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也妮不知道,哪怕她还没有在巴黎的社交场上露面,能引起这些花花公子们的注意,就已经吸引了全社交场的目光。
等到人们发现她的住处,竟是曾经德.泰伊古侯爵府邸,而泰伊古太太是同她一起重新住了进去,整个巴黎都议论起那座府邸的新主人了。
可是那座府邸的新主人迟迟没有拜会任何人,就连德.泰伊古侯爵夫人,也没有与任何老朋友们联系。府邸的车夫倒是很忙碌,因为德.泰伊古侯爵夫人派出车夫,让他带给自己的债主们送了信,请他们准备好借据,她不日将上门偿还债务。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贵族们都知道德.泰伊古侯爵夫人离开巴黎前已经破产,因为拿不出任何抵押物换取流动资金,导致不能按期偿还赌债,才不得不远走外省。现在她说要上门偿还债务?
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人们的目光更多的集中到了开始重新装饰的府邸,发现那府邸上面德.泰伊古的门牌已经去掉,却没有挂新的门牌,不由纷纷猜测与德.泰伊古侯爵夫人住在一起的那名年轻小姐的来历。
就有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以德.泰伊古太太密友的身份,要前来拜访。访客被一一挡了驾,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姐与前来拜访的人不认识,不方便接待。
德.泰伊古侯爵夫人在自己的府邸里做不了主!能做主的是那位年轻的小姐!
可是她为什么跟那位小姐住在一起,那位小姐怎么与这位府邸的前主人相处,德.泰伊古太太与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成为近期巴黎贵族圈经久不衰的话题。
没有出现在巴黎社交圈的欧也妮,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如果这个时代也有网络的话,她应该已经算得上一个网红了,还是不炒作就红的那种。
可惜欧也妮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是巴黎社交圈红人的自觉,等到奥地利的水晶帘、意大利的玻璃镜、土尔其的地毯不停的运进府邸,再一一按着她的要求装饰到位,金丝绒的窗帘也足以挡住别人探究的目光,她才带着泰伊古太太出了门。
去的地方自然是服装店——要在奢侈为本的巴黎杀出一条血路,怎么能不准备好战袍?欧也妮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内心对十九世纪的好奇有什么罪恶感:
夸张的灯笼袖上繁复的蕾丝花边是多么富丽,紧身衣是多么新奇的体验,撑开裙摆的裙撑那么神奇,让整个人的造型成为了X型,看上去身材好了不少。让欧也妮按捺不住想尝试的心。
“小姐需要节食了。”就在欧也妮对着穿衣镜美滋滋欣赏的时候,泰伊古太太煞风景的表达对她身材的不满。
按着时下夫人小姐时不时就昏倒的柔弱人设,欧也妮的身材一看便是外省放养出来的,高大、丰满,哪怕有紧身衣加持,露出来洁白的胸脯,还是让人忍不住说:真是一个健康的姑娘。
健康很好,可是不符合时代特色很容易被人看成异类,会成为欧也妮打开别人客厅的阻碍。
“我觉得自己可以锻炼身体而不是节食来减肥。”欧也妮舍不得巴黎能品尝到的美食。
泰伊古太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尖叫:“锻炼,小姐,淑女们是不会说这个字眼的。”柔弱、娇嫩才是时代主流。锻炼,相当于做粗活,那是下等人才做的事。
欧也妮才不管泰伊古太太的想法,她一面继续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一面问的是另一个问题:“泰伊古太太,您觉得我的首饰够用了吗?”
出席不同的场合,配合不同的衣服,应该有相应的首饰。有葛朗台那样的父亲,原身是没有什么首饰的,更不会有此时巴黎人人追捧的钻石那样金贵的物件。
泰伊古太太不敢相信的看着欧也妮,她没记错的话,这位欧也妮.葛朗台小姐,初到巴黎便支付了两万六千法郎的车马费,又替她支付了五万七千法郎的赌债,装饰有些老旧的府邸又花了近十万法郎,现在她又想要钻石?
眼前的这位真是葛朗台的女儿吗?
最重要的是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泰伊古太太悄悄打量着欧也妮,难道她得到的消息不够真实,还是葛朗台唯独对独生女大方,才敢放她到巴黎这个销金窟挥霍?
欧也妮要是知道泰伊古太太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想太多。葛朗台连金用品盒的四千法郎都要扣回,怎么会额外向她提供资金?
现在欧也妮手里能有钱花,全仗着葛朗台全款支付了自住府邸与德.奥布里翁侯爵府邸的房款。有两座加起来三十九万法郎的府邸在手,又有银行家台.格拉桑先生协助,从银行里抵押出二十万法郎还是很轻松的。
哪怕最近一段时间欧也妮算得上挥金如土,可是她的手里还有将近二十万法郎的现款,用来买几样称头的首饰,还是足够的。
“小姐,其实有些老式家庭的首饰,都是传家用的。可是他们的继承人们难免不喜欢古老的样式,愿意把旧首饰换一换。”泰伊古太太觉得自己有机可乘。
欧也妮笑眯眯的看了泰伊古太太一眼,眼神里的通透让泰伊古太太觉得自己对面的不是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女孩,而是一位饱经世事的老人。
她晃了一下头,把自己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一定是她看错了,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出身外省、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吝啬鬼父亲教育得听到有便宜可占就想扑上去,才笑得开心的蠢姑娘。
蠢姑娘欧也妮有话说:“可是您知道我刚刚到巴黎,并不认识什么老式家庭的人。”
看吧,她就说自己是看错了。泰伊古太太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说:“不要紧的,我还是认识几个从十二世纪起就已经是贵族的人家。”
嗤,欧也妮心里吐槽了一下,就是与你同样的破落贵族,不得不把传家的东西都卖了换钱呗。不过脸上的笑都灿烂起来:“我觉得自己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请您同我一起回巴黎。”
这个奉承泰伊古太太可以接受,她请欧也妮同意,自己将用一下小会客厅接待一下朋友:“都是十分体面的人。”
欧也妮那当然同意,这些破落贵族虽然钱不趁手,可是架子比一般的新起贵族更足,能请他们过府并不是容易的事。她虚心的问泰伊古太太:“我有与您一起接待他们的荣幸吗?”
考虑到自己寄人篱下的事实,泰伊古太太不得不向万恶的金钱低头:“自然,亲爱的小姐,这是您的府邸,不管谁来,您都可以出面接待。”
大家达成共识,事情便好办多了。几位王朝复辟前就已经被边缘化,现在已经不能进入王后宫庭的太太,按着与德.泰伊古太太的约定,走上了前德.泰伊古侯爵府邸的台阶。
新铺的大理石光滑明亮,换过的厚重大门色勒的金边,告诉他们这个曾经在破产的阴影下瑟瑟发抖的府邸,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
高大的门童轻巧的推开大门,向内大声通报着访客的姓名。德.泰伊古侯爵夫人已经站在台阶前迎接着老朋友们的到来,每个人眼里都饱含着眼泪,感叹时光逝去的太快。
“好在我们再次相聚了。”德.泰伊古太太同朋友们一起感叹,向她们介绍欧也妮:“这位是索漠的费利克斯.葛朗台的千金欧也妮.葛朗台小姐,你们知道,葛朗台先生马上就会晋封男爵了。”
刚刚贵族夫人们脸上的轻视肉眼可见的消融了,她们都知道王上现在对晋封贵族的苛刻。葛朗台既然能获得晋封,那就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以王上的性格,只有得到大量的献金才行。
而她们,恰恰与王上得了同一种病:穷。
再高傲的灵魂,也抵不过对金钱的渴望。想到德.泰伊古太太的要求,贵族夫人们看向欧也妮的眼神一点一点软化下来,拿出来的东西也一个比一个多。
“这是我祖母娜诺娅.菲诺公爵夫人晋见路易六世王后时戴过的钻石。由当时最有名的工匠打造而成。曾有人出价三万法郎要收藏,我的母亲都没有答应。”一位头发花白,却还抹着朱红嘴唇的夫人指着自己拿出来的丝绒盒子,得意的向欧也妮介绍。
盒子上的丝绒都已经被磨得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可见历届主人时常观看祖辈的辉煌。欧也妮没有说话,示意德.泰伊古太太把盒子打开,里面的钻石包括头冠、耳坠、项链和戒指,最大的钻石足有拇指肚大小,到现在还熠熠生辉。
钻石的主人德.菲诺侯爵夫人得意的等着欧也妮吃惊或是赞叹,却注定要失望,她已经看向下一位夫人,等着她打开带来的首饰盒。
德.泰伊古太太也有些着急,欧也妮的表情太过平静,看不出她是对首饰不满意还是对价格不满意。等所有人带来的首饰都被看过,并报出价钱之后,欧也妮没表现出对哪一套首饰更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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