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后院。
孟江南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放在桌上的食盒和那只连雕工都精致得不得了的盒子,总觉这好像是梦。
阿睿坐在她身旁,也呆呆地看着那只食盒以及前边在前厅他只拿了两块最后老廖头一并塞到他手里来的那包桂花枣糕。
吴大娘和他们姐弟俩一样发着愣,毕竟这还没到一个早间发生的事情的确足够整个孟府震惊的。
最终还是吴大娘率先回的神,她将那纸包打开,也将食盒盒盖拿开,把里边的糕点一一拿了出来在桌上摆放好,将食盒拿开后将那只精致的盒子拿起来塞到了孟江南怀里,让孟江南不得不抬手来捧住。
“六小姐,我就说了,那天那两只喜鹊是给您带好运气来的,瞅瞅,这不就是?”吴大娘是打心底里替孟江南高兴,“能嫁给隔壁向大夫,对六小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是老天爷让喜鹊给六小姐带好运来了啊!”
就算吴大娘是真心实意为孟江南着想,但她出身却就摆在那儿,眼里只有钱财的孟岩不可能让她嫁入寻常人家为妻,富贵人家不可能娶她为妻,她躲不过的是做妾的命。
然而现在她是嫁入与孟家差不了多少的向家为妻,虽然对方是个兽医又没有爹娘以及兄弟姐妹帮衬的,可这对孟江南来说,已然是命格翻盘似的好事了,在吴大娘眼里,这就差没高兴得去拜菩萨了。
“六小姐啊,您也别不敢相信,这事啊,就说明您命好!”吴大娘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得就好像是自家闺女嫁个好人家似的,“从今儿开始,您就高高兴兴地等着当新嫁娘就好,其他那些不痛快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啊。”
吴大娘说着,将那些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精致糕点往阿睿面前移,“阿睿,你不是最爱吃甜的?别和六小姐一样光顾着发呆,快些吃。”
“六小姐,您嫁过去能将阿睿带过去,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吴大娘和孟江南一样,是看着阿睿长大的,说到这个,她就高兴得忍不住掉眼泪,“这样是最好的,最好的。”
孟江南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她心中盘算的最完美的结果,然而愈是如此,她就愈是觉得这份恩情太重,不知如何还才是好。
吴大娘高兴地唠唠叨叨,忽地说道:“隔壁那向大夫身子骨不行,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六小姐您嫁过去之后啊——”
说着,她凑近孟江南耳畔,显然是这话让阿睿一个小娃儿听了不大好,压低了音量:“抓紧生,就算生不了两三个,至少也得揣上一个,不然……”
后边的话,吴大娘没敢再说。
但孟江南猜得到她没敢说的是什么话。
不然万一哪天他身子骨不行了撒手去了,她还没能给他们向家留个后。
孟江南红着脸轻咬着下唇,昨天她就是和他说了这样的话,那……
“吴大娘,这……”晚些时候,孟江南趁阿睿到院子里玩的时候,赧着脸凑吴大娘身旁,小声道,“您能不能和我多说说这男女之间的事儿……?”
*
“爹您就这么让孟江南嫁到隔壁去!?”嫉恨之心让孟青桃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她甚至忍不住冲孟岩大声嚷嚷。
孟岩已然迫不及待地让翠莲去泡了方才向家送过来当彩礼的上等云雾,本是好心情地轻呷慢品着,忽听得孟青桃这一大声嚷嚷,顿时沉了脸,当即就将茶盏重重搁到茶几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孟岩近几年生意慢慢做开了,对家里的讲究也愈发地多了起来,总要学着那真正的高门府第的规矩来要求府里人,像孟青桃这般子冲他大呼小叫,若放在前几年他并不觉有什么,但如今,他可忍不了。
真正的富贵人家,谁人家女儿能这么冲当爹的这么没礼数!?
但这会儿孟青桃可不管,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孟江南在她之前出嫁,而且还是嫁做□□而不是做妾这口气,最重要的是,她以为远不如他们孟家的向家居然抬了如此贵重的彩礼过来,只是为了孟江南一个家奴生的贱蹄子而已!
就算对方是个身子骨弱得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兽医,仍是阻挡不了孟青桃的嫉妒之心。
“隔壁向家是个什么人家爹您不知道!?他们家能出得起这么多金银来娶孟江南!?”孟青桃一点儿没注意到孟岩愈来愈阴沉的面色,直指着那几箱彩礼,继续嚷,“谁知道他们家是不是偷来的这些!”
“放肆!”孟岩一掌拍到了茶几上,震得那茶盏都跳了一跳,只见他霍地站起身来,指着孟青桃的鼻子就骂,“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地冲自己老子这么嚷嚷的!?”
蒋氏知道自家男人这是真生气了,忙上前来拉住孟青桃,同时冲她轻轻摇摇头,示意她少说两句。
谁知孟青桃偏是个倔脾气,孟岩愈骂她就嚷得愈厉害:“爹您就是偏心!我都还没嫁人呢!您就让孟江南嫁了!您口口声声说孟江南不是您的女儿,现在却让她嫁在我前头!”
孟青桃愈嚷愈觉委屈,嚷到最后,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孟岩在家里是个硬脾气,唯独受不了自家女人哭,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揣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的翠荷就是靠着在他面前适时地装出哭哭啼啼的本事爬上了他的床。
他也知道自己向来疼爱的这个四闺女性子倔,自小到大她可没少和自己嚷嚷,但这气着嚷着就哭起来的情况,还是头一回,而且还哭得呜呜的。
本是一胸前火气的孟岩这乍一见自己最疼爱的闺女哭了,瞬间不仅怒火全消,气势也全没了,只着急地上前心疼道:“这怎么还说哭就哭了?”
孟岩边关心还边抬起手想要为孟青桃擦擦脸上的泪,然而孟青桃却推开他的手,转身就跑出了前厅。
孟岩下意识要去追,但在下人面前又拉不下这面子,便沉着脸皱着眉看向身旁的蒋氏,本打算找蒋氏撒上些气,谁曾想蒋氏竟然也两眼红红,还拿着帕子在拭眼角的泪。
“……”这婆娘,没给自己生出儿子就算了,竟还这么会哭?
但心里想归这般想,但毕竟是二十余年的夫妻了,对蒋氏的感情,孟岩心里还是实实在在有的。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这闺女哭,你也跟着凑热闹?”孟岩将没给孟青桃擦成眼泪的手凑到了蒋氏脸上,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这是伤心。”蒋氏知道孟岩这是心软了,拿捏好时机,泪落得愈发厉害,“六姑娘在青桃这个做阿姊前边出嫁,这传出去,青桃的名声肯定是要受损的,届时定会影响她的婚事,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青桃都快十七了,还没能为她寻得一门好婚事……”
这本来是高高兴兴一事,眼下给孟岩整得心里烦躁不已,他看看那六箱彩礼又看看哭哭啼啼的蒋氏,脸色更沉,眉头也皱得更紧,“如今六女这婚事定都定下了,哭哭哭,哭又有什么用!?”
让他把这六箱宝贝还回去?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更何况明天隔壁还要来补礼呢!
蒋氏咬咬手里的帕子,心里飞快地做着算计。
至于孟青桃,她从前厅跑开后并未回屋,而是径自冲去了后院。
孟绿芹倚在自己房中的窗户边,一边用梳子轻轻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看着孟青桃,嘴角噙着轻蔑的笑。
这时候找孟江南撒气还能有什么用?根本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跳梁小丑。
这种事情,还真只有孟青桃这样脑子的人才做得出来。
孟江南都比她聪明。
不过……
孟绿芹敛了敛眸光,孟江南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聪明了的?
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看热闹不是?
孟绿芹又顺了几下头发,便将梳子搁在了妆奁上,含着笑也往后院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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