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
一晃而过的明亮光线。
酒杯相碰,晃荡而出的褐色酒液溅了一桌。
欢呼声。
吵闹的交谈声。
“巴基!”
有谁重重地按下钢琴琴键,弦与弦震颤,□□着,扭曲着。
一个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听见,宇宙中空荡的回声。
“巴基!回来——”
穿着红色长裙的黑发女人在舞池中慢慢地转了个圈,旋转着,旋进模糊的红色光晕中去。
在这个世界里你想看见东西的都看不见。
你只能看见它想给你看见的东西。
“巴基,天快亮了。”
一只手穿破黑暗。
触向他所触不到的光明。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冬日战士——”
“对于你的罪行,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
“他杀了这么多人,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就是个杀人狂魔。”
“刽子手。”
“凶手。”
新闻上那些人的面容已经记不清楚,但是他们的话已经像是某种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是沉重的枷锁,牢牢扣在他的身上。
他应该为这一切赎罪。
他是罪魁祸首。
死去的人的面孔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记得的,不记得的。
还有希德。
“在九头蛇基地发现了西伯利亚机场爆炸事件中失踪的希德·安德利特博士的尸体,凶手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已认罪。”
“惨无人道的折磨与虐待……”
“九头蛇的杀人机器。”
“荒谬的杀人理由。”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
失去的记忆正慢慢地回来,正慢慢地凌迟他的良心。
他开始出现幻觉。
“联合国协约签署会议袭击事件主谋,杀死瓦坎达国外的凶手。”
“不可饶恕。”
他茫然地直视前方,想说些什么,却好像有一只手在无形中捂住了他的嘴。
他想说——这不是他做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他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罪孽深重之人没有辩解的机会。
“横跨两个世纪的累计杀人事件。”
-
史蒂夫和托尼面对面站着。
对峙。
“这并非全是他的错。”
史蒂夫摇着头说道。
而托尼只是冷笑一声,语气尖锐地说道:“史蒂夫,他杀了希德——难道希德的一条命用一句‘他只是无可奈何’就能算了吗?”
史蒂夫垂在身边的手猛地握紧。
托尼却还在一旁讥讽地说道:“不要把你的深情摆在台面上,队长,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死去的人就不值得你维护了对吗?”
“是他,史蒂夫——是他,亲手掐死了希德。”
“是他!”
“我当然知道!”
史蒂夫大声反驳。
坐在一旁的娜塔莎浑身一抖。
她低下头去。
“我当然知道是谁杀了他——是九头蛇,九头蛇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布鲁克林我的队友我的巴基我的希德——所有的一切!不是因为谁是因为九头蛇!是因为战争是因为混乱!”
“你不会理解,托尼,你和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你的痛苦不会是我的,我的痛苦也不会是你的。”
史蒂夫的眼睛泛红。
“我一醒来什么都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全变样了,所有人都离开了我,都追着死亡而去,只剩我一个人!”
“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在这个鬼地方连家也没有!”
“你有你的一切可我已经是一无所有!”
“害死希德的是九头蛇。”
史蒂夫直直地看着托尼,说道:“巴基的确是有罪,可是他们不应该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他的身上,却只为了掩饰他们自己治理不严的问题。”
“巴基也是军人,是在战场上立过功的英雄!”
娜塔莎和托尼一齐看向他。
“他承受的痛苦,他的无奈,他的伤疤,你们不能忽略这些。”
“不该这样偏执地对待他。”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可以一起回忆过去的朋友,我希望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法庭上,辩解他的罪,承认他的罪。”
“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被私下被处死。”
“……”
“我爱希德。”
“我爱他。”
史蒂夫悲伤地皱紧眉。
“他是我的一切,失去他的痛苦我几乎要无法承受。”
“你们无法想象失去一个人两次。”
“而这次他的尸体摆在我的面前,告诉我,我连梦也没有机会做了,他死了。”
“希德给了足以我后半生去回忆的美好,而巴基则是在我坎坷的前半生给予我援手。”
“他们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重要。”
“如果失去希德的话再失去巴基,我不知道在这世上以后我该怎么办。”
娜塔莎看见史蒂夫眼角的泪光。
她闭上眼,不忍去看。
托尼忽然转过身去,撑着会议桌桌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把自己的痛苦掩饰在淡然之下。
“所以希德的死,并不能成为我憎恨巴基的理由。”
史蒂夫抬手若无其事地抹去那点泪光,他眼神坚定,仿佛那个在布鲁克林里被打得站不起来却依然在说“I can do this all day”的小子又一次站在了众人的目光下。
“他只是掉进了他生命里的沼泽里,他在里面出不来,而所有人都从他身上踩过把他踩得更深进去……我相信,在他身边的希德曾把他拉出来过。”
“你们却又要把他踩回去。”
“我要把他拉出来。”
“我一定会。”
史蒂夫将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捏紧口袋内的那块破旧的怀表。
“等到那时候,我会再亲手将他送上法庭。”
“……”
而山姆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
急匆匆地说道:“巴基被人带走了,现在外面乱成一团。”
娜塔莎闻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看见史蒂夫拎着他的盾牌,连制服也没来得及去换,就离开了。
托尼在后面发出一声讥笑。
-
俄罗斯的一个小镇旅馆里。
泽莫将一个U盘拿出来,放在巴基眼前。
银色的U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被绑在柱子上的巴基只是垂着脸不说话。
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力气,如果放开他的手,他第一时间不会想去攻击,而是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希德拜托我带给你的。”
泽莫两手插兜,淡淡地看着他,说道:“他帮我,所以我也帮回他,他说这个东西是他在他死后唯一的念想,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希德像是早知道自己活不久一样,私底下找到了泽莫,告诉他九头蛇在前苏联时秘密基地的地址,以及潜入的方式和唤醒其余冬日战士的“密码”。
他当然也答应了希德希望他帮忙做的事情,虽然这中间利用了巴基掩饰自己的罪行,不过他并不觉得愧疚。
一事抵一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巴基在听见希德的名字的时候默默抬起头。
他现在只对“希德”有反应。
泽莫从包里掏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上,摆好在巴基面前。
然后拿着自己的咖啡杯暂时地离开了。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
巴基在看见希德出现在视频里面时,猛地愣了愣,眼睛一眨瞬间掉下了眼泪。
他咬紧牙。
他害怕自己会突然哭出声来。
“巴基,很高兴你还活着,真好。”
希德笑着点了点头。
“我拍这个视频,只是害怕有些话我会来不及告诉你。”
希德的睫毛轻轻颤抖。
“巴基,如果你全都想起来了,千万不要因此就憎恨你自己——这并不是你的错,是九头蛇的野心害死了你。”
“我相信你依旧是过去的那个巴基,那个善良的温柔的巴基——我从来未曾怀疑过你的内心是否被玷污,因为我知道,他们只能冷冻你的心而无法改变你的心。”
“生活中没有完美的故事,人生路上也没有真正完整的一长串脚印,因为走在路上总会跌倒。”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帝精心设计的一场游戏,一场滑稽却又无比真实的游戏。”
希德慢慢靠近镜头。
巴基甚至能数清他睫毛尖上落着的光点。
“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一场对我们来说有些困难的游戏就放弃了生命。”
“巴基,我希望你能活着。”
“代替我好好活着——”
“如果在你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曾真的爱过我。”
希德笑着。
“我爱你。”
“你没有错,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
今天外面在下雨。
雨很大。
所以我想起你。
我想起来我从未说过我爱你。
这让我后悔不已。
希德。
我爱你。
失去所有记忆后,再遇到你,再爱上你。爱你是刻在我身体里的,是我的下意识,是我的本能反应,是我仍然无比渴望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原因。
我会记住你怎样笑,会记住你怎样流泪,会记住你睡觉时怎样翻身,会记住你怎样从门外走进来,会记住你怎样抚过我的生命。
全都是你,一切都是你,记忆里只有你,除了你没有任何人。
我不能失去你。
我的记忆告诉我,你的离开会带走我的全部灵魂。
会带走我的生命。
所以我不能失去你。
我要让你永远活在我记忆里,仿佛你仍在我身边一样地活着。
我爱你,不知道该怎样告别你。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你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一副空壳。
坐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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