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发现了我妻子的异常?”
“嗯。”
“什么异常?”
“我近来有个开发月湾古巷的计划,竟然发现那里大片房屋的所有人是你的妻子。我很意外,原来那么柔弱的、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还是个隐形女富豪。所以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思路清晰,条理清楚。
他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神智正常,并无半点被催眠的迹象。
也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大老板那么容易被催眠,也不用当了。
江柏远有些失望,并没有从他嘴里听到想听的答案。
“感谢周先生的配合。”
他讥诮他刚刚的伪装,表达自己的态度:“不过,我不相信。”
周凛川抬了下眼皮:“这就是江先生的事了。”
其实,不仅江柏远不信,江如意也不信。她朝周凛川伸手要抱抱,等坐到他腿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糯糯地问:“哥哥真的不知道麻麻在哪里吗?我很想麻麻。”
她酝酿感情,撅着嘴儿,掉两滴眼泪,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装可怜:“麻麻是不是不要我了?小如意很乖的,哥哥,你让麻麻回来好不好?”
“哥哥真不知道。”
“说谎鼻子会变长哦。”
她用手模仿一个动作:“像大象的鼻子一样长。那时候,哥哥就变成长鼻子哥哥了。”
真孩子气的话。
周凛川点头:“嗯。我不说谎。哥哥真不知道你麻麻在哪里。顶多确定……她很安全。小如意不要担心。”
“哥哥怎么知道麻麻很安全?”
“猜的。”
这跟说了有什么不同?
她白浪费演技了,嘟起唇,佯装生气:“哥哥坏坏。”
既然生气,也不给抱了。
她挣脱出他的怀抱,想坐回自己的位子。可椅子有些高,爬上去还有点费力。
周凛川看到了,弯了唇,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放到了位子上。
相谈不愉快,没有人说话。
无比沉默的用餐。
快结束的时候,江柏远问:“如果是周先生,接下来会怎么做?”
周凛川眸带深意地一笑:“想回来的人,总有一天会回来。好好工作,好好生活。静待倦鸟归巢。”
“如果倦鸟不归巢呢?”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我谢周先生指点迷津了。”
有点讽刺的调调。
江柏远抱起女儿,大步往外走。
临出包厢时,他突然回头:“周先生是孤儿吧?”
有些事还是有些苗头的。
他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继续迈步往外走。
江如意心下明白:也许,周凛川也是麻麻的资助者。联想叶雪清,也许,麻麻失踪前,也给他留下什么话了。可他们都不说。看他们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真残忍。
想到这里,她抱紧粑粑的肩膀,心疼他了:“我有些讨厌麻麻了。”
像是明白她的想法,江柏远亲了下她的脸蛋,温柔一笑,只笑容里藏着几分忧伤:“如意,不要讨厌麻麻。你麻麻做事总有理由的。我对自己很失望,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不起。我把麻麻弄丢了。”
“不是这样的。”
“我会找到她的。”
他又亲了下她的脸蛋,眼神坚定:“相信粑粑。”
依旧是难以改变的执念。
江如意心里生出些不安来。
父女俩回到了车里。
江柏远开去了一家私人侦探社,之前有拜托他们帮忙寻找妻子。现在,他又有了新的诉求:“请帮我查查周凛川。中雅地产的周凛川。事无巨细。”
负责的社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叫陈赛,染着一头金黄的头发,相貌白净清秀,胸前黑衬衣大敞四开,暗红色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一副落拓不羁的姿态。
“没问题。”
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比了个ok的手势,同时,从裤袋里掏出一块糖果,弹到了江如意的脑门上。
江如意:“……”
她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四处打量,一时没防备,就这么被一颗糖袭击了,有点痛,本想责问一句,可拿起来,看到是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小孩子多对糖果没有抵抗力。
江如意18岁的灵魂可以说不,但4岁的身体似乎不受大脑支配。她解开包装纸,粉色的小圆球,亮晶晶的,还有香甜味,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她立刻放进了嘴里,与想象的味道不同,竟然是苦的糖果。她直接吐出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罪魁祸首。
陈赛没心没肺,乐呵呵的:“给你什么都敢吃。笨蛋!”
你才是笨蛋!
还是个坏蛋!
江如意觉得人格被侮辱了,用包装纸包好糖果,直接砸向了他:“还给你。”
陈赛接住了,在掌心抛了两下,竟没扔,放回了裤袋里。
江如意震惊了:“你不会还要拿去哄人吧?”
陈赛竖起大拇指:“聪明!”
这大坏蛋!
想想还是自己吃过后吐出来的……等等,不会在她之前,还有别人吃过吧?
这么一想,江如意炸毛了:“你个变态!”
她下了沙发,扑过去,想要抢回糖果,把它丢进垃圾桶。
奈何,人小力微,两三下后,就被陈赛束缚在怀里了。
年轻男人捏她的脸蛋、鼻子、嘴巴,乐得不行:“看你来这里两眼骨碌碌乱转,还以为多聪明,原来是个小傻子!”
他还以为天才的女儿是个小天才呢。
谁想,是个小傻瓜。
江如意觉得自己又被小瞧了,气鼓了腮帮子,努力挣扎,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放开我!”
她还冲粑粑告状:“粑粑,换人吧,这家伙一看就不靠谱。”
陈塞听的眉头一挑:“小家伙叫哥哥。”
“叔叔。”
“我有那么老?”
“当然。叔叔长得太着急了。瞧你一头黄毛,像极了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是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的人物,因其满头金发,又擅长狮子吼,故绰号金毛狮王。
江如意这么形容他,是讥笑他形象的意思。
陈赛不知道这个梗,还以为是个好词:“夸我呀!金毛狮王?不错。我喜欢。”
这下换江如意笑了:“叔叔喜欢就好。”
“还叫叔叔?”
“金毛狮王哥哥。”
“行吧。”
他们一笑泯了仇怨。
江如意借机摸走了糖果,然后,解开包装纸,迅速塞进了他嘴里。
君子报仇,当场才不晚。
陈赛立刻苦了脸,放下她,吐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江如意怕被“报复”,忙躲进粑粑怀里,得瑟地说:“看你是侦探社金牌社员,还以为多聪明,原来是个大傻子。”
什么叫以牙还牙?
大抵如此。
陈赛再次竖起了大拇指:“行,小家伙,你赢了。”
江如意满意了,咯咯笑着,在粑粑怀里,快乐地晃来晃去。
江柏远对于两人的互动,一直保持安静。自从妻子失踪后,女儿的快乐也少了,所以,见她跟陈赛玩的开心,虽然期间有吃亏,也没有说什么。
烦恼是大人的,快乐是孩子的。
他等她玩够了,才抱她出了侦探社。
今天一天跑了三个地方。
他收获很多,不觉得累,还想着去银行一趟,可半路看女儿打呵欠了,也就改道回了家。
江如意小孩子身体,中午有睡午觉的习惯,没到家,就睡着了。
江柏远看她眼睛紧闭,小脑袋一点点的,一颗心软成了水。这是他的女儿,此生唯一的珍宝。他轻揉她的发,听到她的呓语:“粑粑,粑粑不要难过……”
他唇角溢出了笑:“嗯。粑粑不难过。”
终于到了公寓。
他停好车,轻轻抱她出来,然后,乘电梯上楼,按了密码进门。
几乎才进去,他就感觉到了家里有人。
先是餐桌上有没来得及收拾的饭菜,接着是女儿卧房传来轻微的声响。
他以为是妻子回来了,心脏狂跳,激动地喊:“盈盈,是你吗?盈盈——”
没有人回应。
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房门开了。
江秋月的脸露出来:“柏远——”
江柏远满眼失望,继而,满眼愤怒:“你怎么还没走?”
“姐姐不放心你啊。”
江秋月赔个讨好的笑,又玩柔情牌:“还有明珠,她想你了,哭闹着要回来,我刚把她哄睡。”
江柏远皱紧眉头,看了眼怀里睡着的女儿,把她放到了自己的卧房。他开了空调,调好温度,关了房门,走出来,声音透着不耐:“等她醒了,你们就走。我给姐夫打电话。”
“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想在没心情跟你说话。”
他给冯东打电话,让他给江秋月订票,然后,自己去改了房门密码。
江秋月看他这么绝情,也恼了:“你竟敢这样对我!我是你姐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含辛茹苦拉扯你长大,我把你当亲生儿子养育,你就这样对我!徐香盈那女人还没个下落,你也不为她积点福……”
“别说了!”
妻子是他的软肋。
他握紧双拳,打断她的话,深呼吸一口气:“你不就是想要钱?多少?”
“100万。”
她回得迅速,像是生怕他反悔了。
江柏远已经反悔了:“姐,你觉得我有那么多钱?”
他现在没工作,为了寻找失踪的妻子,找侦探社、找电视媒体登寻人启事,已经花了不少积蓄。她是他的姐姐,现在不为他分忧,还在背后捅他刀子。他一颗心痛得鲜血淋漓,眼睛都红了:“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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