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面清澈如镜,禹承舟那时就在岸边,默默注视着潭底,瞳孔微微收缩。
他当然看到了那个幻境,看到自己用大氅将青年紧紧包裹,看到青年是如何羞涩又可爱地扑到自己怀中,甚至看到染着火光血色的结局。
但他不想承认,也不吝啬于撒一个小谎。
因为现在的江煜已经足够惧他了。
禹承舟明白了,逗江煜固然有趣,可过度的羞耻感带给江煜的只会是更多的防备心,抵触心。他还不想把到嘴的徒弟就这样赶跑。
等江煜真正接纳了,再去好好解决也不迟。
漫长人生中的云凛仙君第一次知道了耐心为何物。
“怎么样?”
禹承舟探入识海实在太久了,半个时辰过去了,江煜不禁有些焦急地催促着。
禹承舟睁眼凝视着他,沉默不语,半晌解开了问鸿身上的召唤咒。
问鸿甫一变回人形,好似从噩梦中惊醒,一个扑身将江煜压翻在床,眼底满是惊愕悲痛和四起的杀意,“……主人,我在。”
“这是还病得不轻呢。”江煜有些无奈地向后缩身。
禹承舟不得不施了道束缚咒,将问鸿锁在床铺上,“这些时日让他陪着你也好,你没有神兵,他虽暂时灵力虚弱,尚未恢复,但也足以护你周全。”
问鸿的识海中又暗又冷,那里藏匿的小小人影并不是禹承舟。
他顿了一下,余光停留在江煜身上,用他听不见的音量轻声低喃,“解铃还须系铃人。”
“云凛仙君!”
这厢暂时解决了问鸿,兰汝又在外面叩门。
禹承舟一开门,兰汝拜身下去。他身后又跟着一堆宝箱,这次盛的不再是庸俗金玉,而是修仙界上等的法器宝物。这些所谓的仙君同款都是兰汝费心收集来的,养魂丹,蛟龙之蜕,归元秘籍,贵且珍稀。
江煜乍舌,又不免心中激动,这就是原书中著名的兰汝重金拜师一章吗。
他捧出了一碗小瓜子躲在暗处观戏,谁料一个没抓住,被金足鸟找到机会扑去了外间。
在金子和禹承舟之间,金足鸟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作为一只有高追求的好.色之鸟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心爱的雄鸟被别人占了去。
“本座不收徒。”禹承舟的语气如当年一般淡漠无情。
“孤不拜仙君。”兰汝微微一转身,冲着金足鸟的方向拜了下去,“孤想拜江煜为师,特奉法器宝物万件,还请仙君允命。”
在兰汝眼里,娶亲之事是父母之命,须征得江煜的师尊同意,拜师一事当然也需要。
“孤想过了,方才是孤唐突了,孤会先拜师,认真求仙问道,等孤修为配得上江煜师尊的那一天,孤再……”
兰汝一抬头,火红的嫁衣轻羽一甩,扑到了仙君的怀里,佳人面容羞赧可爱,一个劲地往禹承舟的胸膛上蹭。而有此佳人在怀,仙君眼中分明盛满了不耐烦与躁怒。
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阖上了,这次禹承舟亲自施加了结界,从外面再也打不开。
只留得兰汝和无数珍宝伫立门前。
他怔忡半晌,脑中思绪纷杂作一团,怒火腾起,自丹田烧至心肺。
仙君是永世不化的冰山,高高在上,他珍惜的人儿在仙君那里根本一文不值。这种被绝对忽视的感觉兰汝明明也是品尝过的。
既然如此,他便要让江煜从苦海中解脱出来,穿了他的嫁衣,便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
红豆耳珰的尖刺蓦地没进了他的掌肉,一小滴鲜血兀自落地。
门甫一阖上,禹承舟便推开了金足鸟,他实在讨厌身体接触,哪怕是顶着江煜面容的小灵兽也不行。
江煜方才瓜吃到一半,莫名躺枪喜当师,上扬的嘴角一点点落了下去,默默摸了摸鼻尖。
“是我小瞧徒弟了。”禹承舟幽幽叹了口气,瞥了瞥他,轻飘飘地叫了一句,“江煜师尊。”
这一声叫得江煜霞色爬上脸畔,身体紧绷了起来,眼神四处乱瞟,神情尴尬极了。
“江煜师尊的这双手回去教我练剑画符吧。”
禹承舟背着手,一小步一小步逼近。
“这嘴,教我念诀诵经吧。”
江煜不自觉的退后之间,被顶到了美人榻旁。
“江煜师尊还擅长什么?”禹承舟俯身看着他。
“教教我。”
实在有趣,看着那张脸明明红到了耳朵尖,却还在努力维持着平日的镇定,睫羽扑闪个不停,却还在努力抑制着紊乱的呼吸。
“师尊……”江煜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回应道,“我也不收徒。”
禹承舟皱眉愣了半秒,方才意识到这孩子是当真在回他话。他努力忍住笑意,“嗯,你也不收徒么,那换我教你。”
问鸿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距离一点点变小,又急又气,双眼通红。他拼命挣扎也解不开束缚咒,只得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床榻帏幕之上,锦绸被撕成了无数布条,轻绒四处飞散。
问鸿死死地凝望着江煜,面色低沉,声音沙哑极了:“灵妖的咬痕即是契约,主人印了我的咬痕便生生世世是我的契侣!”
“契约?”禹承舟心情骤然被问鸿搅坏了,嘴角落了下来,转头眯着眼看着他,“你是说这个?”
他的指腹抚上了那道不浅的伤痕。
冰凉的触感贴了上来,灵力缓缓渡入,江煜不由得向后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之后,那里的肌肤光滑一片。
问鸿瞪大了眼,他留下的契痕乃是灵妖灵力注入,除了主人再无他人能够消除。
他心中的疑惑更多了,眼前这个气息诡异的男人难不成真是……不可能!他定是用了什么不知名的邪术碰巧起效了。
“你留几次我消几次。”禹承舟猜透了他的想法,冷冷地警告,“但你最好不要尝试。”
禹承舟的手刚要离开润玉般的肤.肉,蓦地被人捉住了。
江煜垂下眼帘,引着他的手往下贴去,“能不能……帮忙把这里的也去一去。”
那些更为密集显眼,缱.绻旖.旎的吻.痕。
白嫩柔软的脖颈被微微舒展开,完完全全暴露在禹承舟眼前,青年紧闭双目,不自知地诱.着他去触碰自己,血管在掌心下有力地跳动,一下,一下。
他看不到,自己抬头引.颈,双.唇微.张的模样,是怎样一片风景。
这一次指腹只停留了半秒便滑开了,江煜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未睁眼,他的额头上挨了轻轻一敲。
“这个消不了,留着给你作提醒。”
他眨了眨眼,提醒?什么提醒?
然而禹承舟没有再做停留,转身匆匆离去了,好似有些慌张,碰到了门框上,一声闷响。
翌日便是大典,整个皇子府苑上下忙活到深夜才重归阒寂。夜色笼罩四方,只留屋内几盏烛灯闪烁不定。
金足鸟还穿着那套霞披羽裳沉睡在一旁,明日他将代自己登殿去做引子。有禹承舟看着,江煜不必担心金足鸟的安危。
虽然是只鸟,还是只经常顶着他的脸违.法乱纪,贪财好色的鸟。
“希望你关键时刻不要再用我的脸出糗了。”江煜帮他扶正了凤冠。
他刚一推开窗想要呼吸新鲜空气,门前蓦然多出了两道黑影,鬼鬼祟祟,一站一蹲,死死把守在门的两旁。
与那日山洞中的身影如出一辙。
是那两个魔修,他们跟到皇宫了!那夜那个大魔修刚刚来过,他们便寻到了踪迹,这也太过巧合了……
江煜回头望了望被束缚在床铺上的问鸿,银牙紧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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