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相国寺来了几个人。
季无忧正如往常一样在池边打坐休息,听见一队脚步声从前山过来,远远得停在了去后山的山路上,接踵而至的便是各色目光的洗礼,显然这群人是来找自己的。
这队人马当然是正隆帝派来的。
因宫中之事,皇帝派夏守忠来请圣僧入宫驱邪,光派一个太监自然不够,为示重视正隆帝便想找个皇子同行。皇子们得知后当然各个争先,那日的佛会盛事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现在这活佛的名号在大盛有多响、皇帝有多重视,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一旦能让活佛为自己说几句好话,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在各皇子争辩下,正隆帝一个头疼就把他们全部派出来了,于是便造成了现在的场面。
皇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谁傻到上去打扰圣僧,更不甘心提前离开去菩提院等待。万一自己离开,哪个兄弟留守先一步与圣僧说上话可就太亏了!
大家保持着敌不动我就不动的战术,僵持在过道上,为了掩饰尴尬便四外打量,佯装被美景所迷。
不过清秀俊雅的白衣僧人,坐在清澈的池水旁,青山环绕野径花开,与山色融为一副绝妙的画卷,也确实很美便是了。
不愧为圣僧啊……
在场众人皆暗自赞叹,虽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感慨,反正感慨就对了!
能光明正大来后山找自己,还不用通传的,不用说季无忧都知道是宫里的人。他也没睁眼,仔细回忆起书中剧情。
按时间算,女主应该和男主互相爱慕,皇帝也十分欣赏她,由此引起皇后的不满。她目前只是一个宫女,皇后拿捏她再简单不过,于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大皇子,女主决定投向皇后,促成大皇子与皇后的结盟。
而皇后的心头大患便是淑妃!
皇后知道,那清小仪不过是淑妃用来争宠的旗子,一个以色事人的小仪并不值得她花费功夫,可淑妃不同。
身为后宫除自己外最高位分的妃子,皇后深知淑妃这十几年来做梦都想拉下自己,这次精心培养出这么一个清小仪,绝不是单纯的争宠而已,背后定有阴谋。
皇后思索再三决定先下手为强,女主也为皇后出谋划策,制造出一起多重反转的“巫蛊事件”,也是这次陷害淑妃的过程中,女主意外得知了淑妃最大的秘密,直接导致永宁候府覆灭。
季无忧大概琢磨了一遍剧情,猜到现在应该是皇宫中“巫蛊”爆发,而自己是皇家认证的圣僧,自然要来求助了。
既想通了前因后果,季无忧该考虑的便是要不要入局。
若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掺和到宫廷争斗中的,冷眼旁观才是保命之道。可自从佛会后,他想通正隆帝不论是为了信仰还是为了利益,总之现在采取的策略是与他互利互惠;而拥有百姓的真心信服,他已经和皇帝站在了相近的高度,只要他不触到正隆帝的底线,正隆帝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杀他。妹妹与阿华也已经摆脱了侯府,他再没有了后顾之忧。
既如此,再将主动权交出偏安一隅,可不是他的性格。此时的他手握剧情,头带“活佛”光环,不好好利用才真的对不起自己了,为了日后的生活,也为了不再受制于人,这局他必须入!
在季无忧权衡利弊之际,钟裴渊打量了一下四周。
浮岚暖翠水秀山明,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人烟少空气也疏朗,难怪他越发滋润了。
钟裴渊看着两月不见,气色越发好的季无忧不由好笑,自己只能在宫里殚精竭虑的算计,这小骗子倒是过的清闲恣意!
这时,钟裴渊见季无忧终于起身,沿着小径走向他们所在的山路,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仔细观察着季无忧的神情,想知道他将如何应对这次皇帝的试探。
季无忧五感本就灵敏,那人的视线如此毫无顾忌,又怎么察觉不出。
季无忧自觉自己已经把那些念头都掐灭了,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必怕还没翻身的反派,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望进那双浅灰色的双眸中,见那人先是一愣,后眼里浮出笑意与兴奋,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
两人的目光往来不过一瞬,季无忧便被那双眸烫着了般,迅速收回视线。
“圣僧……”夏守忠上前请安,正要开口,季无忧却没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大皇子没想到这“活佛”直接无视了他们,脑子一懵,大声喊住他,“圣僧!”
还未等他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就见那白衣僧人举起右手,制止了他余下的话,头也不回得朝菩提院而去。
众人有些茫然,圣僧这是不愿见他们吗?
几个皇子对视一眼,也拿不准该怎么办。
此时钟裴渊走出来,也没管不明所以的兄弟们,径直跟着季无忧的脚步往菩提院去了。
季无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反派,他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待回到菩提院,季无忧还以为他知道有暗卫盯着会自觉在院外等候,没想到他居然毫不客气地跟了进来!
季无忧默默握拳,悄悄加快了速度,要不是暗卫在暗中盯着,他差点能跑起来!
钟裴渊见刚才还一脸圣洁的人越走越快,连后脑勺似乎都气呼呼的仿佛一只炸毛的小狐狸,眼里闪过笑意。
然而不知是不是身高优势,季无忧已经很快的,但那人始终能保持着相同的距离紧跟在他身后!
幸而后山离院子不远,他很快就到了,一进院子季无忧果断回房间,刚转过身就看见某人带笑的双眸,他顿了顿,大力关上了房门!
合上门后,季无忧坐到桌前猛喝了两口冷水。
要冷静,要冷静!
赶紧想想剧情,既然皇宫有“巫蛊”之乱,皇帝如果只是想借自己的嘴澄清一下那是骗局,以稳定人心,肯定会亲自出马表示郑重。
派皇子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请自己入宫。
而这入宫容易,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如今离千秋宴不到十天,提前进宫也不是不行,何况原剧情也都是围绕后宫发展的,想插手就得入局。
既打算好了,季无忧也不再纠结,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这是他给季婉留下的功课和隐晦的提点,他自己倒是不担心,进宫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了。
作为皇帝亲封的“无忧尊者”,行礼倒是不用带,只需把那套行头和自己雕刻的几串佛珠戴上便行。拿起锦斓袈裟,一枚熟悉的木雕静静地躺在架子上,那熟悉的眉眼让他愣住了……
季无忧打开房门,随意地扫了一眼,见各位皇子都站在院中等待,他却一下就注意到了菩提树下的钟裴渊。
不论何时何地,钟裴渊总是最显眼的一个,只要他在场,季无忧的注意力就很难从他身上离开。
一身暗红长袍的卷发男子仰头看着树上的花,手摸在粗糙的树干上,阳光断断续续地从摇摆的树叶间倾泻,在他身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光芒,让人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季无忧的动作一顿,见那人转头看向自己,咽了咽口水,正脸更好看怎么办!
钟裴渊上下打量几眼季无忧,见他身着玄底金纹的锦斓袈裟,手持九锡禅杖,从容地撩起袍脚走下台阶,不由感慨。这人确实挺适合这份装扮的,看上去更加出尘了,很能唬人的样子。
季无忧被他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略有些不自在,摸了下手腕上的佛珠,垂下眼睑。
“圣僧,”夏守忠上前行了个佛礼,谄媚地笑道,“是这样的,宫中近日……”
“不必了,”季无忧打断了他,点点头,“带路吧。”
夏守忠一愣,随机意识到这是圣僧早算到他的来意,也同意了随他入宫帮忙的意思,忙笑得牙不见眼连连答应下来。他眼里更加得尊敬与畏惧,那往日在皇上面前无往不利的拍马屁神功,也不敢拿到活佛面前奉承,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几位皇子们也彼此看看,他们都往相国寺里派了人,也知道他们父皇的暗卫全天候得“保护”着这位活佛,平日里绝没有人会与他提到外头的情况,那么他是怎么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呢?
难道这位活佛还精通术算?
季无忧可不管他们的各种心思,跟着夏守忠出了院子,见到门口的宝相大师,他把手中的信封交给他,顿了顿开口:“待安顺再来,让她与阿华在厢房住下吧。”
季无忧如果一时半会出不了宫,季婉还是待在菩提院里比较安全,至少相国寺的和尚们都会护着她俩,哪怕到剧情后期宫廷大变也不会波及到这里来。
“是,贫僧待会见到安顺施主定会与她说。”宝相大师认真应下。
季无忧点点头,整整胸前佛珠,微抬下巴怀揣着上战场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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