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风清一直被人拉着寒暄,这会儿坐下了让安宁放下前面的帐纱,总算清净了会儿。
他端了茶抿了一口,随口问:“去哪儿了?”
“四处逛逛。”林霜降头也不抬,手里拿着一个石榴把玩着。
陶风清瞥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歪头,刚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好玩,就见她张开嘴就要咬,刚送进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林霜降扭头看他,“怎么了?”
陶风清看着她,伸手将她手里的石榴拿了去,用桌上放着的匕首划开了皮,搬成两半又递给她,“石榴吃籽。”
林霜降开开心心的接过了,挑了个籽吃了,将另一半递给了春寒。
这不是平日没有人的时候,春寒接过去了也没敢吃。
“林公子没吃过石榴?”孙怀义有些奇怪的伸了个头,自动越过陶风清问。
“没有啊!今天第一次吃。味道挺好!”林霜降笑着道。
孙怀义突然不说话了,心里有些唏嘘,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也并不是不好保存远送,即便是远在沙洲,也不至于没有吃过,何况她还是将军家的小姐,随军驻守的家眷总还是要回去京都的。
看来这小庶女从前的日子过的真是不怎么样。
只是唏嘘归唏嘘,真正让他不说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可怜她。
是因为,刚刚她笑着说‘第一次’吃的时候,笑的那么坦荡,根本让人找不到需要同情她的点,正常点的反应不该是羞红了脸,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吗?
陶风清笑着问:“要不要再装些回去带给青梅?”
这话正和林霜降的心意,“要的。青梅肯定喜欢。”
“安宁。”陶风清手一挥,“将桌子上的这些都装起来,让咸鱼带回去客栈。”
安宁瞪大了眼,孙怀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陶风清没看到安宁动,扭头看着他,“没听见我的话?”
“听,听见了。”安宁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掀了衣摆做了个兜,将盘子里的石榴都装了进去。
孙怀义身子依在桌案上,低声道:“你...你顺人家的石榴做什么?”
“又不是顺你家的,云轩都没说什么呢!你护哪门子的食?”陶风清白了他一眼。
“我...我回头告诉云轩。”
“怎么?我拿他两个石榴,他还能找我要钱了?”
孙怀义撇着嘴的摇摇头,“根本就不是钱的事。陶二爷,你这儿有问题了。”他在自己脑壳上点了两下。
这时候烟萌还没有下来,几个穿着番邦服饰的姑娘开始先跳起了舞。
大家今晚上都是冲着烟萌来的,所以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大约只有林霜降看的最津津有味了。
傅云成特意跑到他们这儿来,看了一眼唯一认真欣赏舞娘们的林霜降,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林公子,跳的好吗?”
“好。”
“喜欢吗?”
“喜欢。”
陶风清懒懒的看过去,傅云成看好戏般的回了他一眼。
两人隔着林霜降‘眉目传情’,她却丝毫没有感觉,“烟姑娘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对了,今晚上是有彩头的,烟姑娘会请一人做入幕之宾,为他一个人唱曲。”傅云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拿眼睛扫陶风清。
“哦。”林霜降点点头没有太大的反应。
傅云成又道:“这话二爷不好说,那就由我来当这恶人。”
林霜降:“?”
陶风清:“你想说什么?”
“二爷别恼啊!二爷在宁苏被多少姑娘惦记着,过了今晚又是有家室的人了。烟姑娘又一直对你很是尊敬,你要是不来,这彩头自然落不到二爷头上。可你来了,我怕...怕待会儿林公子会误会,那我们可不就好心办坏事了吗?”傅云成一副我也很难做的表情。
林霜降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转头看着陶风清,“你要是做了烟姑娘的入幕之宾,能不能捎上我?我也想听她唱曲。”
陶风清:......
傅云成:???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傅云轩总算得了空,立刻就跑这边来凑热闹了。
陶风清重重哼了一声,“从哪看出聊的开心了?”
“二,林公子不是笑的很开心?”傅云轩有些莫名其妙。
陶风清哼的更大声了,傅云成和孙怀义不敢笑,感觉要憋出内伤了。
还好,突然一阵幽香飘过,台子前垂下一道道的紫纱,台子上的灯也灭了,再点起的时候,纱帐之后多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刚刚还嘈杂的船舱,瞬间安静了下来。
琵琶声起,林霜降看到很多人闭气了眼睛,已然开始如痴如醉。
烟萌的声音从纱帐后面传出,说不出的温柔婉转,猫爪子似的挠人心肺,刚唱了几句,就开始有人开始大声的叫好。
随着这些叫好声,台上的纱帐也慢慢升了起来,烟萌一笑,当真闭月羞花。
林霜降心头却突然涌过一丝失望。
烟萌人好看,曲唱的也好听,可是,却没有阿娘的味道。
虽然也是软糯糯让人心生怜爱的声音,可却多了很多的东西,不是她想要听的。
烟萌唱完了三首曲子,便抱着琵琶站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随着她站起的动作坐直了身子,因为傅云成说的彩头来了。
陶风清却下意识的往椅子后面微微靠了靠,带着玉扳指的手抵在额间揉了两下。
傅家两兄弟和孙怀义皆‘不怀好意’的一个劲的瞄他。
烟萌会选陶风清那根本就是没有悬念的,何况傅云轩之前还特意暗示她了一番,生怕陶风清这亲成的太顺利,以后少了取笑他的乐子了。
烟萌也‘不负众望’,款款而来,她站在陶风清的前面福了福身子。
陶风清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正想说话,就听烟萌道:“这位公子,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请公子入内再听一曲。”
“我今晚...”陶风清放下挡在额间的手刚开口,却发现烟萌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林霜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林霜降。
先是好奇烟萌选的谁,发现是个从未见过的人,又都纷纷和身边的人猜测这人的身份。
傅云轩他们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才对。
也不等他们反应,林霜降已经笑着点头,“好。”
烟萌低头一笑,抱着琵琶又行了一礼,“奴家先去准备,等候公子。”
陶风清走出船舱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撑伞的安宁突然‘咦’了一声,“雨停了?”
跟着出来的孙怀义也‘咦’了一声,“还真是停了。这雨都下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这么巧这会儿停了?”
“何止是停了?天上还有月亮呢!”傅云轩一脸认真的侧头看着陶风清,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往上扬,“我都一个月没见过月亮了,真是‘福星’来了,天降异象。”
“这下,你家老太太该放心了。明天新娘子进门,宁苏的雨都停了,福星没有错了。”傅云成说道。
他们本就是最后离开船舱的,这个时候客人都已经下了船,傅云轩让人将船又划离了岸边,三个人一人一句‘认真’的聊完天上那长了毛边的月亮,再也忍不住,扶着栏杆失声大笑。
孙怀义直接坐在甲板上,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跟撒泼的无赖一般。
楼上正传来烟萌的一句唱词,‘花好月圆,郎情妾意’。
于是笑声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样,又猛一下的炸开了,惊的湖底不知道什么鱼一个打挺的翻出湖面又坠了下去。
余贤不敢笑的,可是他们的笑声太有感染力了,他都忍不住的咧了嘴。
陶风清一转身正看到他,阴沉沉的问:“咸鱼,你笑什么?”
余贤的嘴一下子闭上了,“没,没笑。”
“余贤,你怕他做什么?这么好笑的事,为何不笑?”傅云轩笑的眼泪都挤出来了。
“成亲前夜,新娘子在姑娘花房里听‘花好月圆,郎情妾意’,新郎官在外头吹冷风,苦苦等候。哈哈!”孙怀义又夸张的摧残着自己的大腿,“陶风清啊陶风清,你也有今天。输给旁人也就罢了,竟是输给了自己媳妇。”
陶风清冷冷的看着他们,“差不多行了啊!傅云轩,你说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我对月发誓,这要是我安排的,我一辈子生不出儿子。”傅云轩立刻举手发誓。
傅云轩为了生儿子,除了他明媒正娶的少奶奶,还纳了四房小妾,日夜耕耘,两年养了五个闺女,这会儿家里又有三个有了身孕,此等辛苦劳作,是绝不会拿子嗣的事胡乱发誓的。
陶风清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
“安宁,你去问问咱们家的林公子,什么时候能够走了。是打算听一晚上的曲,明天直接从这儿坐花轿拜堂吗?”
正说着,林霜降已经从船舱里出来了,他们笑的太大声没听见琵琶声何时停下来的。
看见陶风清,她还有些奇怪,“你怎么还没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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