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会当日就像某个大家说过的一样,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宝相大师亲自带领各弟子在菩提院外等候,辈分高佛法深些的还好,见识稍浅的弟子们都掩不住激动之情,只惧佛威尚不敢东张西望而已。
众僧想到今日的万僧盛会,昨夜都亢奋得难以入眠,今日皆起了一个大早盼望着能第一时间见到“活佛”,聆听佛经教导。
与他们的兴奋不同,季无忧倒是保持和往日一般无二的作息,心中虽紧张也能稳得住。
于他,这不过是又一场大型演讲秀,难度或许还不如上次的当众出家。
而这宠辱不惊的表现自然在众人眼中又为他增上几分高深莫测的圣僧气魄。
季无忧没有穿主持送来的华贵袈裟,只穿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白色僧衣(参考《天地争霸美猴王》里面江华演的唐僧装扮),再将那刻满了心经的大串佛珠松松得绕在自己脖子上,因足有二百六十颗,季无忧便绕了两圈,特把居中的菩提子调整好位置,理理僧袍提好状态便走了出去。
“阿弥陀佛。”众僧向季无忧行礼,让开一条路。
季无忧还礼,走到人群最前方。
相国寺外不少百姓没有提前赶去演武场“占位子”,而是选择等在寺前,期盼着能多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活佛”,再加上皇家派来接应的护卫们,倒也很有人山人海的架势。
季无忧拒绝了正隆帝派来接他的特制马车,在众人惊叹钦佩的目光中选择与大家一同徒步走向会场。
不是季无忧为了装逼故意为难自己,而是他总觉得皇帝这样快的就接受了自己这个“圣僧”,还如此积极给自己造势总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他可不会轻易放下戒心。
自己这一步步走来可以说很顺利,虽然季无忧可以说暗地里下了很多功夫,再加上在这种迷|信的环境里一般人不敢冒犯神灵还欺君,可他并没有被顺遂冲昏头脑,反而更加谨慎。
自从鹿鸣宴顿悟开始,他自己此生都将与皇室博弈,赢则生输则死。
想到那不久就要东窗事发的“绿帽事件”,季无忧的脚步更加坚定了。只有打好今天这一仗,拿到更多的筹码,未来的路才能平稳地走下去。
演武场与相国寺虽有些距离倒也不算太远,毕竟动身的早,季无忧他们到时也不过辰时。
外地高僧皆已入座,百姓们于外围或站或坐得环绕着场地,整个演武场被皇城军围住,场地中每隔百步便有禁军打扮的带刀护卫把手,各出入口与权贵所在的观景楼皆重兵把守,最高一层的皇家看台更是因离百姓观望区很有些远,即便神射手也很难在此偷袭,看布置确实算万无一失了。
季无忧多看了两眼观景楼边的树,是一课枝繁叶茂的琼花树,树枝被花叶压得低低的很是好看。
季无忧之前还曾担心过皇帝会直接给他在演武场最中央搭一个架子,让他更“显眼”些。这不仅十分容易被人以弓箭手|弩暗杀,还让他更像一个给贵人唱戏的了!
幸而只是征用了点将台,在其上布下一质地颇好的精美蒲团,季无忧心中满意,加上主要也走累了,当仁不让便上前坐下,相国寺其余僧众便也一一就位。
因皇帝还未到,佛会自然没有立刻开始,季无忧又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视线,抬眼望去,见皇家看台站着一身着玄色皇子服的男子。
仔细一瞧,果然是反派!
因隔得不近,季无忧也看不太清楚反派的表情,倒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凝在自己身上。这人究竟什么毛病,每天就看看看,自己都要被看毛了!
今日还有正事,季无忧不能被他干扰慌了手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佛会做准备。
“三弟倒来得早,可是近日于佛法上又有了新造诣不成?”伴随着脚步声,大皇子晃着折扇走了过来。
钟裴渊听到大皇子的话垂下眼,倒也不回话只笑道,“皇城军越发得力了,大哥安排的着实严密。”
钟裴律听到老三的夸赞也没太得意,面上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都是父皇安排的好,孤不过听从调遣而已。”
钟裴渊顺着他的话茬也夸了几句陛下圣明的话,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派兵把演武场围起来这种看似安全实则蠢得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的主意,亏他这大哥敢提,而他那好父皇还真敢安排!
这样内部的刺客问题倒是好防范了,可若是有人在哪闹出点动静来,百姓一慌乱又无法正常疏通撤离,光踩踏都不知要死伤多少。
当然钟裴渊不知道这个“好主意”是女主提出的,大皇子当场“惊为天人”就告诉了正隆帝,还夸赞了一番女主的聪明才智,正隆帝也不知为什么就龙心大悦,不仅按女主的想法安排了,还让大皇子负责此次佛会的安保。
若不是对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处还费心费力,钟裴渊可不会介意以此生事打打这两父子的脸。
两人未交谈几句,正隆帝便带着太后皇后她们出来了。
季无忧端坐台上,见所有人跪倒在地三呼万岁,也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只转向皇家看台对皇帝行了个佛礼,面容淡然并无畏惧谄媚之色。
扫过正隆帝身后站着的两个宫女时季无忧眼珠动了动,怎么女主和女配都在?原书这时候女配好像在大皇子身边做宫女吧,难不成是哪里出错了?
这念头也只一闪而逝,毕竟现在的重心是佛会。
正隆帝就坐后,季无忧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作为演讲自然不能一开始就直接进入正文,讲经也一样,他准备先大约将佛门众佛等级介绍一下,再调起观众们的兴趣,最后才背诵经文。
不然几千字的经文而已,一下子就讲没了,百姓还不一定听得懂,那不是在逗人玩嘛!
“佛,无量也,人皆可为佛。”季无忧听到百姓们虽有窃窃私语但并没有哗然,众僧也十分克制没有人插话不由万分满意,“天地第一佛为南无阿弥陀佛,万佛之祖也。万佛之祖为西方极乐世界之教主,接引佛人往生西方极乐净土,故又称接引佛。”
“万佛之祖立佛界接引众生,第一位达者为释迦摩尼佛,得道后于人间创佛教广传佛法,尊为如来佛。如来座下弟子三千,贫僧也是其一,得授尊号:无忧。”
季无忧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名字拿出来了,这一天天的大家光知道他是圣僧,连个法号都没有很不像话。
“无忧……”高楼上,钟裴渊望着台上一身白衣清朗如竹的和尚嘴里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由觉得这名字倒是比“季瑞”更适合这个人。
季无忧倒也没跟大家各个佛陀菩萨都细细介绍一遍,只重点说了几大佛祖、菩萨、金刚罗汉,其余只大致说了个法号,就这样也花去了不少时间。
介绍完佛界结构后,季无忧稍停顿了片刻让众人回回神,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
一片寂静中,季无忧缓缓站起了身,霎时,所有人目光加倍得聚焦到他的身上。
钟裴渊忍不住上前两步靠近栏杆,想看得更清楚些。
不止他一人如此,楼下的权贵楼上的皇子们,甚至正隆帝都没忍住起身,想知道这位圣僧意欲何为。
只见所有心神聚集处的那人,不紧不慢地下了高台,向着观景楼走来,正隆帝心中一紧,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楼下侍卫也不着痕迹得防备起来。
钟裴渊的目光紧紧锁在季无忧的脸上,他知道季无忧这人绝不会做无用之事,尤其在今天这种场合。于是这又是有什么惊奇的花样了?
未几,季无忧的脚步停在了观景楼边的琼花树旁。
钟裴渊见他仰着脸望着琼花树,准确来说是望着树梢的一簇开得正艳的琼花,眼神微微闪动。
钟裴渊俯视着阳光下一身白衣显出几分圣洁的季无忧,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还是从那双干净的眼睛看出几分纠结,以及对那簇琼花的渴望。
季无忧也确实有些犹豫,他想给大家一个震撼,顺带借用一下“拈花一笑”的典故。
但万万没想到那树居然这么高!明明进来的时候看上去可以摘到的!
这时候叫别人帮忙好像有点丢脸,但不叫别人帮忙他的面子里子就要全没了。
就在他犹豫之际,忽然听见众人的惊呼,紧接着上方传来莫名的响动,不由抬头望去。
却见一玄色身影正从三楼飞跃而下,季无忧被吓了一跳,这人不是别人竟是钟裴渊!
季无忧仰着脸愣愣得看着越来越近的钟裴渊,见他身形敏捷地跃至半空,脚下一踩树顶分枝,随即一个旋身,自树间一掠,最终翩然落地。
这一整套动作下来也不过几息,所有人都为这变故惊呆了,而做出如此惊骇之事的那个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手,将一捧白色的花递到了白衣僧人面前。
季无忧显然还没回过神,呆呆得看着眼前人,脑里一片空白。
直到眼前一团东西晃了晃,季无忧微微涣散的目光才重新汇聚,盯着面前的一簇琼花。
捏着这簇洁白琼花的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季无忧还记得这只手拉住自己胳膊时的强大力道,但此时衬着白花,这手竟然也显出几分好看来。
再往上便是钟裴渊俊朗的脸,和往常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正勾着抹浅笑,右边嘴角甚至有一个小梨涡。
季无忧瞳孔颤了颤,多少警惕都被这样大的冲击给打散了,他犹豫片刻,伸手接过琼花,再次看向钟裴渊。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的四目相对,也是季无忧第一次不带其他情绪的仔细看他。
原来靠近了看,钟裴渊的瞳孔是浅灰的,鼻子也比别人挺一些,确实不像中原人。嘴唇也好像薄了点,但是梨涡真漂亮,好想戳一戳……
季无忧心脏没忍住跳快了些,脑子里晃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后只留下一句——
女主看上的居然是男主不是反派,她是眼瞎了吗?!
场外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季无忧也终于记起自己在哪。
“咳,”毕竟还有正事,季无忧赶紧收回目光,行了个佛礼低声道谢,“多谢施主。”
“不用客气,”钟裴渊浅笑还礼,“无忧……圣僧。”
季无忧的小指不自觉轻颤了两下,旋即捏紧手中琼花,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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