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音色清脆如铜铃相碰。
这里毕竟是禹承舟的私人领地,私人泉池,会是谁?
江煜吃了一惊,蓦地从泉水中直起身来想要离开。
完全浸透的轻薄衣衫紧紧贴合在漂亮的胴体之上,状若无物,水珠连成线哗啦哗啦往下坠,勾勒出每一处起伏交错的线条。
他一站起来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又坐下去,将身形藏于温水中。
“云凛君你别惊。”那声音连忙解释道,“是我,齐奕,我今天刚回宗门,想着,想着顺路来看看你,我知道你从来不让人进漓阳峰,我一会儿就走,这次就别怪我了好吗。”
齐奕?青漓宗宗主的大弟子?
温泉池面上热气一片氤氲,泛起层层白雾。
江煜皱起了眉,回头望向入口处的密林中,那里隐约着一个身影。
身影着红衣,浓密的乌发及腰,在头顶梳作了女式云鬓。远远地看不清相貌,只分辨得出那轮廓如少女般婀娜。
齐奕见里面没动静,就当“云凛君”默许了,他又缓缓向池边挪了几步。
他周身佩戴着各式各样的玉石珠宝,动起来,叮当叮当响作一片。
“师弟,我离开宗门数载,想念师父,想念宗门的一花一草一云,但最放不下的……”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小了下去,轻轻说,“就是你。”
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又缓缓道:“师弟还不知自己被评为了修仙界美人榜榜首,我收藏了你的画册日日翻阅,只是那画像画不出师弟的万分之一。我还给那画提了诗,想着回来念给你听……”
冷风从水面上吹过,江煜打了个寒噤,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池子。
原书中的这个齐奕,也是云凛君的众多追求者之一,算是和原主同病相怜的炮灰,相貌昳丽,平日又爱着女装,看上去颇有些雄雌难辨之美。他善丹修,修为高深,门下弟子众多,也是可以凭实力撑起宗门的半边天,若不是沉迷于追求自己的师弟,荒废前程,一定能够有更大作为。
这厢江煜还在为他的未来悲叹,那边齐奕陶醉在心上人沐浴的美景中无法自拔。
“师弟,南疆秘境里邪崇众多,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就因为心中念着你,这才死里逃生。”
“师弟,我为你带回了好多灵药仙器。”
“师弟,多年不见,我看你身形好像又消瘦了几分,不过我喜欢。”
“师弟,我刚回宗门全身疲乏无力,早就听闻你这温泉功效不凡,要不今夜就……”那脚步声伴着清脆的铃铛声又近了几分,“你若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传来了衣物细细簌簌的摩擦声,叮当叮当几下,是玉佩珠钗丢到地上的声音。
江煜这下子慌了。齐奕的脾气出了名的暴躁,他刚刚偷听了人家的告白现场,若是被逮了个现形,此时衣衫不整地直面对上,他肯定不是齐奕的对手。
他矮了矮身子,借着朦胧雾气,偷偷向来时的岸边移动。
禹承舟刚刚给他的外衫还挂在那边的树梢上。
他不敢再起身,只得伸长了胳膊探过去。树枝早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哪还有半点衣物的影子。
齐奕不着急入水,他蹲下身来,坐在岸边,除去了鞋袜,伸长腿,脚尖扑打着水面,往水汽腾腾的人影处撩着水花,有一下没一下的。
雪青色的云锦外衫此时正躺在他的怀中,出走多年,这衣衫他还是认得的,分明就是青漓宗各师尊标配的高阶宝物,既可提增灵力,又可修补伤口。
他右手摩挲着薄薄的布料,左手已经背到身后紧紧捏住了防身法器,心情复杂万分。
齐奕有点拿不准“禹承舟”此时在想什么。
十几年前禹承舟拜入师门,只是惊鸿一瞥,齐奕便飘飘欲仙,自认为没有比自己更能欣赏绝美师弟的人了。可惜这个师弟人又独又傲,只身在漓阳峰修炼,谁也不肯接触近身。
换做当年,踏入他的领地,守在他的温池旁看他沐浴,对着他甜言,还拿走了他的外衫,师弟早就得几把飞剑飙过来了。
今天,太安静了,是暴风雨前的沉寂,还是久别后的心意相通?
齐奕紧皱眉头,坐在原地默默思考了片刻钟,他觉得,是后者。
那水汽中缓缓舒展移动的人影分明是在邀请自己下水。
“师弟,我……”
“先等等。”是禹承舟的声音,有些微弱,分别多年有些陌生了但应该没有认错。
齐奕果然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防备地握紧了法器,随时准备接招。
江煜见那边停了下来,这才微微舒了口气。他刚刚试着用了幻声术多少仿出了禹承舟的声音,若是相熟的人仔细辨认,一定会穿帮。
只是听刚才齐奕所言,江煜笃定他俩不熟。
他缓缓摸索着池边向着下游移动,脑子里飞速思索该说些什么稳住他。
“齐奕,师兄……我,我修无情道。”江煜咽了咽口水,“此生不结道侣,只求大道。只怕会误了师兄正缘,枉费师兄一片美意。”
学得来声音,学不来语气。
“禹承舟?”齐奕有点起疑,警惕了起来,“我知道你修的是无情道啊,你还好吧,怎么……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你唤我师兄。”
江煜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皱起了眉,狠狠咬紧了牙冠,怎么这人偏生喜欢受虐,只愿意听禹承舟骂他不成。
“叫师兄是想客气点待你,我们之间除了师兄弟也不剩什么了吧。”江煜刻意冷笑一声,“多年不见,师兄是忘了漓阳峰不待客,还需要我请你走吗?”
齐奕驻足原地,摸了摸鼻尖,默默品着刚刚那句话,又被拒绝了没错,可他竟感觉不到一丝沮丧。今天的师弟,好像哪里有那么一丝不同,不过他更喜欢了。
他微微一笑:“师弟往日都是直接动手的,今日何必留给我机会。”
江煜张了张口,接不下去了,他彻底服气了,这也行?
不知是不是在温水里泡的太久,有些缺氧,他只觉头晕脑胀,四肢酸软,完全感觉不到这温泉对灵力的增进作用。
他加快了移动速度,想着趁着水汽,尽早从下游上岸。
齐奕看着他有要离开的迹象,也不着急,缓缓道:“师弟的衣服还在我这,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过来取?”
衣服原来在他那?
“我有隐疾,不结道侣!”
这样说,总行了吧,帮他断了念想,也好改了做炮灰的命。
江煜靠着池壁微微喘息,他试着上岸,却发现自己连脱离水面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由内而外地发烫,体内的魔气连同着灵力一起陷入诡异的沉睡,反而浮起一种奇特的燥热,催促着他去寻找冷源。
他半眯着眼打量着岸边景象,这里连通的好像是什么院落,有亭廊,有屏风,有小石台。旁边放置着一个竹衣筐,好像搭着衣衫还有巾帕。
这边齐奕更不死心了,他舔了舔唇,会心一笑:“没关系的,别担心……”
他手中的衣衫突然被抽了出去,他一惊,连忙转头,“禹承舟?”
禹承舟站在他的身后,面色不虞,“出去。”
“你不是刚刚还在水里,怎么……”齐奕讶然地微微打量着禹承舟,领口微敞,乌发柔顺地贴在脖颈上,还滴答着水珠,倒确实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便绕到了他身后,自己还没有察觉,这功力未免增进的太快了。
齐奕自知理亏,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又不敢真的交手。偷偷望了两眼便想溜走。
“站住,解药呢。”禹承舟叫住他,指了指温泉,“你给池水下药了吧。”
齐奕哂笑:“这点小伎俩又奈何不了你,还要什么解药。”
江煜口干舌燥,意识也有点开始渐渐消散。茫然间,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家中的浴池中,一会儿又想起来自己已经穿成了炮灰命。
他有点莫名想念某种松木枝的冷香气,分不清是大脑在想,还是身体在想。
他努力晃了晃头,想要把属于原主的臆想驱除出去。
可那种想法一旦出现,便如一簇小火苗,腾地在心中点燃,再也挥之不去。他极度渴望触碰,渴望安抚。
江煜努力伸长了手臂,打翻了那个竹衣筐,里面好像有一团黑色的,有些眼熟。他思维迟缓,揉了揉眼睛。
“我不来,你打算一直占着我的浴池到什么时候。”
一只手臂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顺手给他罩上了一层外衫。
江煜腿脚早就麻了,一个站不住又要滑坐下去。
这一滑又落入了一个清凉的怀抱,燥热瞬间减退了大半,意识出现了一瞬的清明,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抗拒地推开对方。
“池水被人下了药都没察觉,还泡在里面不出来。”禹承舟单手将他捞上岸,不动声色地将衣筐连带着那团不明衣物踢到一旁,“解药是没有解药了,你要不要猜猜看这是什么药。”
“没事,我自己运气缓解就好。”
江煜一边稳住真气,一边暗暗祈祷禹承舟只是刚来,他伪装声音拒绝齐奕的事情不要被发现。
“好像有人造谣,我有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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