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冬羽刚下高铁，正准备回学校时，手机铃声响了。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冬羽接通电话：“喂？”
“妈妈！”秦熠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冬羽疑惑这么晚了秦熠怎么会给她打电话，而且用的还不是景明公馆的号码，于是她问道：“怎么了，熠熠，给妈妈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对面秦熠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他说：“妈妈妈妈，你快过来！来爸爸的公寓，爸爸让安叔叔把我接过来啦，安叔叔说我可以给你打个电话把你也叫过来！”
看到瞬间把自己卖了的秦熠，安臣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额头上青筋微跳了一下。
晚上八点多，在他刚从温夫人那里接走秦熠时，秦昊楠的电话就过来了，让他通知冬羽住到市区的公寓来。
即便万能如安臣，对于自己一天到晚被夹在秦昊楠和冬羽之间这事儿也感到颇为无奈。但秦昊楠是他的老板，既然他把这个棘手的任务交给了他，他没得选择，只能完成，于是在来到市区的公寓后，他问秦熠：“想不想你妈妈来陪你？”
秦熠当然说好，于是安臣就让他给冬羽打了电话，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对面的冬羽不知道安特助夹在他和秦昊楠之间的复杂心情，不过她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
上午，秦熠的要求是，希望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秦昊楠为了拒绝这个要求，直接用“没有动画片、没有玩具”的借口吓哭秦熠，就为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当时冬羽根本来不及梳理自己的的情绪，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秦昊楠果然很厌恶她，为了不和她有任何接触，甚至连秦熠的情绪都可以不顾及。
可是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把秦熠接过去，然后呢？真的像他那样说的，白天他上班秦熠就在办公室，他下班后秦熠就回家睡觉？
“妈妈，你快过来嘛！安叔叔说我可以把你叫过来陪我睡觉！”秦熠还在另一头催促。
冬羽虽然也很想熠熠，但是她也不敢踏进秦昊楠的家中，秦昊楠那么厌恶她，要是她真的去公寓陪秦熠了，秦昊楠绝对给不了她好脸色。
于是，冬羽对秦熠道：“熠熠，爸爸家有保姆奶奶吗？你让保姆奶奶哄你睡觉好不好？现在太晚了，妈妈不方便过去。”
秦熠正准备说什么，安臣却突然接过了秦熠手里的电话：“冬羽小姐，秦总已经让阿姨收拾出两间房间了，他希望你可以和小少爷一起住到公寓里来。”
什么？！
冬羽陡然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臣说了什么。
这是那个连见她一面都避之不及的秦昊楠吗？
但冬羽还是有理智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秦熠毕竟是秦昊楠的儿子，归根到底，他还是很在乎秦熠的，所以为了秦熠他连冬羽都可以忍受。
安臣继续道：“冬羽小姐，你不过来，小少爷就不肯睡觉。”
“对！妈妈！你要是不过来，我就不睡觉！”秦熠也跟着道。
冬羽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点了，小孩子本来就不应该睡得这么晚，无奈之下，最后她还是去了秦昊楠在市区的公寓。
先过去吧，把熠熠哄睡着了她就离开，到时候就不需要尴尬了，秦昊楠也不需要为难自己看到她。
秦昊楠的公寓冬羽来过一次，那时候她怀孕已经六个多月了，听说秦昊楠回国了，忍不住和安臣要了公寓的地址，煲了一盅鸡汤便赶来了秦昊楠的住所，结果秦昊楠连门都没让她进。
当时是什么心情，冬羽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那盅鸡汤最后也被她倒掉了。
***
秦昊楠回到公寓的时候，看到有微微的灯光从客厅左边房间未关紧的门缝中漏出来。
他正在解领带结的手顿住了。
安臣说，冬羽和秦熠都住进来了。
他在玄关停了片刻，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随着喉结微动，满是凉意的水顺着食管进入到胃里，让他的思绪也清晰了点。
他放下杯子，步履平缓地走近那间亮着灯的卧室。
卧室的门留了一个小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冬羽纤瘦的身影趴在床边，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秦昊楠感到自己的呼吸也在慢慢变得平缓。
他轻轻推开房门，慢慢走近熟睡中的两个人。
走到床边的时候，他看到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秦熠，以及用胳膊枕着脸趴在床边睡着的冬羽。
卧室里开着橘黄色的小夜灯，暖融融的光线下，冬羽秀雅的面庞此刻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显得温柔恬静。
在秦昊楠怔怔看着冬羽的时候，突然，秦熠抬起手揉了揉鼻子，朝冬羽的方向翻了个身——秦昊楠的呼吸都快屏住了——好在小家伙并没有醒，眼睫颤了颤，又沉沉睡了过去。
连秦昊楠自己都没有注意，他原本冷硬的面颊突然变得柔和，他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下，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秦熠肉嘟嘟的小脸。
秦熠睡眠浅，他无意识地呢喃了两声，伸出小手想要拍开打扰他睡觉的讨厌家伙。
秦昊楠顺势握住了秦熠的小胖手，把它塞到被子里。
他再把视线移到冬羽的脸上，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即使在睡梦中，冬羽的眉毛也是微微蹙着的。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冬羽紧蹙着的眉，但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又顿住了。
良久，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捏了捏手，随后弯腰，把正在沉睡中的女人抱了起来，放在了另一半没被秦熠霸占的床上。
把她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轻轻挽到耳后，随后为她盖上被子。
最后，转身，离开，悄悄关上了门。
***
冬羽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眼前并不熟悉的吊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但睡在身旁的小家伙一动——秦熠小朋友睡觉极其不老实，他现在的小腿完全是搁在冬羽的肚子上的——冬羽就瞬间清醒了。
她昨天竟然睡着了？
虽然窗帘是被拉着的，但是不难看出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突然，冬羽身体一顿。
她昨晚明明是趴在床边睡着的，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床上？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这间将近300平的跃层公寓是秦昊楠在本科阶段购置的房产，这里位于市区，又靠近T大和秦锋科技，为了方便学业和工作，秦昊楠一直住在这里，即便在他出国后，这里也安排了阿姨定期打扫。
据安臣的告知，打扫卫生的阿姨只会在白天来，而到了晚上，这间公寓只有秦昊楠一个人住。
所以……是秦昊楠把她抱到床上的吗？
冬羽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了。
有震惊，有疑惑，但唯独没有期待。
说来说去，自己都是秦昊楠孩子的母亲，也许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把她抱到床上去吧。
冬羽正准备起身，一旁的秦熠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小家伙还有点迷糊，他看到冬羽，小身体往冬羽怀里一埋，眼睛又闭上了，嘴里含含糊糊地哼唧：“妈妈……”
冬羽的眼圈立刻红了。
秦熠刚出生就被抱去了秦家老宅，而冬羽在秦熠从出生到一周岁的那一年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秦熠一面。
她给秦昊楠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她只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可是秦昊楠却从未回复过她。
最后还是温雅和秦老爷子谈了次话，强硬地把秦熠接到她那儿住后，冬羽才有机会接触到秦熠。
但是，冬羽却从来没有过秦熠从自己身边醒过来黏着自己的经历。
这时候她甚至想哭。
这是她的小宝贝，也许她没有能力给他最好的生活，可是她对他的爱是一点都不少的。
秦熠毛茸茸的脑袋在冬羽怀里拱了拱：“妈妈身上好香呀！”
冬羽笑道：“那奶奶身上不香吗？”
秦熠现在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歪了歪脑袋：“也香的，但是妈妈身上的香和奶奶不一样！”
冬羽忍俊不禁地亲了亲秦熠的小脑门。
现在越是幸福，冬羽心中的忧愁就越重。
如果她真的和秦昊楠离婚了，她还能见到她的熠熠吗？
甩了甩脑袋，冬羽看看时间，才七点多。
冬羽起身，从秦熠的衣橱里拿出衣服为他换上，又带他去卫生间洗漱，自己也稍微洗漱了一番后，然后才牵着秦熠走出卧室。
不知道秦昊楠有没有醒过来？
冬羽正想着，突然感觉到有一束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冬羽抬眸，望进了那双冰冰冷冷的眸子中。
她局促不安地捏紧了秦熠的手。
秦熠看看冬羽，又看看秦昊楠，突然主动把冬羽拉到餐桌旁。
秦昊楠收回视线，继续用他的早餐。
因为昨天被秦昊楠吓哭过，连秦熠都不敢出声和他说话。
秦昊楠敛着眼帘，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秦熠偷偷看看秦昊楠，然后转过来悄悄和冬羽说：“爸爸好可怕。”
冬羽勉强扯了扯唇角。
一顿早餐，三个人，除了秦熠偶尔和冬羽小声说几句话外，其他两个大人愣是一句话都没和对方说。
最后在秦昊楠拿起外套起身出门后，冬羽才觉得松了口气。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喜欢一个人，慢慢地，变为了害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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