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楼。
程宁她双眉紧皱，显然心情不算太好。
她带着瘦弱男顺着“教学楼-图书馆-寝室楼”的路线找了好几遍，不仅没有触发随机任务，甚至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程宁开始心急了。
出去望风的瘦弱男小跑回来，给程宁报信：“前辈，他们回来了！”
程宁匆匆往外走去。
下楼的时候，她停住脚步，从楼道的窗户往外看去。余茉挽着陆朝的手臂，和林辞说说笑笑，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啧，真是碍眼。
瘦弱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看方向，他们应该是刚从情人坡回来。”
程宁点头，继续往下走：“既然他们能平安回来，就说明情人坡危险程度不高。”
下到二楼，两拨人迎面对上。
程宁开门见山：“林辞，有线索了吗？”
林辞摇头。
程宁又问：“你们去了情人坡？”
“嗯。”林辞没有否认，但他提醒程宁：“情人坡很危险，若没做好万全准备，不要贸然前去。”
程宁不以为意：“我心里有数。”
两拨人擦肩而过。
程宁二人刚走出寝室楼，游戏时间就加速了。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两边的路灯闪闪烁烁，时明时灭，头顶乌鸦成群飞过，发出令人胆寒的叫声。
树影重重，像是无数的鬼影叠在一起。
瘦弱男心生退堂鼓：“前辈，我们还是等白天再去吧。我有些害怕。”
程宁斜斜睨了他一眼：“有我在，你怕什么？你现在回去，是想一个人在寝室里待着吗？可是你的室友已经……”
程宁顿了顿，没将话说完，反而给人充分的联想空间。
瘦弱男想到眼圈男的死状，立马摇头，奉承道：“前辈心善，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程宁抬了抬下巴：“算你识相。”
*
余茉回寝室后做什么？
自然是刷试卷。
但是没刷几题，余茉的脑袋就变成了一团浆糊，晕晕乎乎。她瞥向陆朝，礼貌询问：“学霸，你有空吗？”
陆朝没有回应。
余茉抱着试卷挪呀挪，挪到陆朝身边，这才引起陆朝的注意力。
余茉一脸真诚：“陆朝，你能帮我讲题吗？”
陆朝神情古怪：“我帮你讲题？”
余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陆朝双眉微皱，盯着余茉看了许久。
余茉歪头卖萌：“就几道题，不会打扰到你的。”她的声音很软，和小奶猫似的，惹人怜惜。
陆朝顿了顿，伸手。
余茉殷勤地将试卷递给他：“喏，就是这几题。我偷看了后面的解题思路，但是还是没懂。”
陆朝简单扫了两眼，拿起笔，慢慢讲解起来。他的声音森冷，带着凉意。
余茉听得入了迷，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他的脸上。
他的皮肤是很漂亮的冷白色，如白玉般，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余茉都没瞧出一点点瑕疵。
他眉目深邃，面容英俊，甚至俊美到不像真人。
陆朝察觉余茉走神，微微抬眸。
余茉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道：“我在听呢。”她将陆朝方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你瞧，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漏。”
陆朝有些意外。
余茉看懂了他的疑惑，当即解释道：“都是托你的福。你的声音凉凉的，像薄荷，提神醒脑，所以我现在特别清醒。”
弹幕——
“哈哈哈这比喻绝了。”
“本年度最强辅导老师，自带提神醒脑的天赋技能。”
“系统欠学渣一个陆朝。”
“其实只有余茉不怕陆朝吧，其他人哪怕是林辞，看见陆朝都有点怕怕的。”
“是哦。”
……
陆朝：“……”
余茉突发奇想：“陆朝，如果我通关了《嘉城中学》，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啊？”
陆朝：“？”
余茉试探：“要不把‘男’字去掉？我们先从朋友开始？”
陆朝：“为何？”
余茉眨眨眼：“因为你不仅好看，还聪明。”而且提神醒脑！
陆朝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透她捉摸不定的内心。
弹幕——
“啧，这距离，我想按头了。”
“玉露CP发糖啦。”
“余茉别傻笑，凑上去亲！”
“妹妹你可以假装没坐稳，不小心碰到陆朝的唇，然后顺理成章地扑到陆朝身上。然后你来我往，火花四射，嘿嘿嘿！”
“妹妹求求你看看弹幕吧。剧本都写好了，就差你俩演了。”
……
“笃，笃——”
寝室门被敲响。
余茉有些遗憾。
林辞来的真不是时候。
余茉问陆朝：“我和林辞约好去小卖部一趟。你要一起去吗？”
陆朝没有同意。
于是余茉告别陆朝，与林辞汇合。
林辞换了一套靛青色的西服套装，愈发衬得腰细腿长，身材绝佳。
林辞面带得意：“哥哥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
余茉思忖片刻，吐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林辞：“……能说点好听的么？”
余茉顿了顿，迟疑道：“斯文俊秀？”
林辞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寝室楼到小卖部的路不算宽阔，也不算狭窄。道路两边绿树成荫，空气清新。此刻天色渐晚，树影晃动，添了些许阴森恐怖。
余茉：“我们明天去图书馆查一下资料，看看有没有刘多情这个人吧？”
林辞疑惑：“图书馆？为何不直接去找教导主任？”
余茉抿唇：“教导主任曾经在路线上误导过我们。与其相信他，不如自己查。而且我昨日借书时，偶然发现图书馆存有近半年的学.生.资.料，可供所有学生查阅。”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线索了。像余茉现实中的学校，是不会向所有学生开放这类隐私的。
林辞：“但我们无法确定刘多情是半年内死的。”
余茉：“一般条件下，尸体自然腐烂成骷髅需要约三个月的时间。但刘多情，咳，也就是骷髅架，他身上还有腐肉，这说明他的死期在三个月内。”
林辞奇了：“你一学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生物老师上课讲过。”余茉压下欢欣雀跃，竭力装淡然。
林辞看余茉满脸求夸奖的可爱模样，忍着笑：“嗯，知识就是力量，学渣也有春天，妹妹你真棒！”
余茉：“我还有条线索。你记得答题比赛中的第三题吗？”
林辞：“当然记得。”
余茉慢吞吞道：“其实我能答对第三题，不全是靠运气。”
余茉的母亲常年国外出差，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去法国住过一段时间，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点法语。而第三题正是一道法语题。
林辞一愣。
不靠运气，难道是靠实力。
他猜测道：“你装傻是因为刘多情在场？难道题目与刘多情有关？”
余茉摇头：“你说对了一半。我也不全是装傻。第三题确实是靠猜的。”
那是怎么回事？
林辞有点懵。
余茉叹了一口气，而后先将题目同林辞翻译了一遍。
[单选题]Un homme, un démon et ____ fantmes sont méchant. 一个男人、一位恶魔和____只鬼魂都是邪恶的。
[选项]A. un（1）B. deux(2) C. trois(3)
林辞听完翻译，疑惑道：“填一、二、三都行啊。为何最后的正确答案是B？”
余茉：“因为fantmes（鬼魂）是复数名词，所以我们可以先排除单数A。”
这和apples前面可以加two和three，却不能加an/one是一个道理。
林辞问：“然后呢？”
余茉：“B和C在语法层面上都是对的。所以我们要根据语境来排除。换句话说，我们必须知道这场游戏里存在几只邪恶的鬼。”
林辞分析道：“我们目前碰到了三只鬼——附身鬼、复仇女鬼和饿死鬼。三只鬼都曾对我们做出了威胁生命的举动，附身鬼掐程宁，复仇女鬼标记眼圈男，饿死鬼对我们两人下手。从玩家角度看，这三只鬼都是‘邪恶的’，都符合语义。但答案不是三，而是二啊。”
余茉：“我刚开始也觉得三是正确答案。后来我从答案反推，如果三是正确答案，题目就太简单了。”
林辞：“……法语题难度还不高吗？”
余茉：“还行吧？英语有很多单词是从法语里来的，就像demon和démon，懂英语的人应该多少能猜出一点来。”
林辞：“……您接着说。”
余茉：“如果二是正确答案，那就代表着三只鬼中的两只是邪恶的。复仇女鬼标记眼圈男，导致他的死亡，所以她肯定是恶的。饿死鬼为了杀死我们，甚至使出了作弊的手段，可见其急迫之心，所以他也是恶的。”
林辞：“附身鬼掐程宁的力道似乎并不弱。”
余茉：“但是附身鬼掐程宁的时候，我们几个能救她的队友都在场。如果你是附身鬼，你要杀人，会挑在这样的场合吗？”
林辞摇头：“不会。”
余茉：“而且附身鬼与我交手的时候，还击力道极弱，像是故意放水。所以我觉得他的行为更像是好心警告。或许他只是想把我们吓走。”
林辞恍然：“没错。”
弹幕——
“这么说就解释得通了。”
“附身鬼明显比其他两只鬼单纯。”
“妹妹打附身鬼轻轻松松，林总裁打饿死鬼被咬掉两块肉，明显有区别唉。”
“哇，难度高到不像新手篇。”
“正常，老玩家和先知拉高了游戏难度。”
“话说回来，先知藏得也太好了吧。到底是谁啊？”
“盲猜陆朝。”
“陆朝被先知身份束缚，都没怎么参与游戏进度，反而把自己搞得显眼了。”
“+1”
……
余茉：“后来我让你选，你选的是三。我就更觉得二是正确答案了。”
林辞苦笑：“原来你真的是让我帮忙排除错误答案啊。”
余茉踮脚，拍了拍林辞的肩膀：“对呀，你的角色很重要。没有你，我不会那么快下决定的。”
林辞扯出一个笑。
他觉得余茉不仅智商碾压他，情商也碾压他了。
林辞玩笑道：“妹妹，你以后成了大佬，千万记得罩着哥哥。”
余茉：“放心，我荣华富贵，你也能鸡犬升天。”
林辞嘴角微抽：“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余茉眨眨眼，一脸单纯。
林辞揽住余茉的肩膀：“算了，哥哥请你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余茉扒拉着手指：“我想吃茶叶蛋、关东煮、三角饭团……”
林辞耐心听完，宠溺道：“好，哥哥都满足你。”
*
情人坡。
漆黑的夜空下，狂风呼啸。青草随风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瘦弱男倒在地上，满脸绝望。
他的身后，骷髅架双手紧紧地抓住瘦弱男，咧着嘴，口水直流，显然对猎物垂涎已久。
蛆顺着骷髅架布满腐肉的手爬到了瘦弱男的腿上，瘦弱男浑身颤抖，涕泗横流。他挣扎着想要逃离，但无论多么努力，他在骷髅架的手下都毫无反手之力。
他要被吃了。
理智与冷静消失不见，恐慌与不甘漫上心头，他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向站在远处的程宁求助：“前辈，求您救救我吧，我会很听话的。”
程宁眼神冷漠：“你迟早要死，早点死和晚点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瘦弱男心有不甘：“可是明明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程宁：“这是你的错。你不该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瘦弱男愤恨道：“你和鬼做交易，不是也将性命交托于鬼么？”
骷髅架之前在二人面前无意透露了《嘉城中学》中鬼怪的杀人规律——前四夜，一夜只能死一人。最后一夜，百鬼夜行，人魔齐出。
程宁能存活，不是她有多么聪明，而是骷髅架无法在今夜连杀两人而已。她与骷髅架做交易，让骷髅架先杀瘦弱男，留她一命。
而她交易的筹码也是命。
以命换命，方才公平。
程宁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将死亡时间延长到明晚。骷髅架本来只能杀一人，现在却能拿到两条人命，自然没有不乐意的。一人一鬼愉快地达成共识。
程宁轻嗤一声：“我与你能一样吗？”
瘦弱男阴阳怪气：“是啊，不一样。我今天死，你明天死。或早或晚罢了。”
程宁挑眉：“我有生路。只要我能再找一个替死鬼，我就能存活下来。对于我来说，这并不难。”
瘦弱男咬牙：“剩下的玩家可不像我这般好算计。”
程宁得意：“我有可以交换玩家命运的道具，何须算计？”
瘦弱男：“你骗人。若真的有这种道具，为何不用在我的身上？”若今夜骷髅架盯上程宁，她也只需使用道具，交换二人的命运即可。
程宁笑：“我原本的确打算如此。不过我临时后悔了。能用交易解决的事情，为何要用道具呢？再说，把道具用在你身上，未免也太过浪费了。”
瘦弱男泪如泉涌，心生悔意：“我不该跟着你的。如果我一开始跟着林辞，或许就能活下来。”
程宁：“换谁都一样。在逃生游戏里，弱即是原罪。又弱又蠢，更是无药可医。你不管跟谁，都逃脱不了一死。”
瘦弱男控诉道：“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不仅不善良，你的心甚至比鬼更恶毒，更可怕。你欺骗了观众，欺骗了粉丝，欺骗了队友。”
程宁微微一笑：“做这种引你入局的坏事，自然得避开镜头。现在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而你马上就要死了。你死之后，我仍然是善良的程宁。”
瘦弱男双目充血，眼里满是恨意。他口吐脏话：“你个贱人……”
这个可怜人，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程宁毫不在意，转身离去。
漆黑的夜幕下，身后令人胆寒心战的惨叫声接连不断。程宁微微皱眉，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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