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的神经终于不再紧绷,因为那股令她焦灼的强大敌意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在容夏狐疑的神情下,男人不自在地扣扣后脑勺,开始磕磕绊绊地作解释:
“这只豹子其实、其实是我的宠物。”
“有人看不惯它这种凶猛的动物,所以......”
她听后挑挑眉:“所以你就把它扔掉了?”
把这样一只又饿又虚弱的“凶猛动物”丢在荒原里,然后任其自生自灭,之后还敢找上门?
发现容夏温柔的笑容开始冰封、开始变得不那么友好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他先是慌张地转了转眼睛,然后梗着脖子咬牙承认:
“是,是别人丢掉了它,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哦,原来如此——”
容夏拉长声音,内心却暗想:你可别再忍辱负重地瞎编了,眼泪都快出来了,脸都快憋绿了。
她面上继续维持着对这男人的讥讽,脑内已经开始质问起系统:
“头顶有防护罩,这小家伙根本不可能被成功丢进我的庄园,你到底是从哪里把菜菜拐回来的?”
系统眼见事情隐瞒不过去,只得老实交代:“从另一颗星球上。”
哇,这距离比她想象中还远。
“这是为您检索到的最理想的宠物,至于这只幼崽先前的经历,我并未查清楚。”
行呗,又是重重谜团。
能够听懂人话的豹子本来就已经非常可疑了,今天又有扛着火箭炮的家伙抢着当糟心的主人。
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豹子,它到底是不是豹子?
小帐篷里总共就住了三个居民,结果三个居民都有秘密。
娜塔莎是从系统商城里买来的雇佣兵,小豹子的所谓前主人实力又强又爱演戏。
至于容夏?
当她对着虚空戳戳点点,又凭空拿到第一枚汤勺的时候,菜菜当时的眼神也非常复杂。
容夏于是又问:“你把它丢到了这颗星球上?”
“是啊。”
在容夏若有所思的目光下,他继续在进行莫名其妙的表演。情绪一上头,男人的演技甚至有些用力过猛。
他一脸懊悔,眼底还泛着水光:“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一睁眼睛就开始后悔。”
“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才会让它被害成这样......”
“好吧。”
听到容夏的回应后,男人一脸期待地抬起头。
容夏摆了摆手:“你稍等,我需要去咨询菜菜的意见。”
“啊?”
男人的眼泪将落未落:“菜菜又是谁?”
......
菜菜是被容夏活生生摇醒的。
它朦朦胧胧睁开双眼,便看到一片阴影。
容夏的大脑袋横亘在它面前:“快醒醒吧,你前主人要见你。”
菜菜:???你说谁?什么主人?
“还记得马里奥么?他说他很后悔把你丢弃到这个庄园里。”
“你想见他吗?”
它根本不认识什么马里奥,也根本不可能有主人。想必又是哪个旧相识找上来了,还不知是敌是友。
而它沦落到这番田地,又怎么可能会有朋友找上门?
它的那些敌人轻而易举就能将这颗星球踏平,更别提这处小小的荒地了。对方没有开火,也明显不打算找容夏麻烦。
它只要干脆利落地跟着那人离开,就不会连累到她。
菜菜思考半天后,慢慢点了点头:不管那人是谁,它都必须得认识。
就这样,马里奥卸下了手臂上的火箭炮,坐在了柔软的浅蓝色沙发上。
他红着脸接过容夏递来的水,飞速喝完,然后继续和菜菜对视。
在看到小豹子的第一眼,马里奥便红了眼睛。
他有好多话想告诉自己曾经的领袖,可想来想去都是相当悲观的坏消息。
什么都被瓜分了,什么都被摧毁了,那群吸血吃肉的秃鹫已经把什么都吃干净了。
曾经的辉煌,如今连点渣子都没剩下。
这里条件艰苦,但女主人显然已经给它提供了最好的条件。看到小豹子圆鼓鼓的肚皮,他松了一口气。
变成这么小的幼崽,本来必死无疑,然后被荒原上的鸟类一点一点啄穿肚肠。
还好有温柔的人捡走了它,将它变成一团干干净净的萌物。
在这家伙跨进帐篷的一瞬间,菜菜便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来者不仅是朋友,还是他信任的下属之一——虽然它不久前刚被信任的人背叛过。
它已经众叛亲离,能够过来看望它的人,也只有“马里奥”这些家伙了。
它跳下沙发,踱步到容夏身边,把位置留给了马里奥。
看见一脸紧张与拘束的马里奥,容夏试图缓和气氛:“你不想抱抱它么?”
听到这句话,马里奥差点像弹簧一样跳起来。
在菜菜冷酷且理智的目光审视下,他飞速摆手:“不不不,我不敢......我不配!”
“好吧。”
容夏于是将小豹子一把捞了过来,开始挠它的下巴。
菜菜也颇为配合地抬起头:它能猜到容夏为何会这么做,在她的眼里,它是一只惨遭抛弃的小可怜。当着前任主人的面来进行友好互动,这其实是在替它出气
——有点可爱又有点幼稚的想法。
看到眯眼抬头的菜菜,马里奥的眼球差点被惊得掉下来:
这简直是一场恐怖片,他的上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可人了?
容夏同样在观察马里奥的表情。
看着对面一脸惊恐的男人,她得出了一个有些神奇的结论:菜菜地位应该比他高出不少。
一只理性而尊贵的豹子——多么神经的脑回路,这又不是什么言情小说的世界。
菜菜一边被无可奈何地捏着爪子,一边向马里奥投去警告的眼神:别穿帮。
收到警告后,马里奥终于想起了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他立刻收起自己那过于惊诧的表情,作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容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捏完爪子捏耳朵,撸完脊背撸肚皮。
她吸过瘾之后,又将瘫成一团,双眼朦胧的菜菜抱起来塞进马里奥怀中:“有忏悔的话就出去说吧,我要开始做饭了。”
说着,她便将一人一豹赶了出去。
马里奥傻乎乎地立在帐篷附近的小坡上,直到菜菜毫不留情地蹬了他几脚,他这才一个激灵,毕恭毕敬地将小黑豹放在草丛里。
他跟着蹲下来,望着恢复矜贵姿态的缩小版领袖。
湛蓝的豹子眼凝视着他,他则哆嗦着双唇,好久之后才开口:
“您的猫窝,猫爬架和猫粮都没了,喜欢和您玩耍的人也都跑了。”
领地和财富被瓜分,曾经的簇拥者也都在拼命摆脱干系——不过是树倒猢狲散。
失败者风光不再,只能潦倒着背负骂名。
这的确是个非常沉重的消息,沉重到它都懒得纠正自己其实并不是猫。
“我真的很羞愧,没能及时赶到,没能在紧要关头力挽狂澜。”
需要靠手下来力挽狂澜,那它这个无用的领袖就应该被埋起来。
菜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它也的确很无用,以这样的形态,它根本无法手刃那些还在高位上的仇敌。
幼崽还处于贪吃嗜睡的阶段,小豹子当久了,它觉得自己也开始跟着变笨变幼稚。
它之前从来不会过于强烈地表达自己的好恶,结果为了一勺子果酱,就挂到了人家裤腿上。
“那些不喜欢您的人都以为您已经彻底消失了,也中止了搜寻。”
“曾经喜欢您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说您可爱。”
在当·权者的威压下,根本没有公民敢光明正大地缅怀他。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这次主要是想看看您过得如何。”
马里奥把该讲的话都讲完了,豹子又不会开口讲人话,它只能通过点头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一人一豹沉默许久,谷物和肉类的香气从帐篷里飘了出来。
马里奥自觉该离开了,刚想去找容夏告别时,容夏留住了他:“吃一顿饭吧。”
马里奥毕竟是菜菜的朋友,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刚想婉拒,但容夏的眼神实在太真诚,低头又看到领袖摇晃的尾巴,只得答应下来。
容夏一边烙着煎饼,一边继续演戏:“留你吃饭,主要是为了向你展示菜菜平时都吃什么。”
马里奥:......说句老实话,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演在这位温柔的女性眼里绝对是漏洞百出的,但她居然还饶有兴致地继续配合演戏。
餐桌上的食物相当简陋,它们不过是几块煎鱼、一点卷心菜沙拉、一点肉干、一叠薄饼和半罐果酱。
菜菜正低头咬着小碗里的鱼肉,偶尔还会转头喝水。
马里奥看着桌上的卷心菜,又想起菜菜的名字,犹豫半天之后,才将这口卷心菜丝塞进嘴里。
然后,他瞪大了双眼。
当牙齿接触到菜叶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好吃的。
新鲜爽口,脆嫩无渣,裹上简简单单的酱料,就已经相当美味了。
煎饼又薄又软,可以裹卷心菜丝,可以裹外酥里嫩的鱼肉,也可以涂抹上甜甜的果酱。
餐桌上的每样东西都是好吃的。
“容夏女士。”
容夏放下餐具听了半天,马里奥憋了半天,这才憋出一句夸奖:“您真的很会耕作,也很会烹饪。”
她欣然接受了这一夸奖,马里奥却觉得自己的小腿被狠狠踹了一脚——是菜菜干的。
猫科动物不能吃调料,菜菜只能吃清水煮鱼肉。看着坐在桌边大快朵颐的、还敢主动找容夏搭话的前任下属,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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