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生病

    在尼克宾暂住的第四天,容夏终于把云兴安给“请”走了。

    当那几位长途跋涉的狐朋狗友们从飞船上赶下来时,哪怕他们已经疲惫不堪,却依旧想要脚不沾地地离开。

    也许是因为云兴安此役实在颇为丢人,也许是因为尼克宾实在太狭小破旧,这片匍匐着灰尘的广场实在不该是他们这些富家子弟该来的地方。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狗友”走到容夏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轻飘飘地丢出几个简短的字“还挺厉害的。”

    明明只有几个字,此人的语气却偏偏拐来拐去,带出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容夏心底看得一清二楚,这位挂着肿眼泡的、脚步虚浮的纨绔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从新闻节目中便可发现,这是一个血统门第论占据一部分主流观念的世界。

    将联盟编年史压缩后,竟然和小农星有几分类似拥有精神力的少数人高举着拳头瓜分资源,再通过相互联姻、建立制度等方式来巩固资源和地位,从而成为沿袭数代的贵族。

    贵族阶层中也会有普通人,普通民众中也会有精神力觉醒者。但正是由于这相当完善的制度体系,普通出身的觉醒者会拥有一定的上升渠道,却很难同原生贵族们平起平坐。

    但人类绝不是甘于接受压迫的动物,普通人才是整个联盟的分母与基石。在过去的几百年内,平民阶层的领袖们不断抗争,终于替普通人争夺到话语权,也终于在政坛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同于又落后又闭塞的农星,在联盟的绝大部分区域内,普通居民也能享受到相对健全的权利。

    在如今的联盟,两种利益群体在政坛上相互对垒,贵族和平民之间也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贵族,一个靠血缘维系的词汇。尽管相当一部分贵族没有精神力也没有继承权,但他们依然过着奢华且安逸的生活。鲜花与丝带将他们的意志消磨得干干净净,他们却依然能受到优待。

    云兴安虽然担任着星盗的职位,却依然出身贵族阶层。

    因此,在这位“狗友”眼中,“泥腿子暴打高血统贵族”一事实在稀奇。

    他对强

    者容夏的态度十分轻慢无知,可他飞船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家徽又能替他的傲慢作粉饰。

    可这位大少爷的编年史肯定没学好,因为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老祖宗究竟是靠什么玩意儿起家的。

    听完此人的阴阳怪气,容夏嘴角的弧度没有分毫改变。

    和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废物纨绔们客套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然后如同赶羊一般,将鳞盾团的团长和下属们赶到海盗船上。

    当两艘飞船终于腾空,云兴安等人终于滚蛋时,容夏还立在广场上。

    她眯起眼睛,眺望天空,像是在目送远去的飞船。

    站在一旁的伊凡忽然开口“您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容夏收回眼神,瞥向伊凡“你怎么看出来的”

    鬣狗身披华服后,就敢对着巨龙翻白眼。巨龙连眼球上的薄膜都懒得掀开,却不代表喉咙里没有火。

    伊凡自然不会挑明,只是微微一笑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早餐里没有任何蔬果。”

    还有一件事。

    只要解决完这件事,她就能回家休息。

    尤利西斯并没有询问菜谱,结束短暂的午睡,容夏揉揉胀痛的太阳穴,从小铁床上起身。

    事实证明,不注意生活细节的强者也会感冒。昨天晚上,容夏实在太劳累,洗完澡后倒头便睡,全然不顾湿漉漉的长发。

    她入睡时有多爽快,今早爬起来时就有多狼狈。

    挂上不会把病菌传染给他人的隔离过滤装置,刨了刨潮湿的发尾,容夏大步跨出卧室。

    犯事的庄园主们都被关起来了,她现在还得去安排庄园继承人。

    诺里斯老老实实地坐在会客厅的小沙发上,拘束地扣着手指。

    去年亲眼见识到容夏开机甲推飞船的大场面后,他就大概知道这位“温柔御姐”的真实属性了。

    短短几天时间,他的人生就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强大的父亲被抓走,母亲卧病在床。家中所有飞船都被禁飞,疯子亲哥只能搭乘公共航班赶回第十五星域。

    航班中断,他哥估计只能给机甲把油加满,看看能不能从布朗星飞回家。

    总而言之,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居然变成家里唯一一个出面挑大梁的人。

    接受

    自己没有精神力的事实后,诺里斯就根本没考虑过什么家产继承问题,因为他哥就是显而易见的家族继承人。

    如今,当这个以自己父亲人身自由为代价的机会摆到他面前时,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哪怕他整日醉心于美少女,也知道容夏为何会找他来开会力量弱小,好控制。

    诺里斯抬起脑袋,开始打量起会客厅里的其他人。

    有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好儿子好女儿,有眼圈通红、眼泪一碰就掉的好妻子好丈夫,还有麻木的、惶恐的、畏惧的

    左边的女孩有一张好看的侧脸,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等,她是不是在笑

    女孩身边还有母亲陪同,母亲触景生情,正在伤心拭泪。她却目视前方,嘴角噙着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

    哇,这是丹尼尔家的姑娘吧听说她父亲生活作风很糟糕。

    她好像和他一样,都没有精神力,都不是之前的指定继承人。

    木门被推开,马丁靴踏上柔软的地毯。

    会客厅瞬间安静下来,诺里斯也收回视线,继续去观摩前方座椅靠背上的花纹。

    只有在和刺头打过交道后,方能体会到眼下景象的珍贵。

    容夏满意地在会场内巡视一圈,然后开门见山

    “诸位的亲人在小房间里住得很愉快,但庄园产业毕竟还是需要有人操持。今天叫诸位过来,就是为了解决庄园继承人的问题。”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他们不听话、敢搞事,那么被囚禁在牢房里的亲人就不会那么愉快。

    眼神特地略过某几颗脑袋,容夏再度开口“时间紧张,咱们就长话短说。”

    “凡是独自待在大厅内的亲属,都会直接被大会委任为新庄园主。如果来了不止一个人,那你们就在半小时内商量好,然后把最终结果告诉我。”

    场内一片哗然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简单敷衍的继承仪式。更何况场内许多人都没有精神力,本不具备继承庄园的资格。

    俯视着喧闹的人群,容夏顺手扯了个凳子坐下。

    不得不说,高级庄园主们给她挑选的日子真的刚刚好。

    大部分庄园主都有望子成龙的想法,于是会花大笔钱财供子女

    去外星球读书深造。机甲学院之类的名校开学日子很早,又基本集中在前五个星域,所以一天两天内根本赶不回来。

    不过农星才俊的平均水平的确不怎么样,唯一一个a就是文森特,那点实力根本不够看。

    但能动口就最好不动手,说句不太厚道的话,诺里斯就是比他的疯狗兄长文森特好收拾。

    农星有个由老祖宗订立下来的规矩庄园主必须得是精神力者。

    得亏是精神力者生出精神力者后代的概率不低,这死板照搬联盟贵族的规矩才能在整个农星推行了几代。

    但容夏偏偏要破坏这个规矩,偏偏要将继承人的“高贵”血统搅浑。

    整体力量偏弱的庄园主不仅有利于管理,还有利于渐进变革。

    容夏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红茶。

    透过袅袅升起的水蒸气,她将台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诺里斯几乎要将手上的皮活生生扯下来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作为地主家的二儿子,当个不求上进的废物本来就是最安全的。

    忽然被推到台前,他根本就不能担任这份责任不过人家好像本来也不希望他能努力做实事。

    他一向没心没肺,哪怕父亲被抓进监狱,他内心也没什么波动毕竟,他和母亲关系还要更好一些。

    比起什么仇恨怒火野心之类的,他更担心自己的狗命。

    等他哥好不容易飞回家里,却发现这庄园主的位置被他这个软弱无能的废物给夺走,肯定会把他活拆。

    等到那时候,他总不能跑到容夏的庄园去寻求庇护吧。

    台上的女人或许有读心术,在诺里斯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便放下保温杯发话“大家不用担心自身安全问题,我会给别有用心的人发去警告,一旦轻举妄动,便会遭到严厉处罚。”

    诺里斯松了一口气,索性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防护罩消散,三艘飞船准备降落在地面。

    透过窗户,容夏看见熟悉的田地。

    瞥见小平房的房顶,联想到亲切的床铺,她甚至想落泪铁架子床是真难熬,还是自家更舒服。

    从今天开始,那堆关乎性命的破烂事终于离她而去了。

    她也暂时摆脱钢铁枪

    炮与勾心斗角,回归自己那舒适无比、自给自足的小地盘。

    没有等着砍她脖子的断头台,也没有天天都在考虑怎么摘她脑袋的密谋群。

    从农业大会报名表上签字的那一刻起,她的身后仿佛就一直追逐着一只猎犬,她的心脏也一直悬在半空中。

    看似无法攻克的难关一波又一波地找上门,她必须抓紧时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系统给予她强劲无比的金手指,而她也几乎要将这个土豆换大炮的金手指发挥到极致。

    如今,她终于将头顶的巨石彻底击碎。

    如果没有这一系列连环危机,那她或许还在按部就班地种植与解锁系统发布的各项任务。白天浇浇地,傍晚钓钓鱼,从又清丽又好吃的菜园里摘点时蔬,填饱肚子后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游戏。

    好像也挺不错

    两种生活各有各的好,反正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她现在也只能继续和舰船大炮为伍明明被逼成了能在十五星域横行霸道的大佬,她还虚情假意地跟着喘上了。

    倒也不必伤春悲秋,她之后本来就打算继续好好经营自己的庄园,还得尽量发挥自己的能力和职责,将整颗农星建设得更加繁荣。

    种花生、种大麦、栽果树、养牲畜

    扩充航路、丰富交易点、还得再建立几座城市

    飞船已经降落,容夏骤然回神,准备收拾东西下飞船。

    原野昼夜温差一向很大,拖着乏力的四肢跨出船舱,寒冷的夜风便将她吹了个透心凉。

    容夏感冒本来就没好彻底,加上之前过度消耗精神力、过度劳累的副作用,她立刻又开始偏头疼。

    连着在尼克宾吃了几天或冰冷或寡淡的食物,按理来说,大家应该像上次一样,在凌晨吃一顿热热闹闹的叛逆火锅。

    可一旦开始生病,人就会变得更加慵懒。

    扶着快要裂开的脑壳,容夏有气无力地趴在娜塔莎肩膀上“我本来要给咱们做庆功宴的。”

    娜塔莎心疼地摸上容夏的额头“你还是赶紧去吃药休息吧,如果大家都没吃饱,用料理机器人来做饭就好。”

    “回房间睡一觉,饭熟以后我会叫你。”

    容夏摆了摆手“不用叫我,我现在不太想吃

    东西。”

    “也不用顾及我,你们想做什么做什么,这几天吃得太淡,你们烧点浓油赤酱的。”

    “待会记得消毒,我不能传染给你。”

    娜塔莎也不再坚持,而是将容夏扶回房间去。

    尤利西斯还没睡,知道容夏等人会在半夜回来,他便端来一把椅子,在门厅边看书边等候。

    强忍住不适,容夏挣扎着同尤利西斯打招呼。

    尤利西斯第一次看到生病的容夏,被吓了一跳。

    他刚想上前搀扶,就被容夏伸手拒绝“站在原地”

    被拒绝之后,尤利西斯宛如瞬间没油的机器人。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又抿起嘴唇,看向容夏身边的娜塔莎。

    再威严冰冷的男人,留刘海穿浅米色高领套头衫的样子都是乖的。

    发现尤利西斯周身忽然低落的气场,容夏就情不自禁地多解释了一句“我感冒了,怕把病毒传染给你。”

    语言果然是有力量的,这家伙立刻就能理解到她的好心,也没有那么低落了。

    他颇为通情达理地让开路,还不忘补充一句

    “我去倒热水。”

    一觉醒来,天际已经泛起亮光。

    容夏定定地看着窗外,片刻之后,又翻了个身。

    她前世身体虚弱,小病不断,却都不算太难熬。这一世明明连个喷嚏都没打过,一场感冒就能将她摧残成这副熊样。

    连系统都被容夏的“惨状”震撼到了,没有给她派发任何种植任务。

    然而,早起的习惯已经养成,就很难再睡回笼觉。

    头疼略有缓解,腹中却空空荡荡。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好半天,容夏吸了吸鼻子,打算抬起手腕。

    她刚想点开终端浏览论坛,手腕上就传来震动。

    尤利西斯出来吃东西

    容夏精神一振,痛苦地翻身起床够拖鞋。

    草草洗漱完,晃晃悠悠地来到厨房,她一眼就发现餐桌上摆放的清粥小菜。

    虽然鼻子已经完全堵塞,但一看见瓷碗上方浮动的热气,她就能联想到朴实醇甜的米香。

    容夏艰难地将黏在餐桌上的目光撕扯下来,又去看尤利西斯。

    他端坐在桌边,眼底清明,发丝柔顺就是身上的毛衣又换了一件。

    看到立在门口的容夏,他强忍

    住起身的欲望,故作平静地点点头“病情如何”

    “还行,”

    容夏挪到餐桌边,扶着桌子坐下来,开始欣赏桌上的粥菜

    一碟歪歪扭扭的拍黄瓜,一碟粗如手指的白萝卜丝,还有一份菜叶略带焦黑的蒜炒圆生菜。

    不过这米粥卖相真不错,汤稠粒绽,绵密可人。

    不知道是不是容夏生病后的错觉,在她欣赏小菜的时候,桌布总在被一股力量拉扯。

    她一脸纳闷地看向尤利西斯,桌布立刻不动了。

    容夏凌晨关起门做菜,辛苦了。

    尤利西斯面上没有波动,眼睛却一直盯着容夏的右手,仿佛在说快点吃。

    在这股并不强烈的压迫感下,容夏及时抓起筷子,尤利西斯也立刻低头看终端一副打针时不敢看针管的逃避表情。

    生病时能有一口热粥喝,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容夏勉强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夹了一筷子拍黄瓜卖相虽然不太好,但咸味蒜味刚刚合适,并没有遮掩住黄瓜的清香,味道还算不错。

    看来,独居的这几天,尤利西斯的确认真研究了调料的配比。

    清凉的黄瓜下肚,胃口瞬间打开。

    容夏从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她收束表情,看向对面又紧张又期待的男人“很好吃。”

    “嗯。”

    这声回应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听起来又冷酷又镇定。

    但尤利西斯本人肯定没那么镇定。

    容夏是如何发现的呢

    因为粥皮在碗中微微摇晃,桌布又开始被扯动。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发晚了

    考完睡了一下午

    开始码字的时间有点晚,还有点卡

    话说回来,我居然能在这种大考时忘带文具

    我也真是个奇人

    不过还好,最后时间还是赶上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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