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季无忧的卧房里还有一个小隔间,他起初还以为是独立浴室,推门一瞧才发现竟是间小禅室。

    季无忧失笑,看来自己这个和尚当的还不称职。他把禅室的窗子撑开,一股竹子的香味飘了进来,原来外头是一片小竹林,光顺着窗子照进禅室里,一下子显得开阔起来,倒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他将闷了一天的袈裟换了下来,这衣裳好看是好看,但也太重了,何况如今也五月了,穿这么多热得慌。

    他用湿帕子洗了把脸,又擦擦自己光亮的脑袋,舒服地眯了眯眼。幸亏剃了头发,不然夏天得热中暑了!

    收拾完自己,季无忧便出了房间。

    “圣僧,这些斋菜是太后专为您开辟的小厨房里专供的,”小金子将各色斋菜瓜果一一摆好,恭谨又不失亲切地解释道,“一应器皿都是全新的,并不与御膳房同,半点油星都不沾。”

    季无忧满意地开动,宫中的大厨确实比相国寺的要好,同样是清淡素斋,偏能让人吃出不同的美味来。

    吃过饭,季无忧休息了一会,又想起被自己的战利品。

    他把那个蓝缎布包拿了出来,细细查看。先是蓝缎,上头用金线绣着朵牡丹,本是块漂亮华贵的帕子,如今倒被用来做这个。里头的人偶约莫巴掌大小,白绸所制,正面扎着九根细长银针,背后写着生辰八字,整个人偶猩红一片,是用狗血浸染过的。

    季无忧确认这就是原文里皇后用来陷害淑妃的人偶,盯着那人偶背后的八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他收起人偶,洗了洗手,又想起被自己拿来挖地的禅杖,也拿过来洗洗,擦干净。这玩意虽重,但是不论做拐杖还是用来挖地、打人都是件不错的工具。

    天暗下来的时候,季无忧睡不着,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在皇宫过夜,心情有些微妙,便到禅室静静心。

    季无忧捻起三根香,在烛前点燃,甩了甩,正要插|入香案时动作一顿。

    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不是平日的暗卫,是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目光。

    季无忧垂下眼,将香插|好,在佛像前跪了下来,看谁耗得过谁!

    在季无忧悄悄打第二个哈欠时,那人终于是耐不住了。

    “无忧尊者倒是虔诚,如此晚了还礼佛。”

    季无忧暗暗勾唇,闭着眼悠然道,“不如三皇子,好雅兴。”

    钟裴渊自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见那个白衣圣僧跪在佛前,迎着烛光显出几分动人,眸色转深。

    他走到那人面前蹲下,直勾勾望着圣僧的脸,也不说话。

    见小狐狸眼珠乱转,偏犟着不肯睁眼,不由失笑。

    季无忧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满心的烦躁,终于决定先退一步,不过是一人输一次罢了!

    他猛地睁开眼,却被近在咫尺的脸唬了一跳,下意识向后一闪,却因久跪腿麻,控制不住地栽倒下去。

    季无忧瞳孔猛缩,心想这次真的丢脸丢大了。

    还未等他想完,一只胳膊便伸了过来,一把捞住他的腰,猛地一带,季无忧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跌入个温暖的怀抱里。

    “圣僧小心啊,”钟裴渊调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摔了明日该如何向人解释?”

    季无忧感觉到耳边微热的呼吸,心头一紧,连忙将他往外一推。

    然而,并没有推动。

    季无忧的脸黑了,有功夫了不起吗?

    钟裴渊见他憋闷的样子,浅灰色的双眸闪了闪,小狐狸果然很有意思。

    “圣僧的臂力虽不怎么样,但”他将季无忧扶稳,很自觉地后退两步,“法力还是不错的。就比如今日的驱鬼,可是让孤大开眼界了。”

    季无忧眯了眯眼,这是来摸自己底了?

    “不如三皇子,”季无忧假笑,“竟大晚上的来贫僧这里,当起了暗卫。”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许久,钟裴渊先动了。

    季无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钟裴渊停在季无忧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偏过头——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季无忧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眨了眨眼,才适应室内昏暗的环境。他向窗前走了两步,拉开与钟裴渊的距离,站到月光下。

    “三皇子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与贫僧逗闷子的吧?”

    钟裴渊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想来也无人会告知圣僧后续,孤是特意前来给圣僧逗闷子解惑的。”

    季无忧黑线,却也没回嘴,他确实还蛮好奇的。

    “你拿走人偶没多久,皇后就醒了,”钟裴渊仔仔细细地观察季无忧的表情,想弄清楚他究竟还知道什么,“此事皇上与太后联手彻查,韶华宫的人现在都被禁足了。”

    季无忧一挑眉,目前和书上的情节相差不大。

    “那人偶圣僧知道是谁做的吗?”钟裴渊故作疑惑。

    季无忧果断摇头,表示自己清清白白什么都不知道。

    “那圣僧可否将那人偶娃娃交给在下?”钟裴渊与他好商好量,“在下必能为圣僧查清真相。”

    季无忧眨眨眼,勾起一抹完美的微笑,“不能。”他看着钟裴渊浅灰的双眸,温柔补充,“如果它无故消失了,贫僧只好告诉皇帝有人的命格不利大盛需出家为国祈福。”

    钟裴渊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思索起这个选项来。出家看似断了前程,可他又没想过用正常手段登基,妨碍其实不大,这样一来还能隐居幕后……

    季无忧见他还琢磨上了,恼怒道,“或许出家还不能抵消孽力,要不祭天吧!”

    钟裴渊眯了眯眼,靠近季无忧,低声道,“圣僧好狠的心,‘真佛转世’不应该慈悲为怀吗?”

    果然在这等着自己呢!

    季无忧气闷,其实他也就是过过嘴瘾,他一旦说出与哪个皇子有关的话,超然中立的身份立马便会镀上一层阴影。尤其是有心争皇位的那几位,若与他们交好或交恶,皇帝对此产生不满,不再顾虑民心甚至神佛也要对他下手,可不就白瞎了。

    还是自己缺乏势力,这个世界终归是拳头说话的。

    季无忧叹了口气,心情更差起来,自己难不成只能靠着装神弄鬼被圈养?

    忽然,季无忧察觉有股恶意侵袭,他下意识地一闪,一巴掌拍了上去!

    “啪!”

    钟裴渊将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到身后,假装刚才要摸脑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在小圣僧冒火的双眸下,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

    “其实皇后晕倒是她自导自演的,那清小仪则是淑妃毒杀的。”

    季无忧瞪着双眼,当他不知道吗?这还用你说!还有,刚才想摸我头的事不会想就这么过去吧?!

    “咳,”钟裴渊眼神闪了闪,“但这里头还有许多推手,最先死的两个宫女,是杨昭仪和几个妃嫔利用李妃干的,想借时疫一举废了韶华宫,可惜被淑妃识破,反手给清小仪下毒,想借此彻底拉皇后下马。”

    季无忧眨眨眼,和书里似乎差不多?

    “皇后得到消息,准备先下手为强,在淑妃宫里埋了娃娃装病,把事情又推回到淑妃头上。但淑妃显然心更狠一些,她本就是用的清小仪手下和早年在李妃身边的埋下的钉子动的手,见皇后那边明显察觉,便一不做二不休把清小仪毒死了,将事情推到李妃身上。”

    季无忧抬头看了钟裴渊一眼,到这里终于有变化了。

    原书里,淑妃嫁祸的是安嫔。

    若不是五公主豁出去投怀送抱,设计了男配安城,逼他娶自己,又借口要让安嫔看自己两个月后出嫁,才暂时留下安嫔的一条命。

    后千秋宴上,李妃出来指认永宁侯和淑妃,想必里头也少不了这人的助力。

    原因很简单,那李妃如此作死,身边人被打入刑堂,当晚恰好供认出与此无关的巫蛊事件,证明李妃才是真凶,安嫔终于脱罪。

    要不要坐实李妃的罪名,让她直接去死?

    这个念头刚在季无忧的脑子了一转,立马便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一个守法公民,居然会生出害死无辜人命以保计划顺利进行的念头!

    季无忧为自己的恶毒吓了一跳,朝着一旁挪了两步,离反派稍微远一点。都是被这人传染了……

    钟裴渊见季无忧莫名后退两步,虽不明所以,也没深究,“你猜猜,这件事最后谁会是赢家?”

    女主。

    季无忧心里默念。

    “如果孤不是一早派人注意,也不知道这里头几场交锋的背后竟还有一人插手。”钟裴渊目露警惕,他早就觉得那个宫女不正常,“那人只是一个小宫女,就能与钟裴率联手,将满后宫玩弄于鼓掌间。”

    季无忧眨眨眼,原书里,女主投靠了皇后,发现韶华宫异常告知皇后,皇后才能提前一步布下巫蛊的陷阱,可惜还是被淑妃逃过一劫,不过自此后皇后便将女主视为心腹,为男女主的争霸之路提供各种后盾。

    这一次,如果女主没有投靠皇后,那么又是谁提醒了皇后?

    季无忧悠悠地看了钟裴渊一眼,说他没掺和鬼才信!

    “那宫女两面挑拨,先提醒了皇后淑妃的事,又让钟裴率盯着皇后的动作,告知淑妃,皇后已经知道了她的陷害,使淑妃能提前破局,接着将皇后的真娃娃掉包,用来威胁皇后,”钟裴渊赞赏地看向季无忧,“若不是你动作实在快,他们今晚便会动手换掉娃娃。”

    季无忧昂了昂下巴,有些愉悦,嘴上倒是谦虚,“巧合而已。”

    “你能精确找到娃娃,可不是简单巧合就能解释的吧?”钟裴渊显然不信。

    不信又怎样,反正本圣僧是不会承认的。

    不过看在他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消息的份上,季无忧也礼尚往来一下,“大皇子身边的安城,也喜欢那宫女。”

    “哦?”钟裴渊想起妹妹上次在自己耳边说,那承平伯为人很是风趣,对她也亲切还给她带宫外小吃,显然很有些好感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二人正聊着,窗外忽响起两声轻微的敲击,似乎是有人在用指节敲着竹子。

    季无忧一惊,暗卫回来了?

    他猛地看向钟裴渊,果然,这人早就在皇帝的暗卫里插|进了自己的探子。自从进了宫,或许是皇帝自认可以控制住他,也或许是皇帝自己的人手也不够用,毕竟暗卫不是普通侍卫,培养起来很难,皇帝也没多少,所以原本盯着季无忧的四个暗卫便缩减为两个。

    这两个暗卫一人负责盯着白天,一人负责夜里,那么这夜里盯梢的暗卫就是钟裴渊的人了。不愧是反派,手段滔天啊!

    钟裴渊看了眼天色,“时辰到了,下次再与圣僧论佛。”说完,便跳出了窗子。

    钟裴渊走后,季无忧回到床上,眼刚一闭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他刚才是不是与那反派亲密接触过了?!

    季无忧想到自己一见那钟裴渊,情绪就不受控制,不仅碰了,甚至拥抱和咬……

    他连忙翻身下床,一触到地面,双腿有些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撑着地面爬起来,他走到窗前,抱起房里的盆栽狠摸了两下,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盆栽。

    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何很是慌张,脑袋也乱成了一团浆糊,甚至呼吸都困难了些。

    季无忧盯着怀里的碧绿的小盆栽,迷茫又恐惧,像是在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宣判。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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