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十章

    10、 你小唐哥是不是人？

    这世间是有鬼怪存在的，在唐槐小时候第一次撞见鬼的时候，原本的唯物主义认知就被打破了，但鬼君是什么鬼？

    唐槐见过的‘鬼’，大多数都和袁翠萍一样，是普通人心中怀着怨怼，留着一股气在死后保持魂魄不散，零散的存在于世间，时间久了以后要么自然消散，要么被路过的道士收拾了。

    ‘怪’则是动物、植物、器物等幻化而成，他们的数量稀少，化形困难，而且大多数时候智力也有问题，难成气候。

    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编出来骗小孩儿的传说之外，‘鬼君’这种高级词唐槐从来没在正经场合听过。因为在玄清观修习，作为一个合格的道士，唐槐很了解这些鬼怪的成形机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了解了他们是什么，唐槐就不怎么相信这世上会有多么强大的鬼怪。

    “小的叫殷添，平日也就在附近修行，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您放小的一马。”鬼影说他只是附近的一只修行小鬼，没做过什么坏事儿。

    那个阴天子娶亲的传说只是好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一百多年前，附近的小山村村民愚昧，被一只恶鬼蒙蔽，年年上供少女求平安，恰好那时候道士殷添路过，就把恶鬼给收拾了。

    殷添除恶鬼完成以后，一走了之，但谁知道村民自那以后，改成了年年给殷添上供，甚至传出那恶鬼乃是阴天子的奇怪称呼。后来殷添阳寿尽了，不知为何化成地缚鬼，受困于此。

    接着化鬼的殷添知道了村民上供的事情，明白是他当年做事儿欠妥当，种下了因，他得化解年年被迫接受贡品的果才能解脱。

    而那些贡品的果，就是枉死少女的怨恨。

    于是殷添先是寻了相熟的道士来做戏，假装被除掉，让那些村民不要继续上供，又一个个地把枉死少女超度。

    “做完这些，小的还被困在这里，挚友搬来这里陪我，但他寿元尽后也没了，小的便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先前真的没认出您是鬼君……”说到这里，殷添也有点疑惑的看了看唐槐，小心的解释：“小的是听一些路过的鬼魂讲的，其实一直没机会见到真正的鬼君大人。”

    唐槐看了看周围环境，破除幻象以后这里分明就是闫家的老宅，按这个殷添的说法，他已经存在多年……唐槐的见鬼体质是从小就有的，那为什么过去他在闫家老宅的时候没见过这个殷添？

    唐槐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师兄，难不成，鬼君喊的是师兄？

    “既然你没见过，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唐槐指了指荀章。

    殷添却奇怪地问：“小的不认识他啊，鬼君大人，您今次过来，是为——”

    说话功夫，荀章其实也不清楚殷添后面要说什么，但是荀章觉得，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唐槐的秘密就藏不住了。荀章直接一道摄魂符把鬼给收了。

    “师兄？！”唐槐现在确定了，自己师父、师兄肯定有事儿瞒着自己。

    “这鬼胡言乱语，师兄把他收了，回头带他超度了去。”荀章想把收鬼的小瓶儿揣起来，但就在揣进道袍的瞬间，殷添的鬼魂儿又重新出现在外头。

    荀章惊愕，但殷添却是一脸意料之中。

    “鬼君大人，小的受困于此几十年，您这位师兄的水平可能还带不走我。”殷添说的时候一脸无辜。

    荀章顿时冷了脸，抬手就要朝殷添攻击。

    唐槐见状连忙拦着：“师兄，这里是我家，东西砸坏了没处修。”

    荀章：“……”

    “是啊，这是鬼君大人的住处，莫要弄坏了。”殷添依然一脸无辜，但就算是唐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殷添实在是有些来路可疑，而且前言不搭后语。

    前一句说从没见过鬼君，后一句又说这是鬼君的住处，要么是殷添当自己和师兄都是傻子，要么就是这个殷添是傻子。再说分明前头还对自己和师兄都很恭敬，现在说完自己的来历以后就开始颐指气使，变脸也太快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先前为什么要困住我和师兄？”唐槐对着殷添发问。

    殷添带着些怀念的语气说道：“当年为我搬来这村子的，就是闫家祖上……”殷添说他挚友怕他无聊，就在这里修了宅子，他挚友的后人也世世代代住在这里。

    说着，殷添原本快要化成实体的鬼影逐渐虚化，骤然从荀章的束缚中脱离出来，青面獠牙的鬼影开始变大，胀到最大的时候，骤然炸裂，变成一缕青烟。袅袅上升的青烟忽然朝着唐槐的面门而来，唐槐下意识的躲闪，却没有避过去，但青烟在碰到之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墙阻拦，最后无力散开。

    殷添的破锣嗓子声音从空中传来，他说：“本就是我鬼族一员，何必留恋人间。”

    唐槐：“……”缓缓地打了一个问号，唐槐想问问殷添，但殷添说完以后，声音消失，再没踪影，无形无迹。

    闫家的这处老宅，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唐槐将堂屋的门打开，外头的光亮透进来，隔壁人家的鸡正好叫了。竟然是已经过了一整夜，昨天下过雨的路面扑面而来一股泥土的清气。先前还充满鬼气的老宅，重新变回一处风水宝地，唐槐看看师兄，想问问师兄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荀章却自己开口解释了。

    荀章说，当年闫玲玲是玄清观修行的女冠，因为结婚就离开了，后来有一天她怀着孩子出现，已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师父念着师兄妹一场，收留了闫玲玲。

    但日子久了，师父就发现，闫玲玲怀的胎不知为何，一直有着强大的鬼气缠绕，分明就是命在旦夕，孩子随时都有可能胎死腹中。师父问她怎么回事儿，闫玲玲只说是命。

    闫玲玲生孩子那天乌夜鬼啼，玄清观山上的灵气动荡，师父发现异常去看，闫玲玲已经又一次消失不见。后来过了几年，闫玲玲就带着唐槐过来拜师了。

    那时候师父才隐约知道，闫玲玲的父亲恐怕不是人……

    唐槐打断了师兄的话，问道：“我就这么来历不明的，你们竟然还收留我？”

    “我也不清楚师父的想法，这些也是听师父说的。”荀章说完，有些犹豫，他也不知道下面的事情说出来会不会出问题。

    “所以，其实我是鬼族的，我爸是个鬼？”唐槐皱眉，结合刚才殷添的话，还真就只有这个结论。

    唐槐自己得出这个结论，荀章惊愕，目光定在唐槐的额心，缓缓开口：“唐博是什么人，师父也不清楚。就连有鬼族存在这事，也是闫师叔说的，师父从没见过。强大的鬼魂，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

    “师父说，既然存在，那么肯定是有合理性的，所以也没纠结。不过师父说，小槐你生来有鬼气，能活下来可能是闫师叔做了什么。比如封印了鬼气之类的事情，好让你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人。”

    “这些年师父传授你的道术，大多也都是控制类。闫师叔当年说，她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呃，暴走……所以师父也很担心你知道以后，质疑自己人类的身份，从而失控。”

    “不过我过来之前，师父跟我说了这些事，他说如果瞒不住了就直说，小槐你比闫师叔想象得要坚强得多。”

    后来荀章还说了不少，都是师父让师兄转告的事情，什么无论唐槐是人是鬼，他都是唐槐的师父，玄清观永远为唐槐打开大门。

    这种鸡汤段子倒是让唐槐找回点熟悉感。

    唐槐伸手看了看，捏上去是温热的，是软的，有血液流动，有脉搏跳动。捂了下肚子，折腾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唐槐还有些饥饿感。

    不管是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还是唐槐自己内心，他都希望自己是个人，一个普通人，普通没什么不好的。

    就算中二病时期，唐槐幻想过自己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是超人，是蝙蝠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唐槐早就明白他只是个普通人……

    唐槐是普通人，他就可以无所事事，他就可以等待别人来拯救自己，可以养一只猫，一只狗，开心了rua猫，不高兴了遛狗。不用担心有什么多余的责任，能者多劳这事儿，从来不用轮到唐槐自己身上。

    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平凡的大多数以后，忽然有个父亲，来告诉唐槐他是百亿家产继承人，他有了钞能力；又忽然有个鬼怪来告诉自己，其实唐槐连人都不是，唐槐根本不普通，其实是有超能力的。

    “呵。”

    不管是他爸还是他妈，这么接二连三地折腾是图什么？唐槐带着些烦躁的想，他们无非是想让自己，按照他们设计好的图纸来完成人生。

    ……

    唐槐送走师兄，回到界晟以后跟人事提了辞职。

    大约是早就等着把唐槐送走，人事办手续飞快，上午去，下午唐槐就捧着部门同事送的小礼物离开了办公大楼。

    唐槐给金阳发了条信息，跟他说自己被公司外派出差，大概要很久才能回来。

    安排好这些事儿，确定发小不会很快发现自己失踪的事儿以后，坐拥百亿资产的唐槐，就跑到隔壁的安城，找了一份扫马路的工作。

    清晨的阳光洒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唐槐一下下地扫地，感觉自己内心变得无比平静。然后他听见了旁边送小孩儿上学的妈妈说：“小宝，你一定好好学习啊，不然将来只能和他一样扫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