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是FBI的探员!”
“嘘……”她轻轻的挑了挑眉,红唇微撅,发出了这样一道声音。
“是你发现的,还是他跟你坦白的?”
明美垂了垂眸子,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语气有些淡然道:“他跟我坦白的,他还说…要带我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这个组织成立了半个多世纪,横跨整个西方国家,在东京、首尔、甚至中国都有分部,一旦同这个组织扯上关系,想要离开这里,谈何容易?
不过……
志保眯了眯眼睛:“若是有FBI的帮忙,或许有可能成功。”
“可是他不愿意带上你。”
志保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一丝意外,她跟姐姐不一样,她姐姐这些年来伪装的很成功,所以只是一个底层人员,除了牵制她以外,在组织眼里并没有什么用处。
自然也就没有接过那些残忍血腥的任务,她的手中并没有沾染过鲜血,若是被FBI带走,他们并没有理由用法律去制裁她。
而她不一样,研究药物的这些年,死在她手中的人,数不胜数,若是被逮捕,等待她的将会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死刑……
“没关系,你能离开就够了。”
“可是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两个要一起离开,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一个都不能少。”
“可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办法,能让我们两个都平安的离开这里!”
明美笑了,笑的眼眶里全是泪水,语气蛊惑:“所以我们要靠自己,不能靠别人。”
“什么意思?”
“你只要听姐姐的话,到时候,不仅我能被他带出去,你也能逃出去……”
志保抿了抿嘴,眼神里有一丝不确定的害怕:“诸星大真的…会带你离开这里吗?”
“他不会骗我的。”
这位睿智的天才女科学家,双眸透过眼镜的镜片,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莫名: “我不是怕他骗你,我是怕你在骗我。”
“姐姐也永远不会骗你的,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怎么可能会拿生死来哄骗你?”她突然抿了抿嘴,脸上的神色如同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母亲,在悲痛着她的孩子不相信她。
“你真的没骗我?”
“我在很认真的告诉你,没有跟你开玩笑,他将会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带着我离开这里,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好逃脱的路线,以及伪装好一切……”
“让你的独自出逃,伪装成FBI的营救!”
…………
没有人知道这对双生花在那间阴冷的实验室里说了什么,当时间悄然过去,明美踏出实验楼时,那炙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终于忍不住将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志保,这是姐姐最后一次骗你,往后绝对不会再骗你了。
其实,诸星大他并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他是FBI的人,也并没有向我坦白过什么,甚至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带我离开这里……
你说的对,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你和我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
就连我们自己,也无法做到。
我们之间,最多只能离开一个,而离开的那个人,必须是你!
明媚的阳光下,她突然抬起双眸,死死的看着那辆停在门口的黑色保时捷,模糊的车窗里,正坐着一个金发男人,许是他天性谨慎,敏感又多疑,只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突然扭过头看着她。
目光如炬。
明美也在他望过来的时候,收敛了那一瞬间的狠厉,垂下眼皮微微的笑了,笑容决绝而又凄美。
志保,我比你更适合待在这里,因为我更擅长布局,以及…更重要的是,我比你多一样东西,那是一张只属于我的保命王牌……
许是等的不耐烦,车里的男人按下了喇叭,刺耳的喇叭声让明美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她动了动那双修长的腿,朝着那辆黑色的车子走去。
“抱歉,让您久等了。”明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眼里的专注,认真到让她差点以为他已经透过了表象,看透了她的本质。
这让她下意识的以为,这个敏感多疑的男人,对她产生了怀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语气有些阴沉:“哭过?”
明美愣了愣,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她确实流了两滴眼泪,可是那两滴眼泪小到甚至都没有流出来,只是眼眶微红而已。
他如今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一股隐晦的感动,明美啊,你瞧…其实你也不是这么可怜,至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别扭的关注着你的喜乐悲愁。
“是啊……”
“因为什么?”
“和志保说了些小时候的事。”
也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了他,使他那深情专注的神色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他咬着牙抿了抿嘴,故作不在意的收回了视线,右手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的敲打着。
车辆又开始行驶了,这次他将她送回了她的公寓楼下,送回了她和诸星大的家。
“多谢您了,您要吃糖吗?”她似乎永远这么温柔客气,每一次乘坐他的车时,总会给他备上一个小甜品,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蛋糕,有时候是小饼干,甚至有时候是糖……
琴酒有些烦躁的皱起了眉头,对她这幅哄小孩的姿态有些莫名的生气,就连语气都有些冷硬:“不要,滚下车。”
明美似乎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手中的糖掉在了座椅上,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后轻轻的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不想笑就别笑,丑死了!”
明美似乎更尴尬了,尴尬到就连离开的背影,都楚楚可怜极了……
琴酒凝视着她的背影,公寓旁的路灯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是这么长。
随着她消失在楼道中,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垂眸看着她留在车上的那几颗糖,不出意料,那是牛奶味的,应该很甜吧?
他微微喘了口气,伸手拿起了那颗糖,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使他那一向冰冷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罕见的温和。
他脑中似乎又传来了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哥哥,你要吃糖吗?”
那个头上戴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孩,就这样站在他的回忆里,笑面如花,一抬头,笑的他心里的枯草,都开出了花……
突然,他唇角的笑容淡了下来,有些嘲讽的看着他手中的糖,他手上似乎常年都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从来没有人见他摘下来过。
那个奶白色的糖纸躺在他那漆黑的掌心里,两种极致的颜色格格不入。
他轻轻的撕开了糖纸,将那颗糖放进了嘴里,奶味十足的糖在他的唇齿中,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十几年过去了,太长了,长到让他早就忘了奶糖是什么味道了,却唯独记忆深处的那股甜。
他是个怪物。
被实验成功的一个实验品,他体内的细胞根本就不同于常人,当年的实验很成功,在那对疯狂科学家夫妇的改造下,他的大脑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敏,体格也极其健壮。
不怕痛、不畏伤、甚至…在没有被伤到大脑的情况下,他也永远不会死!
可是副作用就是,大脑和体格的极度强大,会削弱他身体里的某些器官,比如…他的世界里没有色彩,他看不出来天空的颜色,看不见这世间的五彩斑斓,所以他永远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
如同黑夜里的蝙蝠,眼睛里只有黑白两色。
同时,他也没有味觉,尝不出食物的味道,所以他很喜爱香烟和烈酒这些能刺激他喉咙的东西。
甚至因为基因的篡改,他将永远不可能会拥有一个健全的后代……
这就是代价,也是他自从五岁那年,被人非法关进实验楼里,进行人体研究,被迫接受的代价。
在这项实验成功之前,他吃的最后一个有味道的东西,就是她喂给他的那颗糖,那时候,她还很小,被那个科学家保护的很好,天真的以为,她的父亲是个医生。
而他只是一个即将做手术的病人哥哥而已……
浓浓的夜色仿佛黑暗的潮水一般向他涌来,让独自一个人待在车里的他,感到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和孤独感,他咽下了口中无味的奶糖,忍不住朝着那座公寓的楼道望去。
眼神闪烁。
他已经“害过”她一次了,一次就够了,只要能将她留下来,只要能偶尔看着她不就够了?
你瞧她现在过得多好,当年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孩成了组织里的红人,即使她终其一生都这么平凡,也能在组织里保住她的性命,身边也有了温柔又爱她的男人,将来,她也一定会穿上洁白的婚纱,成为一个温柔的妻子,贤淑的妈妈。
她将会过得很好。
他张了张唇,似是喃喃自语:“走吧,别看了,你个怪物……”
……
明美轻轻的按下电梯,眉目缱绻,笑容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深意,电梯里的镜子中折射出她的笑容,惊悚到让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可能会不要呢,那颗糖是你的“救命良药”啊……”
就好像,我是你的药一样。
——————
“大君,能帮我把这个礼物盒带到实验楼里,拿给志保吗?“
“你下次拿给她不就好了。”
“哎呀,我又不是高层人员,不能自己去找她,下次要好久了,这个可是我给她准备的圣诞礼物呐!”
明美眨了眨眼睛,突然抱住了他的肩膀,像一只小猫咪一样,朝着他软软的撒起娇来。
随着她的投怀送抱,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秀一能清楚的看见她那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翘翘的,像根羽毛一样,在他心口上轻轻的划了几下。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抗美人计,柳下惠也不能。
他张了张嘴:“好了好了,替你送过去就是了。”
她听了立马笑出声来,凑到他脸颊让轻轻的吻了一下,语气莫名:“你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傻瓜。
…………
“你姐姐给你的。”
志保沉了沉眸子,嘴角扯出一抹少见的笑容,她接过那个礼品袋子,突然……
张开双臂,紧紧的抱着他。
秀一一脸茫然的推开她:“你搞什么?”
志保并没有收起笑容,反而将他推开自己的那只手反握在手中:“帮我给姐姐。”
“什么?”
“这个拥抱,替我给她。”
许是这个天才女科学家平时太过高冷和不言苟笑,此时突然端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让秀一感到莫名的诡异。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好几眼,神色有一抹诡异的抗拒:“你下次自己抱她。”
“她又不是你,能随便出入实验楼,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门口还蹲着个讨人厌的“黑色大闹钟”,我们哪有时间多亲近?”
秀一:“……”你说的有一点道理,但这并不影响我现在觉得你脑子有点奇怪,拥抱还能帮送?
“礼物送到了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碍眼?”她突然收起了笑容,变回了她一向的冰冷。
秀一眯着眼睛诡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叉着口袋转身离开了。
长长的走廊里全是他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灯光并不是很明亮,而这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少女,就这么神色莫名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走廊上,她才淡淡的转过头去,故作不经意的撇了撇走廊远处尽头的那一个红点。
实验室的门被她关了起来,她也消失在了摄像头的视线里,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三月,从十一月一直到三月的这段时间里,明美似乎开始意识到,她有一个高层人员男朋友是一件多方便的事情,于是不停地拜托他给实验楼里的志保送东西。
大到衣服首饰,小到刚做好的蛋糕,而秀一也从一开始的怀疑抗拒,演变成了如今的顺水推舟。
因为什么?因为他前不久从宫野明美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信息,她的父亲,也就是宫野厚司,当年死前留了一个东西给他的长女。
一个盒子,或许那个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或许跟他父亲当年的死亡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而这个东西,也就是他卧底在这几年,一直要找的那个东西!
“里面装了什么吗?好像是个u盘?还是芯片?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我打开过,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化学符号,我看不懂,所以就给志保啦!”
“你给Sherry了?”
“是啊,给她了呢……”明美笑的眼睛弯弯的,一脸单纯。
秀一眯了眯眸子,面上却端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伪装的很好,演技也很高超,但是殊不知,在他一向以为单纯的明美眼中,他同一条被剥光皮的羊羔没有什么区别。
棋盘早已经布好,所有棋子的命运也早就在她掌中握着,唯有那棋盘上的棋子还在拼经全力的厮杀,以为只要拼命,那么他自己就能拥有胜利的机会。
“大君要吃苹果吗?我削给你呀。”
这个男人似乎有心事,对她的亲近并不太接受:“不了,我去洗澡。”
“那你去吧,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备好在浴室了哦……”
秀一忍不住回眸看了看她,她就这么坐在餐桌前,眉目依旧,笑容缱绻,温柔的一塌糊涂。
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脸上有一抹常见的愧疚:“多谢了,下次我自己来……”
“那么客气干什么?”她的笑容更深了,笑起来眼睛都快弯的看不见了。
“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照顾我,我是个成熟的男人,不是个什么都需要人帮忙的小男孩。”
“可是我爱你呀,所以才愿意这么体贴的照顾你啊……”
秀一抿了抿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那…多谢你的爱了?”
“别拖拉了,快去洗你的澡吧……”
“嗯。”
明美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并没有去削那个苹果的皮,她轻轻的笑了一下,眼神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苹果。
不用谢,我“最爱”的棋子先生……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她布了七个局,为了能让志保平安逃出去,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而布下的七个局……
布局的第一步,她骗了她的妹妹志保,说诸星大跟她坦白了身份,并且会带她去美国,但其实并没有,她只是在安抚她,并怂恿她自己逃出去。
然后将她的逃离推到FBI身上,让组织里的人不会太过于把视线放在日本,而是朝着FBI的方向全力追捕。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她们还有APTX-4869这个筹码……
第二步,她暗示志保在这三个月里,故意在实验楼里的摄像头中,留下和诸星大看似暧昧的录像,让日后,所有人都以为是“姐夫”劈腿了“小姨子”,然后带着她逃离了这里。
毕竟,摄像头不能录下声音,谁能知道看似暧昧的动作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而第三步就是,她装作不经意的暗示诸星大,当年她父亲曾留下过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她看不懂,所以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给了志保。
让他误以为那就是那个芯片,只有这样,他才会开始为了FBI的任务,特意去接近志保,所以他的种种行为,在摄像头中,将会和她的第二个步骤,成为呼应。
第四,她清楚的知道琴酒对她将近变态的感情,所以在他面前,她依旧扮演着那个很疼自己妹妹以及很爱自己男朋友的单纯角色,以及时不时的故意勾起他那隐晦的情意,激起他内心深处的偏执和狂躁。
这世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有的人是信仰、有的人是梦想、有的人是亲人、而她…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既痴迷渴望,却又不敢染指。
于是,在他看见摄像头里的记录后,在误以为自己心中不可染指的光,竟然被人如此“践踏”!他才会开始怒气爆发!
没有人比明美更清楚,那个男人拥有这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理智,很难骗过他,可是愤怒会使一个人短暂的丧失理智,简单地说,只要能让他在看见影像后怒火中烧,那么他就会下意识的忽略其他可疑的地方,会变得更好骗一点……
而在计划实施成功后,也就是她的第五步棋,为了引起这个FBI的小探员更大的愧疚,她到时候将会故意暗中通风报信,在志保逃离的那一天,让他身份暴露!
在他暴露之前,她会在他口袋里留下一张纸条,从而让他误以为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且让他以为自己为了掩盖他的下落,已经死亡。
等日后,因为当初暴露身份不得不撤离,而我这个“因为他而香消玉殒”的女人,将会成为他脑中不可磨灭的存在!
他到时自然会将这份愧疚全部都弥补在独自逃出去的志保身上,为了我,拼经全力的保护着独自一个人在外面的她。
而第七步就是关于她自己的命运安排,没有人知道,她能活下来的王牌其实就是……
她跟琴酒一样,都被注射了药剂,都是一个完美的杀人怪物!只要这个她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一旦被那位先生知道了,她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到时候,那位自大的先生一定不会白白浪费自己这个不惧伤,不会死的大杀器,他将会用一些手段,迫使她成为一个只会杀人的工具。
这是个局中局中局中局中局,世上没有人能猜得出是她在暗中策划这一切,也没有人知道她是这样一个心机深重,心思缜密的女人。
就连她妹妹也不会知道。
因为…在这场局中局里,她扮演了好多个角色……
她的妹妹会以为她跟着诸星大去了美国,等风波稳定后,会回来日本跟她回合。
诸星大会以为,随着他身份的暴露,她会死在组织手中。
组织里的人会以为,Sherry是被诸星大策反了,叛变组织去了美国,根本不会想到她会留在日本。
那位先生按照他一贯的自大,则会以为他能通过药剂操控着自己,成为和琴酒一样的另一把大杀器。
而琴酒呢?
明美突然笑了一下。
这个变态的男人,或许会在知晓自己跟他一样,也是个怪物后,欣喜若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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