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莹困得直打瞌睡,陈海丽却是兴致勃勃,把她摁在沙发里不许她走。
她拿起茶几上的照片给司莹介绍:“蓝海公司的翁总,是不是长得挺年轻挺帅气。他公司名字跟我一样有个海字,一看就是跟咱们家有缘的人。”
司莹扯扯嘴角,并不想说什么冒犯继母的话。她还跟司法部同姓呢,也没有什么法律上的特权啊。
“年纪也不大,三十多岁正是疼人的岁数。懂情趣知礼数,不像那些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还没定性,结了婚也沉不住气。”
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不知怎么的,司莹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张脸。靠在面包车的窗玻璃边,看着外头闪过的景物。摇曳的灯光在他的脸上一一掠过,忽明忽灭。
其实跟年纪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还是性格问题。还有家世背景财力……那么有钱长得又帅,是会有很多红颜知己。
司莹收回乱七八糟的心绪,看了眼照片中的中年男子。那比较靠后的发际线说明了一切,这人不是三十出头,只怕是快四十了。
于是她问继母:“他离婚几年了,有孩子吗?”
正吹得天花乱坠的陈海丽听到这话一愣,讪笑道:“是有个孩子,还不到十岁吧。不过他不是离婚的,老婆前几年死了。这样的男人更好,失去过就懂得珍惜。而且没有前妻来找事,有孩子的人也比较顾家。你要不要见见?”
最后一句说得没什么底气。
快四十的中年谢顶男,配二十多岁留洋回来年轻漂亮又惹眼的女法医,确实不大般配。
更何况司莹不是一般的漂亮。
陈海丽第一回见司莹的时候她才不过十几岁,当时已是出落得极为标致,美得让人过目不忘。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司莹的容貌愈发出众,陈海丽混迹于官场商场的贵太太间,见多了名媛淑女,可还没见过比司莹更漂亮的。
她的美明艳而难以接近,永远像一朵傲人的娇花,浑身长满了细刺,让人想摘又不敢亲近,平白生出一股冷漠与疏离感。
但实际上,她却是温柔暖心的孩子。所以当年她才会为了父亲司元辰远度重洋,去到美国那样的地方……
陈海丽不再去想从前,如今她只关心眼前的困境。她担心万一司莹不同意,家里欠的那些债……
“什么时候见?我工作比较忙,可能要提前约。”
陈海丽大喜:“行行,见面的事情我来安排,一定不耽误你工作。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赶紧去睡一觉,睡饱了人就更漂亮了。”
司莹也懒得再应付继母,带着一脸倦容进了房,洗漱一番后上床想睡一觉,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都没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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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馆运回来的那具尸体一时间无法确定死者身份。那地方人员混杂,一晚上进出无数人。在经过几番清点人数和查看监控后,初步怀疑是一个叫Linda的女人。
这人是小南馆的工作人员,平日里负责招待来谈生意的各种大人物。会陪唱歌陪喝酒,做各种助兴的活动。
但据他们自己的工作人员说,仅此而已,别的皮肉生意他们是不做的。
司莹回国时间不长,也就听闺蜜赵念然提起过几次,知道是B市这几年兴起的高端会所。
“有钱人都喜欢去那里,说待着舒服,就想在那儿花点钱。这家老板真是个神人,让人掏钱还这么心甘情愿争着抢着,到底什么来头啊?”
当时司莹也不知道,但那晚过后她就知道了。那是曾明煦的产业,但应该不是他唯一的产业。毕竟曾家在B市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他能力又出众,生意场上打滚几年,只怕如今挣的钱得按秒算。
所以当警方带着他来认尸的时候,司莹还有点意外。大人物来这么一趟得耽误多少事儿。
尸体几乎全身都碳化了,但幸运的是在臀部靠大腿根的位置保留了一块还算完好的皮肤,那上面恰巧又印了一个纹身。
一朵花样的纹身,小巧精致。现在他们就想凭这枚纹身先把受害人的身份大致确定下来。
小南馆里的工作人员警方一早就问了个遍,可没人知道Linda的屁股上有没有这个纹身。
只是在询问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顺嘴说了句:“不如问煦哥吧,他跟Linda关系不错。”
于是警方就把曾明煦给请来认尸。尸检还没有全部完成,如今还摆放在法医解剖台上。司莹领着曾明煦和刑警队的同事进了解剖室,用戴着手套的手将对方臀部下方的一块皮肉翻了出来,请曾明煦仔细看看。
“看皮肉边上的组织应该是最近纹上去的,曾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印象?”
司莹说完习惯性地抬头看对方,只见曾明煦站在那里,脸上表情丝毫未定,完全没有被恐怖的尸体吓到的样子。连陪同来的年轻刑警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目光沉稳平淡,周身散发着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片刻后他弯下腰来盯着那处纹身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双手插兜直起身看向司莹:“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知道?”
语气清冷,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势。
这话问得司莹语塞,她也不好直接说是你们同事说的,万一害人掉饭碗可不妙。
旁边的刑警听了却道:“据我们调查,你与廖芳芳平日里关系不错。”
廖芳芳是Linda的真名。
“我这人跟谁关系都不错,尤其是女人,是不是司法医?”
刑警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印象里自己好像没介绍过司莹的名字,这位是怎么知道。难道这两人是旧相识?
还没开口就听曾煦又道:“我这人从不苛待员工,做错了事也不会骂他们。”
这倒是实话。刑警想起自己给小南馆工作人员录口供时的情景,确实听人聊起过曾明煦这个老板,大家的反映都不错。
年轻帅气什么的就不说了,性格大气随和不斤斤计较,又好说话,不像有些大老板赚得盆满钵满,却还整天对底下员工抠抠搜搜。
从那些人嘴里问不出关于这个姓曾的老板一句负面的话,但并未完全打消他们对他的怀疑。
毕竟从现场的勘查来看,小南馆昨夜的火灾有人为纵火的迹象,而这个疑似廖芳芳的初步尸检结果也显示,她并不是被浓烟呛死或是大火烧死。
她的肺部很干静,咽喉处也没有被灼伤的痕迹,同时尸体牙齿处呈现玫瑰齿的迹象,证明死者很有可能是窒息死亡后才被大火烧成现在这副模样。
若是他杀,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一个人完美到人人交口称赞,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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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尸流程走完一趟,却暂时没有确定的结果。好在警方那边还在积极联系廖芳芳的家人,司莹就把尸体先盖上白布,跟在曾明煦他们后面走出了解剖室的大门。
前头曾明煦似乎还在跟年轻刑警闲话家长,就听他语气略欠地道:“……这个事儿也简单,因为会说我坏话的人,全都叫我开除了。”
司莹……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正好响了。司莹过去接起来一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对方说话挺客气,一开口就自报家门,说是姓翁。司莹在脑海里迅速地搜罗了一遍这个姓氏,想到了那天陈海丽跟她说的话。
这个姓翁的应该就是她的相亲对象。
“你好翁先生,我记得咱们约的好像是今晚八点。”
这会儿刚过六点,她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事实上她很排斥跟人见面,宁愿跟那具焦炭般的尸体待一整晚。
但翁先生显然很有耐心:“没关系司小姐,我就是想接你下个班。如果你还有事忙,我可以在车里等你。咱们一会儿见。”
这么说来这人是已经到了?
司莹挂了电话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下楼一趟。这里不是寻常公司,他开着辆车停在刑警队门口几个小时,怕是会被请进来喝杯茶。
司莹想去提醒他一句,到了楼下正巧撞见了要走人的曾明煦。他今天开了辆颜色骚包的库里南,一如他从前张扬放肆的个性。
司莹见他手搁到了驾驶座的车门上,但很快又收了回来,双手插兜似乎是朝她这边望过来,但视线又越过她的身体,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中年、谢顶,还有点微胖,看面相倒是挺和善,笑眯眯的样子。
司莹凭着对照片的记忆把人给对上了号,于是就上前同人打了声招呼。
翁先生也自报家门,还与她客气了几句,顺便夸了她一番。那溢美之词像是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流出。
直到身后像是有人走了过来,他便突然住嘴,神情变得异常兴奋,一股发自内心真诚而狂野的笑容毫不掩饰。
“曾总,居然在这儿碰见你,真巧啊。我就说怎么眼前突然就亮了,原来是撞见贵人了。”
司莹看着翁建怀在自己面前突然变脸,内心对他简直佩服到了极点。这人莫不是学过变脸?
然后她又回过头去,看到了靠在库里南边的曾明煦。他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微笑着等着翁建怀上来吹捧,然后施舍般地伸出手来,和对方轻轻一握。
光这一握就足够让翁建怀兴奋半天,连美人都一时间抛到了脑后。
司莹有些不解,蓝海公司规模也不小,要不然她爸也不会想要跟对方合作,甚至不惜把唯一的女儿嫁给对方。
怎么翁建怀见了曾明煦,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更让司莹意外的是,两人聊了几句后曾明煦便借口没开车,让翁建怀送自己回家。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那辆宝马730,很快便驶离了刑警队的大门口。
那辆颜色骚包的库里南依旧停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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