学院,还有过那么大的不愉快。

    而且虽然现在还没入职,但她要做玄宁学院导师的消息早已传遍,估计到时候会有不少来看热闹的,裴羽卿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环境了。

    “当然,我怎么会放心大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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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兽神她应邀了。”下位的太监将回信双手承上。

    小皇帝原本正懒洋洋斜靠在座椅上撑着头翻看一本画册,听见太监的话略讶异地挑起眉,“哦可是提了什么条件要求。”

    “没有。”太监摇头。

    这才是奇怪的点,谁都琢磨不透裘亓的心思。

    “行。”小皇帝挥挥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宴会当天,人族皇宫从凌晨便开始热闹,彩条挂上横梁,美酒从仓库搬出,昂贵的瓷盘放上了精心准备的菜肴。

    裘亓也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拉起来,洗漱穿戴。

    “唔困。”她迷蒙着眼小声抱怨,蓬松柔软的头发睡得乱成一团,盖在脑袋上像一朵新鲜出炉的棉花糖,看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捏她。

    事实上裴羽卿也确实这么做了,指尖手感软滑如团子一般的脸蛋让她露出心情颇好的微笑。

    “大人再眯着眼睡会儿吧,我动作尽量轻点。”

    裘亓哼哼一声,脑袋一点一点地又睡过去。

    裴羽卿拿起粗齿的梳子,打算先将裘亓这头乱发梳顺,担心弄疼她,就用手先抓住发根之后再处理打结的地方,等一头细软的头发梳顺后,裘亓整个人都看上去乖顺许多。

    常日披散的长发被梳起,难得将整张脸清清楚楚的露出,裴羽卿注视着镜子里昏昏沉沉的人,眼底有一丝暖意。

    “大人。”她俯身在裘亓耳边轻唤,“该上妆了。”

    “嗯好。”裘亓点点头,眼睛还是闭着。

    很快她便感觉到脸上有轻柔的力度在摁压涂抹,应当是裴羽卿在替她折腾。

    裘亓对化妆这种事一向不怎么注重,毕竟成天待在家里,出得最远的一趟远门估计就是超市。

    “大人,嘴巴张一下。”

    裘亓乖乖照做,随后裴羽卿便用沾了唇脂的手指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亲点,动作间不经意惹起的酥麻痒意让她睁开了眯困的眼。

    唇膏的质地有些厚重,她略感不适地抿了抿嘴巴,“不涂这个不可以吗。”

    等会儿多影响吃饭。

    裴羽卿淡笑,“大人这样,好看。”

    “好好看吗”裘亓发觉自己脸颊有点发烫。

    这人平时话没半句,怎么一张口就这么直白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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