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往斯科费尔峰山顶有一条必经路，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它大自然固有的风貌，陡峭而绮丽。
大块凹凸不平的山石为道，最宽的地方不过一人半的身宽，最窄的地方需要人侧身面朝另半边的山身才能过去。虽说山旁并非是悬崖峭壁，却也足够让人打着十万分小心来应付了。
杨洋他们先行过去，跟拍摄影师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别拍了别拍了，你们先过来再说。”杨洋看小哥他们一点都没放下摄像机先走过来的意思，还要继续边拍边走，立马急了。
导演没发话，其他跟拍的不敢真撂下摄像机过来，张起灵磨磨蹭蹭跟在一堆摄像师后头，也没直接过来的意思。
“小哥！”杨洋看着小哥背着个大摄像机挡着大半身体就要上山路，一着急没忍住叫道。
卢敏也帮忙劝道，“都先把东西放下吧，待会儿在一个个传过来不就成了？安全第一。”
小胖子导演还在后面，等了半天不见前面的人走，有些不耐烦地探出个头，见大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卡在路上，便问道，“前面怎么回事？”
“前面山路窄，杨洋和卢敏大姐他们劝摄像师把摄像机放下先过来呢。”小助理看得清楚，便回道。
“窄？”小胖子导演这回把大半个身子探出去，一看，还真挺窄，再一看，妈妈呀，那尊张大佛爷也扛着个摄像机在后面呢！要是把这人给磕着碰着了，那他可惨了。
小胖子导演赶紧让人过去传话，让大家先过去了再把摄像机一个个传过来，安全第一位，安全第一位。
有了导演一句话，几个早就想把摄像机扔开的摄影师立马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贴着山壁走了过去。
杨洋在另一头把人一个个接过去，张起灵排在最后，他这样是防着万一真有人不小心脚软，跌了一跤，他也能及时拉一把。
杨洋拉过小哥，手指狠狠在小哥腰眼的地方掐了一下，半点手下留情都没有。
张起灵猝不及防被掐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了杨洋一眼，看到小孩眼眶一圈有些发红，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有些好笑，心里软成一片，这人不是把自己的过去翻来覆去读了四五遍了么，他的身手难不成还不信？不过是这样一条小路，比这还凶险的情况他都走过了，怎么这小孩还急得红眼睛了。
杨洋把小哥拉过来后就走了，背着两个行李包蒙头走在最前面，一声不吭。康军在那边感慨着年轻人体力好，都走到后半段了居然还有力气往前大步走。裘袁点头，她都累得就差跪下来爬了，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登上山顶后，一群人拍了照留作纪念，就连工作人员也都合了影。张起灵站在最角落不起眼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照相的人本来还想说笑一笑的，被张起灵看得瘆得慌，就倒数了三声拍完结束。
张起灵原本只以为小孩就是发了急，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没想到一路上居然愣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没给自己，倒是和旁边几个同路的还会说说笑笑。就刚才拍照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小孩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等他回看过去的时候却偏偏装着在看风景。他抿抿嘴，看着镜头的眼神便不善起来。
要不是这个破摄像机……
哼。
下了山已经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了，天色已经变得灰蒙，小导游叫来的巴士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里，一群人看到贴着他们节目组大贴纸的巴士跟见到百万现金似的跑过去。一坐上车，齐齐瘫着四肢，什么形象都丢了。
小导游裘袁道，“我跟你们说，这次订的酒店可好了，要啥有啥，啥啥啥都有！”
几个人一听，来了精神，可惜只有一个晚上住的时间，明天又要出发去别的地方了。
巴士晃晃悠悠开到一个小巷子里，巷子两侧是略显破旧的矮小楼房。
小导游心里打鼓，该不会是这儿吧？这可和网上说的不怎么一样啊。
结果小巴士果真就在这儿停了下来。
“……”
裘袁先下了车，跑到酒店里确认了下，就是她订下的酒店，虽说看外表好像和网上评论的不太一样，但是内芯看起来还不错。她跑回巴士里，跟大家说了下，便各自拿着自己的行李进酒店。
住的地方在四楼和五楼，酒店的老板一脸歉意地用英文解释，说电梯坏了，暂时不能用，裘袁张大嘴，这怎么办？
韩亦听了，问道，“那二楼、三楼还有空房么？”
老板摇摇头，说全都客满了。
杨洋和康军还坐在沙发上喝着服务员倒好的饮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知晓这个消息，康军人都傻了。
“而且四楼和五楼还不在这幢楼里。”韩亦补充道。
“什么意思？”
“这里就是登记入房手续的，真正住的地方还要往外面走。”韩亦说道。
采静这时候从外头回来，“我刚才去看过了，那条路蛮长的，还都是台阶……你们要被玩死了。”
康军一听，彻底没话说了，本来爬了一整天山累得够呛了，结果还闹出这一出来。就算脾气温和的这时候也有情绪了，他压着脾气站起来，“那行吧，走吧。”
他推着行李出去，跟着老板往外走，看到每隔着五六十米就有六七个台阶的路抽了抽嘴角，这样的台阶有三四个，再往前就是个拐角，也不知道之后的情况是怎样的。
杨洋帮着几个姐姐们把行李搬下酒店门口的台阶，卢敏她们说道，“我们把行李箱推到平地的地方，给你们减轻点负担，楼梯这儿实在没办法了。”
“没事！”杨洋佯作轻快地扬扬嘴角说道。
康军把自己的行李放好了折回来，因为行李又多又沉，一次顶多拿两个，所以得折返四五次才行。
跑到后面，康军累得直有一股小火苗在心里烧着，他推着行李看到面前又是一长串的台阶，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操。”
杨洋和几个姐姐在他身后，知道他累，便没说什么。
杨洋只剩下一个箱子，便走过去把康军要拿的分了一个给自己，也不多说继续往前走。
康军看杨洋一声不吭地拿过他的箱子，忽地冷静下来，脸上有些发烫。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累，他有什么好发脾气的！
扛着十几公斤重的箱子爬五层楼，就算精力满格的时候做这件事也累得不行，更何况现在。几个姐姐们挺心疼，可偏偏无能为力，只能帮他们把背包拿了。
杨洋脸色有些发白，嘴唇都没啥血色了，左脚脚踝一直在疼，之前爬山跌了一下便一直有些发疼。好在这回是最后一回了，等回到房里喷点药剂，第二天应该会好很多。
张起灵看杨洋一直在逞强，额头上都是虚汗，却依旧不发一言。他等到杨洋摆好行李，终于忍不住把人带到自己的地方丢到床上。
他蹲下身把小孩的鞋袜脱了，裤脚卷起来露出有些红肿的脚踝，肿起来的地方还有些发烫。
张起灵的手指很凉，碰到发烫的皮肤，杨洋觉得原本疼得地方像是被镇痛了似的，好了不少。他低头看着小哥的发旋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张起灵抬头看到小孩放空的模样，原本想怪罪的话咽了回去。
他轻轻握着杨洋的脚踝放到自己膝盖上，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小心地喷在脚踝附近，又把掌心搓热了敷在上头轻轻地揉压。
“疼不疼？”他问道。
杨洋抽抽鼻头没说话。
张起灵没得到回应便继续揉着，直到掌心的热度消去，估摸着药效也揉进去了才松手。他坐到杨洋身边，小孩还是低着头，一双好看的眼睛被刘海遮了，让他看不清情绪。
张起灵头一回生出被吃得死死的感觉，他说道，“那条路……”
话没说完，杨洋抬起眼盯着他，眼眶依旧和那时候一样发红，“……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身手厉害。”他说道，拳头握紧了放在膝盖上，“但这不代表你不会受伤，我不会担心。”
张起灵愣了下，大概是被小孩声音里带着的哭腔吓到了，又大概是被他说的直直白白的担心晃了神，他顿了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杨洋这双眼里的情绪看得他心里发疼发酸又发烫。
他伸手覆在杨洋眼睛上，半晌道，“我知道了。”他停了停，又说道，“下回不会了。”
张起灵给出保证，只觉得手掌下被小孩的眼睫毛扫了好几下，然后就湿了一片。他一慌，头一回生出不知所措的感觉来，他赶紧伸手给小孩擦眼泪，嘴里慌张道，“你别哭……”
杨洋红着眼睛把小哥的手拿开，“我没哭！”
张起灵看着小孩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嘴里却还倔强地说着没哭，心里软成一片，他给小孩擦眼泪，放软了声音附和他，“好，没哭。”
杨洋又把小哥的手拿开，自己抹着眼泪，“真没哭！小哥你手没洗吧，药膏好辣，嘶。”杨洋眨了眨眼睛，倒吸了口气，又是一连串眼泪落下来，眼眶周围红得更加厉害。
张起灵一默，起身去卫生间反反复复把手洗了好几遍才出来。
“洗干净了。”他黑着脸说道，杨洋看着小哥，没明白过来。
张起灵伸出手给小孩抹干净眼泪，见果真没再有泪花冒出来，才放下手。
杨洋觉得自己被小哥搞得跟孩子似的，还要人给擦眼泪，别别扭扭地低着头，过了会儿说道，“你保证的算数吧？”
“嗯。”张起灵应道，“你的脚呢，还疼么？”
“还有点。”杨洋老老实实地回道。
张起灵一想，便说道，“我也会担心你。你能保证下回不这样了吗？”
杨洋不知道是被小哥直白的说法说得脸发热，还是为自己好像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不好意思，只好不断点头，“我保证。”
张起灵为自己的机智骗到了一个承诺心满意足，他把小孩往床上一压，抖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休息。”
“没洗澡呢！”杨洋挣着要起来，爬了一天山还不洗澡，那不是要臭掉了！
张起灵压着他，“脚上刚涂好药。”
“那我等会儿重新涂。”杨洋说道。
张起灵被杨洋回得接不下去，只好放小孩去浴室里洗澡。等杨洋出来了，再重新给他上药。
“小哥，你的手指好凉啊，好舒服啊。”杨洋闭着眼哼哼。
张起灵笑了下，手下继续小心着力道按揉着，直到听到小孩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才停下来。
他洗干净了手躺进被窝里，贴着小孩的额头落下一个晚安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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