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密室里，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晴空的身边。

    戈言冷漠地打量着女孩的脖颈，转了转手上的指环。纤细白皙，一掐就断。

    为什么能这么乖地呆着这里，就这么相信一个刚见面还没有一天的陌生人吗？

    他的手慢慢靠近女孩软嫩细腻的皮肤。

    戈言想，就像以前千百次地扭断敌人的脖子一样，一秒就够了，不是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优胜劣汰物竞天择，他在犹豫什么呢？这双手不是早就沾满鲜血了吗？

    难道就因为她蠢得清奇就放过她吗？呵……

    男人漆黑的眸子被细密的眼睫压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就在这时，女孩额头上缓缓浮现出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微弱又明亮，在男人的见证下出现又隐匿。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男人定格在原地。

    半晌后，黑色的披风割出细碎的声响，划过一个转身的弧度。

    不是心软，就是想看看她还能蠢出什么新花样罢了。

    戈言对自己说。

    *

    自创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晴空乐在其中，这得益于她小时候的经历。

    每个人的脑袋深处都有两颗杏仁核，当受到刺激的时候，杏仁核会根据刺激的不同性质，让我们感受到各种不同的情绪，这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喜怒哀乐。

    与正常人不同，晴空的杏仁核出现了问题，就算受到了刺激也不会亮起红灯。这种症状，在医生的口里，有一个专业的名词——述情障碍症。

    无法感知，无法共情，在某些时候就会显得特别冷漠。比如老奶奶在眼前摔倒了，她会痴痴地站在原地看着，目光不是聚焦在对方痛苦的面孔上，而是她旁边摇着尾巴转圈圈的小狗。众人从她身边经过，眼神充满质疑、责怪、厌恶，但晴空并不会为这种眼神感到痛苦。

    后来，他们称呼她为“怪物”。也渐渐地，她放学的时候，身边永远再没出现“伙伴”。

    在父亲的教导和常年的治疗之下，这种“冷漠”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人们对她换了一种说法——“缺根筋”。虽然对人类的善恶还是不够敏感，但也不会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她习惯了独处，为了打发难免一个人待着的时光，她经常会找一些古籍翻看，尤其是人们迁徙到新的星球之前的华夏文明。

    新的星球也被命名为地球，这仿佛是一种纪念，可是对于公元6487年的人们来说，以前的地球文明太过久远，久远的像隔着天和地之间的距离。

    为了适应新的生存环境，为了种族的繁衍，人类舍弃了很多的东西，就像极度饥饿的时候，身体会燃烧脂肪保持生机一样，扎根在和平之上的文化是最先被淘汰的。“前任”地球上的美食、衣饰、游戏等水土不服，成为了古籍上的记载。

    然而两千年来，为了建立新的国度，历史重新上演，休养生息不过几百年，野心和争夺，让战争和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这片大陆之上。人们拥有比古地球更强大的科技武器，也拥有更大的破坏力，无数生命被终结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那些古籍也随着时代的洪流被埋藏了起来，古地球的文明渐渐被遗忘。

    直到联盟成立之后，和平才重新降临了人间，人类的文明才向前迈了一大步。

    体现在日常饮食上的，大约就是黑面包进化成了白面包，烹饪方式也从水煮进化成了烹炒油炸，就像古籍中记载的那般，只是珍贵的资料并不完整，大多时候，人们要重新去摸索，就像古地球的先辈们那样。

    旧书的纸很清新，是落叶的味道，可惜她只能去博物馆闻一闻。

    为了这些古籍，父亲也没少和文物研究所的教授打交道，好在科技发达之后，可以进行影印，这才给晴空喂饱了精神食粮。

    她也学过画画，老师是这样对父亲说的——

    “晴空这孩子拥有最具观察力的眼睛和最缺灵魂的笔触，她对这个世界没有认同感，所以无法将自己的情感投注其中，与其说她在作画，不如说她在复印，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做到成为一个合格的画家，但是她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画手。”

    晴空看着空白的卡面，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小小地反驳一下老师的评价。

    如何对抗蓝色无尽密室？或许可以换一个思路——擒贼先擒王。

    蓝色卡牌需要中级空卡才能制作，而作为一个刚接触制卡的菜鸟，她能自创一张绿卡就不错了，看来只能出奇制胜了。

    晴空将那张从黑心老板买来的曼陀罗卡牌从装备栏中取出，选择召唤到工作台上的迷你战斗场进行观察。为什么这张卡牌会被判定成绿色呢，排除材料的原因，最关键的因素应该是卡面上的画风和比例。

    丑不拉几的抽象风缺少细节，让曼陀罗作为实体出现的时候无法快速扎根，进入战斗状态，从而让对方的战宠能够快速做出反应，组织防御或者反击。

    失调的比例让作为攻击的主体花瓣变成了配角，在巨大的叶子的遮挡之下，能做出的有效攻击被大幅缩小，导致攻击力不足，虽然铺满卡面的叶子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它的防御，但是作为一张被标记成攻击类的卡牌，这是本末倒置。

    晴空微垂眼眸，看着在笔尖上蹦迪的星芒。

    蓦地想起了唐代诗人王勃的诗句——“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

    自古以来，华夏文明就有星斗崇拜和星占之说，物转星移依据的对象便是天上的北斗七星，那是天地万物化生的中心，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小小的星斗托举着人们的信仰。时间和空间，都浓缩在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之中。

    物转星移，扭转乾坤，晴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圆润的小脸看起来憨透了。

    想法是美好的，但制作卡牌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一旦卡面上出现了污点，或者某一线条出现了偏移，整张卡牌都会溃散。而保持精神力超级集中，以精准地控制星芒和笔尖融为一体，也是一个缓慢辛苦的过程。

    在画废了四章空卡之后，晴空深吸一口气，她的脑袋已经隐隐作痛，但精神依旧兴奋。

    她停了一会，闭眼冥想。

    随着脑海中的卡面形象越发清晰，女孩再次蘸墨提笔。

    精神力将悬浮在空中的星芒注入卡面，那片空白上渐渐出现了蓝中透紫的星空，明黄闪亮的星子在她的笔下变得憨态可掬，少了一分神秘的距离感，它们缀在星网之上，像一颗颗挂在枝丫上摇动的杨桃，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一样。

    笔势一落，卡牌像是有了灵魂，飞入了工作台的检测口。目送着它离开，晴空心如擂鼓。

    【叮，系统评测认证中……】

    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拉长，晴空将笔帽合上，清脆的咔哒声一响。

    五分钟后，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卡牌制作成功，请制作者完善相关信息。】

    一张泛着绿色光芒的卡牌在鸟巢周围绕了一圈后，乖巧地躺在了晴空手上，晴空在卡牌的背面，认真地画上了一个太阳的logo，并签名supreme，以后，这就是supreme基地的品牌特色。

    【名称】：物转星移

    【属性】：工具卡

    【基础属性】：？？？（特殊类卡牌，命中率100%）

    【技能】：-代表月亮诅咒你（杨桃星是一颗讲道理的星星，它倾听所有信徒的心愿，为他们驱散噩梦。如果受到了冒犯，杨桃星会大度地表示：我将代表月亮，画个圈圈诅咒你！被杨桃星的圈圈套中的人，恭喜你，噩梦时间到（持续八个小时）。注：特殊类卡牌，使用效果因人而异。）

    【耐久度】3/3

    晴空看到因人而异四个字的时候，不安的同时还有些小期待。将其收入装备栏，她拍拍小手退出了基地空间。

    *

    清晨，黑门大院里。

    昨天指路的妇人乐呵地从黑店老板这里拿到了一袋银币，她掂量了一下，眼角笑出了深深的鱼尾纹。

    黑店老板摆着架子道：“为我们办事的人，组织都不会亏待你的，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只不过你家小子，还得好好训训，昨儿可坏了我的好事。”

    妇人连连点头，一边毫不留情敲了站在身边一言不发的儿子几个板栗，一边给眼前的男人鞠躬道歉，还按住小石头的脊椎往下压。

    男人掸了掸衣服，轻蔑地看着母子俩，道：“你们今天要将我布置的事情做好了，日后少不了好处。”

    妇人推了小石头一把，喊道：“还不赶快答应大人？！”

    小石头眼色明暗不定，默默点了点头。

    另一边，密室的窗口落下一缕阳光，映在女孩的脸上。

    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沾上了一点灰，嘴边还挂着可疑的液体，抱着蜗牛歪着头睡得香甜。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停在墙壁外面，从窗子上露出一张脸来。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小老儿这儿休息的可还好呀？”粗粝油腻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打碎了晴空吃着满汉全席的美梦。

    杜拉听到这个声音就火冒三丈，“你有本事进来，在门外逼逼叨叨算什么男人！”

    “哈哈哈哈，进来了你这个体力值飘红的废物又能怎样呢？”

    “小老儿奉劝你少费口舌，你听，那肚子叫的声音都比天上的雷都响了吧！”

    晴空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小肚肚，幽幽道：“是我的肚子在响。”

    老板的面部抖了抖。

    “昨儿那不中用的小子让你召唤出战宠，是他的失误。今儿，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想来体力值和生命值岌岌可危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若你早早将身上的金币交出来，小老儿放你一条生路，你这小娇娘也可以免受这苦。”

    “你可想好了，别像旁边那两个废物那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晴空擦了擦嘴，道：“大叔，你知道吗？我今年已经满十八了岁了。”

    老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好笨哦！”　女孩的声音不紧不慢。

    “我的意思是——成年人从不做选择，钱和命我都要。”

    “所以，你在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