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雪霁初晴,众人便齐聚嫡福晋的正院请安。
这厢明心正在为白蕊姬梳妆,“格格,今日天气好,各院的福晋格格都去了正院请安,您自从进了西二所,还未曾见过众人,咱们今日是不是也该去请安了?”
白蕊姬望着镜中的自己,“当然要去,是敌是友总得见了才知道不是?”
行至正院,白蕊姬才刚进到院门口,便听里面一个声音说到,“好在今日天气晴朗了,这才能出来走走,与姐妹们聊上几句,否则这整日待在自己屋里,可真是要闷坏了。”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金玉妍,复又有人说到,“金姐姐可谓是继福晋之后最得宠的人了,有王爷陪着,还能闷得慌?”
金玉妍毫不掩饰般说道,“谁不知道咱们王爷前些日子纳了一个南府乐伎做格格,如今一味的只宠着她,除了她,现在还有谁能见到王爷的影儿啊?也真是人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不然凭她南府乐伎的身份连宫女尚且不如,能见王爷一面都是抬举她了。”
嫡福晋和蔼道,“乐伎虽然身份不如宫女,但总比辛者库贱奴好多了。康熙爷的良妃,不是还出身辛者库么?照样生下皇子封妃,一生荣宠。”
金玉妍嫌恶道,“乐伎是什么低贱身份,来日在这里与我们平起平坐,是要和我们闲话南府里的哪个戏子有趣呢,还是她穿上哪身乐伎的衣裳弹起琵琶来最勾魂?咱们已经有一个海格格平时陪着说说丝线刺绣了,如今倒来了个更好的。”
金玉妍这边贬低白蕊姬与海兰,屋里却也没听见海兰的反驳声,倒是嫡福晋略带斥责之意道,“好了!大家同是伺候王爷的人,自然都是姐妹。白格格无论从前是何身份,如今既得了王爷喜欢,谁也不许多一句闲言碎语。谁要拈酸吃醋,彼此间算计,我可断断容不下她!”
众人齐声称是,赵一泰进殿禀报,“启禀福晋,白格格来了。”
听得这一声,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不自觉地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柔粉色绣碧桃花蝶苏缎旗装的女子低着头盈盈走进,她梳着精巧的发髻,发间不用金饰,只以碧玺花朵零星点缀,髻上斜两支雪色流珠发簪,卷起的鬓边嵌着一粒一粒莹莹的紫瑛
珠子。待到走得近了,才看出她的衣裙上绣着一小朵一小朵浅绯的碧桃花瓣,伴着银线绣制的蝴蝶,精绣繁巧轻灵如生,仿佛春蝶翻飞于衣裾之上。
白蕊姬由明心扶着一步一步稳稳走至殿中央,低头欠身行了一礼,“妾身白氏给嫡福晋、侧福晋请安,问各位姐姐好。”
富察琅嬅含了一缕妥帖雍容的笑意,“这便是白妹妹了,本来早应相见的,只是一直大雪,到了今日才得见,起来吧。莲心,赐座。”
白蕊姬站起身来,众人见她这般盛装打扮,只以为是个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谁知仰起面来,虽然十分清丽可爱,但细算起来也只能称得上中上之姿,却是比不得金玉妍的美艳。金玉妍转头向高晞月道,“还以为是什么绝色佳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高晞月笑道,“咱们这些人里论美貌,属你第一,谁敢跟你争啊?”
莲心在海兰之后添了一张椅子请白蕊姬坐了,又殷勤端上茶来。
白蕊姬喝了一口茶才不慌不忙道,“本该早些来向福晋请安的,奈何一直天公不作美,到了今日才能来。”
富察琅嬅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朵和婉的笑纹,“来与不来,都只是一份心意。以后朝夕相见,你就知道各位姐妹都是好相处的了。”说罢便由莲心一一指了各人向白蕊姬引见。
金玉妍轻声笑道,“不仅咱们是好相处的,王爷也格外疼妹妹啊。妹妹这身料子,轻薄暖和,是江宁进贡的暖缎吧。”
白蕊姬淡淡笑道,“金姐姐好眼力。”
金玉妍话中流出一丝讽刺,“不是我好眼力,而是乍一看见妹妹穿得单薄,怕妹妹冻着。听闻江宁织造新贡了一种暖缎,虽然轻薄,却十分暖和。咱们西二所也只得一匹,王爷却是独独赏赐给了妹妹,王爷果然疼惜妹妹,只是这暖缎难得,连嫡福晋都没有呢。”
金玉妍娓娓道来,众人心里难免多了一分醋意,白蕊姬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挑拨之意,却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淡淡神情,“是么?王爷只是赏了我衣裳,赏没赏别人我怎么会知道?”
众人见她这般疏懒清冷的做派,便知此人不好相与。高晞月气不过说了一句,“嫡福晋尚且一贯秉持简朴作风,妹妹初来乍到,资历浅薄,这身衣服也未免太奢华了些。”
白蕊姬知晓前世入宫后的贵妃张扬跋扈皆是因为家中父亲得力,举族抬旗之荣。而如今高晞月还能这般客气的称她一声“妹妹”,不过是因为高斌还未立下大功,高晞月也还未被提为侧福晋,眼下仍旧只是汉军旗包衣出身的格格。只是白蕊姬前世受的苦也有她出力的“功劳”,白蕊姬又怎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便懒懒抬了抬眼道,“可是王爷喜欢妾身这样穿啊,敢问姐姐,妹妹究竟是该听王爷的,还是该听姐姐的?”
高晞月一时噎住,更觉气恼。
嫡福晋看出几分端倪,朗然道,“好了,万事以王爷的心意为重。今日姐妹们也算见过了,往后和睦相处便是,外头虽然雪停了,但天寒地冻,路滑难行,大家还是早些回去吧。”
众人答应着散了,白蕊姬也不管别人,扶着明心的手转身出去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白蕊姬不知道的是,她一如前世般的倨傲,不可一世,也会成为旁人艳羡却遥不可及的梦。
出了正院,众人皆三三两两的散去,陈婉茵扶着侍女顺心的手望着白蕊姬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与渴望。“我倒真羡慕她那洒脱随心的样子。”
顺心道,“格格若愿意,不妨也时常去白格格院中走动,白格格如今正得宠,格格若与她交好,也能多见见王爷啊。”
陈婉茵笑道,“王爷去她院里是去见她的,我在像什么样子?再说我又不怎么会说话,便是见了王爷,也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惹王爷厌烦。何况我看白格格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好相与的。”
顺心急道,“那些跟随王爷七八年的格格如今都依旧有恩宠,格格才进了西二所两年,也该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争一争恩宠。”
陈婉茵苦笑道,“我出身低微,既没什么才情,相貌也是普通,自然也没有旁人那样的福分,能得王爷一夕之幸,我已经很满足了。罢了,回去吧。”
白蕊姬前世初期只为着自己争宠,后来也始终为了孩子感伤,自然也懒得理会旁人,如今跳出前世的身份,倘若听到了陈婉茵这番话,也只会感慨宫中之人虽全都是身不由己在棋局,可是谁又能可怜的了谁呢?
时光转瞬,白蕊姬如今已彻底成了西二所中的一份子,弘历每月固定会有五六日到她房中留宿,也算是盛宠不衰了。
渐渐地白蕊姬也多与青樱海兰时常来往,毕竟她们前世都未曾害过她,甚至还救过她的命,而青樱侧福晋甚至还在最后为她与她的孩子选了吉穴,帮助她们在地下相见,这份恩情,白蕊姬始终记得。
五月二十五,苏绿筠诞下弘历的第三子,得名永璋。
时值夏日,听闻当今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而比皇上身体状况更差的富察格格,终于病疴沉重,撒手人寰。弘历要日日到宫中侍疾,还要帮助皇上处理前朝之事,自然无暇顾及太多,只让嫡福晋操持此事,众人皆到富察格格房中上香悼念。
这厢富察格格的身后事料理妥当的同时,高晞月也收到了喜讯,因着其父在前朝的得力,弘历将其由格格提拔为侧福晋。高氏自雍正六年入侍西二所,至今已经七年,做了七年的格格,如今骤然成了可与乌拉那拉青樱比肩的侧福晋,自然喜不自胜。
只是这样的欢喜还没持续多久,八月二十三,众人正在正院给嫡福晋请安闲聊,王钦哭着跑进来,道,“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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