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余茉甚至以为自己出现在某个著名综艺节目上。
老师似乎化身评委：“说出你的故事。”
但尴尬的是，她没有故事。
更没有答案。
余茉目不斜视，悄咪咪地踢了踢同桌的椅子，以示求助。
“选D。”
某人提醒道。
余茉微微一笑，自信地复述了答案。
老师嘴唇微抿，神色很是奇怪。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后桌的人微微前倾，忍着笑道：“同学，英语老师是让你翻译句子。”
余茉：“……”
英语老师盯着余茉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恰逢铃声响起，老师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内容下一节课讲。下课。”
说完，老师收拾资料，活像身后有人追赶似的，匆匆离开教室。
老师走后，教室里的哄闹声越来越大。
“转学生好蠢啊。”
“你真信他们是转学生啊？”
“我也听说他们是专程来调查‘那件事’的。”
“来一个死一个，居然还有人敢来？”
“侥幸心理呗。不过之前死的那几个也太离奇了。听说有人半夜跑去月牙湖游泳。啧啧，脑袋里装的都是月牙湖的水吧。”
余茉嘴角微抽。她脑子里虽然还没装水，但也快了。她怎么会相信“同桌”这种生物呢？
不论游戏内外，她的同桌都很恶劣。
余茉伸手指戳了戳趴在桌上装睡的同桌：“同学，你不愿意帮就别帮，你别骗我呀。”
陆朝闻言，慢悠悠地抬头，露出一张极为英俊的脸——面色苍白，唇色却异常鲜红。
他的视线锁住余茉。
余茉头脑空白，呼吸一滞。
这是哪来的人间极品，太帅了吧！！！
“有事？”
语调漫不经心。
爱了爱了，声音也很撩人。
余茉眨眨眼：“你收闲置宝贝么？”
“嗯？”
余茉红着脸，小小声道：“我这个宝贝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如发发善心……”
“妹妹，你胆可真大。”后面走来一人，扶住余茉的肩膀，“咱们这是逃生游戏，不是恋爱游戏。”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在逃生游戏里说土味情话呢。
余茉僵硬转头。
男人的长相，说好听点是斯文俊秀，说难听点是衣冠禽兽。总之不像好人。
余茉默默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疏离而警惕：“知道了。”
男人挑眉：“妹妹，提醒你翻译句子的好心人是我，林辞。”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压低声音报给你错误答案的，是她。”
林辞身旁站着一个女人，眉目艳丽，神色傲慢，见余茉望过来，也毫不心虚紧张。
“我是程宁。”女人神色淡淡。
林辞接着道：“总之和你身旁的男人没有关系。”
余茉：“……”这一茬早就过了，她是因为同桌的颜值才继续搭话的，谢谢。
四人相貌出众，又都是转学生，聚在一起难免引人注目。
不一会儿，教室里的人就都纷纷看了过来。
程宁皱眉：“出去说话吧。”
林辞点头。
余茉也要跟上，结果发现同桌根本没有挪动的意思。
她只好扯了扯同桌的袖子，轻声道：“他们看着胸有成竹，应该都是老玩家，我们先跟上去，套点信息。”
陆朝掀了掀眼皮，懒懒起身。
余茉仰头看他，他很高，至少得有一米八五。她的视线下移，劲瘦的腰，修长的腿……
简直是神的杰作。
四人走到走廊转角处，遇上了另两位男玩家。
一位黑眼圈浓重，瞧着和熊猫似的，另一位战战兢兢，胆小，瘦弱。
六位玩家聚齐的同时，余茉的面前再度出现淡蓝色的水幕。
程宁快速解释道：“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直播屏幕。游戏进行时会不间断直播，但是镜头会优先分给表现好的玩家。”
三项游戏奖励中，有一项是观众反馈。这显然与镜头分配有关，镜头多的人更有可能吸引到更多的观众，得到观众的好评。
但程宁没有将这些说出来，而是避重就轻道：“为了确保玩家竞争的公平性，与本人无关的画面和弹幕都会被屏蔽。也就是说，你们不能从直播屏幕上获取任何额外信息。因此，我建议你们最好关闭直播屏幕，以免对你们的游戏产生干扰。”
这倒是实话。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眼前放着一个巨大的直播屏幕，行动的时候难免注意力分散。
但是有利也有弊。
关掉屏幕，看不见弹幕，也就意味着放弃和观众互动。对于没有粉丝基础的新人而言，基本就约等于放弃争夺“观众反馈”的奖励了。
程宁道：“你们现在可以关闭屏幕了。”她用的是命令句，令人不适。
眼圈男瞧着颇有微词，但是因着程宁老玩家的身份，他非常配合地关了屏幕，言行中隐隐有讨好之意。
他旁边的瘦弱男更是连连点头，拍马屁道：“程小姐不仅懂得多，心也善。”
林辞和陆朝就和隐形人似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余茉思虑再三，也跟着关了屏幕。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系统的机械音。
【新人科普结束，直播画面已设置为观众可见。】
除了陆朝外，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调整了站位和姿势。
总得给观众留一个好印象嘛。
林辞凑到余茉附近：“你还是学生吧？”
余茉故意歪解他的意思：“我们现在都是学生呀。”
“小姑娘，你身上学生气太重了，一眼看去就是学生。”眼圈男或许是像表现得亲和些，笑了笑。但是他不笑还好，一笑就显得猥琐。
林辞聪明，知道余茉不想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后，就没再问，但是眼圈男说话打破了二人的默契。既然都猜到了，她也就没瞒着的必要了。
余茉大大方方：“对，我原来也是学生。”她顿了顿，又压着嗓子，示弱道，“生活不易……”
余茉才刚开了个头，林辞就立马接上：“唉，我也是。我妈前段时间还赶时髦，交新男友，又接着生了二胎。她生归生，但是不管养。她和新男友年纪都大了，既没有钱，也没有精力。我一边读书，一边还要考证，还得做三份兼职。晚上便利店打工，受醉酒客人的气，回家还得给我妈看孩子，好不容易哄睡着，头刚沾上枕头就被婴儿哭声吵醒。唉，太难了……”
他看向余茉：“对了，余茉你怎么了？”
余茉一噎，干笑道：“没啥。”
弹幕——
“哈哈哈，林总裁今日又在卖惨。”
“小妹妹好单纯，竟然真的信了。”
“讨厌林·臭海王·养鱼专业户·辞。我只想看程程。”
“强烈安利胸大腰细御姐范只靠实力说话的程宁。”
“呵呵，程宁整容怪！还敢越级碰瓷林总裁？”
“整容怪靠接广告赚魂珠买道具，然后凭道具混新手篇，从来不正经玩游戏，居然敢说有实力？迷醉。”
“五十步笑百步，林总裁现在不也来混新手篇了。”
“总裁粉和程家军别吵了，扫兴。”
“这一届新人和两个流量一组真是太惨了，观众反馈一定会被压得死死的，定无出头之日。”
……
余茉本来还觉得林辞虽然生得好，但是莫名像衣冠禽兽，警惕心满满。现在被他这么一通忽悠，又觉得他可怜起来了。
上有老下有小，边读书边打工，真的不容易啊。
林辞微微一笑。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
回教室时，众人三三俩俩，分开走的。林辞拉着余茉走到一边，神神秘秘道：“小心程宁。”
余茉眨眼：“为什么？”
林辞：“我之前听说过她，她是来自北营的。北营你也知道……”
余茉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林辞顿了顿，介绍道：“过了新手篇，你可以选择单干，也可以选择加入阵营。游戏里四大阵营——东、南、西、北。北营最为臭名昭著，他们靠接广告拍广告为生，宗旨是向钱看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程宁这回应该是接到了学生类的广告，所以才特意选到《嘉城中学》这个单元的。”
余茉一愣：“游戏还能自己选？”
林辞：“抽卡牌后，可以找人换卡牌，这也是卡牌和阵营存在的意义。像我，就是东营的人。”
余茉天真道：“这么看，挺好的呀。她拍她的广告，我玩我的游戏，没有利益冲突。”
林辞嗤笑一声：“你会嫌钱多么？”
余茉眨眨眼：“不会。”
林辞：“程宁也不会嫌魂珠多。她一直在新手篇晃悠，就是为了两手抓，广告费和游戏奖励都要拿下。而且《嘉城中学》至今无人通关，很有可能爆出稀有道具。”
余茉：“嗯嗯。”
“不止如此，”林辞神色一肃，“我收到可靠消息，这次游戏中会出现先知。程宁很有可能是奔着这位先知来的。”
余茉惊讶道：“先知？”
林辞细细查看余茉的神色，知道她的惊讶并非作伪后，兴趣淡了不少，草草结束话题：“就是知道游戏关键信息的人。”
余茉假装不会看眼色，缠着他继续追问：“游戏里有很多先知么？”
林辞冷淡了许多：“先知是唯一的。”他的目光掠过余茉，向余茉身后看去。
陆朝离二人不远。
林辞轻声道：“陆朝身上有些门道。”
余茉抬眸：“嗯？”
林辞：“根据卡牌信息，我们的游戏身份是‘大师’，再加上卡牌特意提及校长是无神论者，所以我认为《嘉城中学》应该是以鬼怪为主的游戏。而陆朝身上似乎有抑制鬼怪的道具。他的气场很强，应该是个高玩，你如果想要活着，可以抱他的大腿。”
弹幕——
“林总裁逗小孩呢。”
“总裁之前以为余茉是先知，频频示好，无奈下注失败，现在急于甩开拖油瓶哈哈哈。”
“陆朝明明是新人，林总裁还忽悠余茉去找他，真讨厌！想看心善的程程。”
“女学生单纯又漂亮，可惜遇上了大猪蹄子。”
“让余茉去找陆朝也好，男俊女美，颜党盛宴。”
“玉露CP安排上！”
“女学生太柔弱，还是先安排开局杀吧。”
“哈哈哈，无情。”
……
众人一踏入教室，就收到一条系统任务。
【任务一：在收到教导主任通知前，玩家必须待在教室，不得擅自行动。】
于是他们度过了一个难捱的下午。
唯有余茉是个异类。
她乖乖听课，乖乖做笔记，甚至下课后还会追着老师问问题。老师走了，她就缠着班里的学霸问。
绝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居然能分辨出班里哪个是学霸，哪个是学渣。
真的……好别致。
林辞瞧了一下午，没忍住，主动开口：“余茉，这是正经的逃生游戏。”
余茉眨眨眼：“所以呢？”
林辞：“你好像当恋爱游戏玩了。”他顿了顿，“你甚至还把游戏当补习班了。”
余茉无辜道：“不可以吗？”
林辞：“……可以。”
弹幕——
“哈哈哈余茉是个妙人。”
“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学习嘛，没毛病。”
林辞四人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方才收到教导主任的口信。
一位身着学生制服，手臂戴着“监察”红袖章的学生干部把他们叫了出来：“教导主任让我领你们去办公室。”
众人齐齐跟上。
许是为了省电，教室里没有开空调，只开了四个大风扇。众人在教室里待了一下午，头都昏昏沉沉的。
眼圈男一直嚷嚷着，说要中暑了。
进入教导主任办公室后，一阵清凉扑面而来。
是空调的凉风。
“凉快！”眼圈男抢先一步，奔入教室，占领沙发，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趴在上面。
他似乎已经忘了仍在直播。
教导主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脸上挂着异常和善的笑容，对眼圈男的无礼行为很是包容。
他将众人请进办公室。
“大师，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教导主任恳切道，“我们嘉城中学最近太邪门，学生一个接一个跳楼自杀，请来的调查人员也都死了。唉。我真是没办法了。”
林辞：“学生们都是跳楼自杀的么？”
教导主任摇头：“不全是，有些是被烧死的。”
“烧死？”程宁皱着眉头。
教导主任道：“可能是意外，学生在宿舍里用了违规电器，漏电后点燃棉被，被活活……但是之前的调查人员说是个案，没有什么价值，反倒是学生跳楼很可疑。我也是走投无路，顶了非常大的压力，才请来你们的。”
林辞：“调查人员怎么死的？”
教导主任迟疑道：“……他们的死法就比较五花八门了。有人甚至跑到月牙湖去游泳，淹死了。”
余茉微微眯眼。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调查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跑湖里去游泳呢。
程宁：“月牙湖在哪里？”
教导主任拿出一张地图，热情介绍道：“我们学校是在嘉城大学的旧址上改建的，月牙湖和情人坡原来是那些大学生谈恋爱的地方。因为地方大，风景好，这块地方就被保留了下来。住校的学生回宿舍，会经过。”
“这么说，月牙湖是回宿舍的必经之地了？”余茉问。
不知是不是因为余茉太过年轻，教导主任看轻她，所以对她有些怠慢。余茉问了两遍，教导主任都装聋作哑，没有回应。
余茉抱住陆朝的胳膊，央求道：“陆朝，你帮我问问。”
房间里的空调似乎打得太低，凉得渗人。一直趴在沙发上的眼圈男默默爬了起来，走到众人中间——咦，怎么更凉了？
下一瞬，温度恢复正常。
眼圈男只当是错觉。
陆朝冷冷瞥余茉一眼。
余茉像是被某种会将她剥皮抽骨、拆吞入肚的大型凶兽盯上，脊背一凉，寒意爬上肩头。
余茉变得敏锐，她甚至隐隐有种直觉——如果接下来没有处理好，她可能会成为六人小队里第一个死的人。
而且肯定会死得很疼。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疼。
余茉的心跳猛地加快，神经绷紧，面上却分毫不露。
她觉得林辞可能瞎猫撞上死耗子，猜对了。陆朝的确有些门道，也很有可能是高玩……
陆朝低头，修长的手指掐住余茉的下巴：“我来问？”
余茉扯出一个笑：“嗯嗯。”甜极了。
她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很到位。
林辞似有所感，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见到二人的亲密姿势后，牙酸了。
啧，还真来谈恋爱了。
弹幕——
“哈哈，玉露CP安排了！”
“开头放糖，甜到牙掉。”
“哈哈，合理怀疑这二人是节目组请来的演员，颜值太高了。”
“烦死了，为什么老是给这个新人镜头。我们家程程都没露几次脸。”
……
陆朝盯着余茉瞧，余茉睁大眼睛，单纯而天真的回望。她那双眼睛干净而清澈，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她是很容易被看透的。
这么瞧了一会儿，陆朝有些烦躁地松了手。
“月牙湖是回宿舍的必经之地么？”他几乎完全重复了余茉的问题。
陆朝的声音很轻。
但是这回教导主任耳朵不聋了，他殷勤而恳切道：“不是的，从教学楼回宿舍，还可以走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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