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授勋仪式的礼堂在奥克兰星盟军部总部大楼。
离开军部大楼，没几步就是贯穿了整个奥克兰A区的库尔河。
初春的夜晚已经不再寒冷，温柔的晚风拂过波光粼粼、游船如织的宽阔河面，吹起了陆亦歌额角碎发，露出了omega一小片光洁白皙的额头。
他侧着头，似乎正在十分出神的看着什么。
盛云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河对岸灯火通明的码头上，站着对母子。
一个金发女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小脸肉嘟嘟的可爱小男孩。
年轻的妈妈指着天上的某颗星星，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亲了亲怀里孩子的脸，那孩子立马咯咯的笑的见牙不见眼。
“真好呀。”陆亦歌低声感叹了一句，扭头看盛云川，“抱歉，不小心走神了，少将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盛云川看着那对母子，突然道：“你这些年……留在暗河不计性命，是为了她们吗？”
陆亦歌一怔。
“这个问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挠了挠鼻子，表情似乎有点意外，“少将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很快他恍然大悟：“是不是柯克去求顾上将的时候，把我吹成了个胸怀崇高理想的英雄？然后少将你也跟着信以为真了。”
陆亦歌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谁知盛云川沉默了一会，竟然十分认真的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陆亦歌：“……”
这就有些尴尬了，他可不是想给自己吹这种不要脸的彩虹屁啊。
陆亦歌无奈：“你可能对我产生了点误解，我这些年做的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罢了，可没有那么伟大。”
“我只是个普通人，和少将不同，普通人想要好好活着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实在没什么余力，再去思考兼济天下普渡众生这样的宏图伟愿。”
陆亦歌半倚着库尔河边的栏杆，随意的伸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挂进前襟的口袋里，长叹一口气。
“这种事，还是交给少将这样的天之骄子吧。”
陆亦歌这番话本来带着几分调侃，但他说完，却发现盛云川一直没吭声，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抬头看他。
笔挺的深蓝色军部制式礼服显得盛云川身形愈发高大英挺，几乎成直角的优越肩颈线条宽阔且流畅，他正垂着眸子安静的看着陆亦歌。
库尔河边，夜景里，男人原本冷峻凌厉的五官都似乎变得柔和了几分。
陆亦歌抬起眼，正好望进他一片幽深的银灰色眼底。
他呼吸微微一滞，呆呆的看着盛云川，猛地一下竟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就连心跳也漏了几拍。
夜风裹挟着一股浅淡又好闻的海洋气味，不紧不慢的在陆亦歌的嗅觉里打了几个转，又十分任性的慢慢飘远了。
那是盛云川信息素的味道。
陆亦歌突然想起了前些天，自己趴在人家背上睡得十分安稳的那一觉。
诚然，短期标记会让他对盛云川的信息素气味产生好感，但他确实也挺喜欢盛云川的味道，甚至能够因此放下防备和戒心……
陆亦歌脑海里正有的没的瞎想着，盛云川却突然冷不丁开口了。
“我不是什么天之骄子。”
陆亦歌以为他在自谦，笑了笑：“如果您这么年轻的少将，都不算天之骄子的话……”
盛云川却突然问道：“今天那位第四舰队的omega中尉是你的学生吗？”
陆亦歌一愣：“你是说艾尔文……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盛云川把目光从陆亦歌身上移开，看着荡漾着星星点点波光的河面。
“他既然能进入第四舰队的机动作战部队，一定接受过完整的机甲作战四年制教学，而他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样子，如果我没猜错，他在军官学校入学时，应该只有十四五岁吧，对吗。”
陆亦歌没明白盛云川想说什么，有些疑惑：“是的……艾尔文入学时刚刚十四岁整，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陆中校不在作战舰队，大概不知道成规模的一次战争，有多少像他这样年纪轻轻的士兵会失去生命。”盛云川淡淡道，“指挥官的功勋也不过是建立在这样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年轻生命上，我又有什么资格因此自诩为所谓天之骄子？”
陆亦歌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长篇大论，不由得愣住了……
陆亦歌虽然也在一线，不过他斗的都是暗河那些见不得光的偷渡客，的确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大规模的战争。
早年他倒也总能在新闻上看到某某星系某某舰队巡航时又和游猎者联邦哪支自治舰队产生了摩擦，乃至到近些年，星盟直接和游猎者联邦爆发了大规模战争，昆丁布雷尔要塞沦陷。
再到前些日子，轰动了整个星盟的昆丁布雷尔要塞夺回战，主帅盛云川带着第三舰队凯旋而归。
不过，昆丁布雷尔要塞是星盟和游猎者联邦所在星系的重要通道，这次重新夺回要塞，总该能太平一段日子了。
陆亦歌倒是没想到，在盛云川平日里那幅高傲冷淡又寡言的表壳下，竟然产生了这种想法。
“你说的固然没错。”陆亦歌顿了顿，“但也并不是谁都能以这么低的战损比收复要塞的，你的军事才能也同样让很多前线的士兵免于了不必要的牺牲。”
这句话陆亦歌的确说得发自肺腑。
盛云川低头看着陆亦歌，就见omega正认真的看着自己，神色十分诚恳。
他嘴唇微微颤了颤。
“……你是这样想的吗？”
陆亦歌道：“一个能在取得胜利的同时、保住士兵生命的指挥官，当然是个好的指挥官。”
“……”
“谢谢你的夸奖，中校。”盛云川沉默了一会，突然道，“那……其它方面呢？”
陆亦歌一愣。
“什么？”
“我是说……”盛云川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我是说……作为一个alpha，中校怎么看我？”
陆亦歌愣了一下。
盛云川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不对……他问这个干什么？
陆亦歌想了想：“你当然是个十分强大的alpha。”
又补充：“你是我成年后见过的第一个精神力比我高的alpha。”
盛云川：“……”
盛云川：“我不是问这个。”
陆亦歌：“？”
陆亦歌：“恕我冒昧……那少将想问什么？”
夜色里，年轻的alpha少将的脸上似乎带上了一点可疑的红晕，但他的神情却十分认真。
“我想问……中校认为，我作为一个alpha，是否有资格成为你的伴侣？”
“……”
陆亦歌这次是真懵了……盛云川在说什么？
alpha军官这一开口，倒像是彻底没了顾忌，不等陆亦歌回答，他就继续沉声说：“请你不要误会，我会这么说……和我们之间的标记没有任何关系，我对中校的确产生了爱慕之心，但这只是因为中校的个人魅力吸引了我，而因为不是信息素的干扰。”
陆亦歌：“……”
见陆亦歌久久不回答，盛云川全身肌肉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那天鹅绒一样低沉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点不安，他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陆中校……你怎么想？”
“噗。”
陆亦歌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盛云川见他这个反应，脸色一下子变得一阵红一阵黑，十分精彩。
“中校，你……”
陆亦歌是真的被他给逗乐了，笑了半天才扶着码头的栏杆道：“少将……你以前追求别的omega，都是这么表白的吗？”
盛云川：“……”
盛云川：“我没有追求过别人。”
陆亦歌一怔。
虽然他也听说过，盛云川在军部时好像就从来不参加联谊和舞会，很抗拒和omega接触，陆亦歌本以为，他只是不想太早结婚，毕竟趁着结婚前多玩几年，不是像盛云川这种家世好不愁找不到omega的alpha们的共同心声么？
陆亦歌可万万不相信盛云川私下里也是一张白纸。
毕竟这年头，连大多数omega在结婚前都起码会谈个好几段恋爱，更不要说盛云川这样英俊又年轻有为的alpha了。
但仔细一想，盛云川说的是“没有追求过”，陆亦歌就又明白了。
估计是以前只有主动倒贴他盛少将的，却没有能让他放下身段倒追的。
他想通了这点，看着盛云川这幅脸红又呼吸急促的样子，恶趣味上头，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陆亦歌语气认真，一本正经：“少将，你没听说过吗，告白应该是胜利后吹响的号角，而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
盛云川神情一滞，竟然连呼吸都停住了。
陆亦歌看他这副情窦初开小男孩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笑着笑着连肩膀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盛云川这么逗？
盛云川：“……”
盛云川：“你不愿意吗？”
陆亦歌环着手臂，歪头看着他笑问：“愿意什么，你也没有明确的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啊？”
被alpha追求对陆亦歌来说虽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他这些年遇到这么多alpha，大多都是花样百出、别出心裁的，像盛云川这样一个直球直接打到脸上，他倒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神奇的是……
陆亦歌却也并不反感。
而且……比起盛云川之前那幅盛气凌人硬梆梆又咄咄逼人的模样，陆亦歌倒觉得现在他这副模样要顺眼的多了。
他对盛云川的好感应该也不止是因为短期标记，凭心而论，这个alpha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十分合他口味。
在陆教授平日里那幅斯文正经的外皮底下，其实还是有一颗十分颜狗的心的，而且……他从小就这样。
陆亦歌嘴角勾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突然一把拉过了盛云川的衣领。
这一下来的十分突然，盛云川猝不及防间被他拉了过去，短短一个呼吸间，两人的脸就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陆亦歌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我凭什么要免费给少将补一堂恋爱启蒙课呢……”陆亦歌的声音低沉且温柔悦耳，他话锋突然一转，“少将……你喜欢我吗？”
盛云川胸膛微微起伏。
“……嗯。”
“嗯是什么意思？”陆亦歌不依不饶，“喜欢还是不喜欢？”
“……”
“喜欢。”
“喜欢什么？”他注视着alpha银灰色的眸子，一字一句的低笑着问，“喜欢我的味道？”
“还是想和我上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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