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夫子？”
楚留香手一抖，不禁瞪大了眼睛，惊悚的看着宋醉易。像是被他说的话给吓到了。
“我刚才。”宋醉易懊恼不已的屈指敲了敲额头，“我刚才……”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尴尬的脸都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说话吃饭的人目光一瞬间都靠拢了过来。连上菜的小二也停下来脚步，好奇的看着尴尬到不知所措的两人。
宋醉易只觉得脸上滚烫，恨不得马上有人能打破僵局。对面传来的目光让他不敢与之对视，只好低下头伸手抠着桌面。
“咳咳！”楚留香握拳掩唇咳了一声，眼神示意小二把菜放下。
小二很是八卦的轻轻把菜放下，还侧耳倾听着，慢慢的收回动作。好像他们之前有着什么不得了的事。
宋醉易呼出一口气，从肩上滑落的几缕长发遮住了飘忽不定的眼神。
他活这么久还从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情况。于是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几句话打破僵局。
“不知道楚香帅怎么在这里？事情忙完了？”
极为僵硬突出的转移话题，其实楚留香只是尴尬了一小会儿。他平常和胡铁花相互怼惯了，刚才那事没一会儿就忘了。既然宋醉易开口了，他也笑笑顺着台阶下了。
“事也没那么重要。”楚留香刷的展开扇子扇了几下，“正巧我肚子饿了，那就多谢宋夫子请客了。”
宋醉易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抬头笑着点头。
两人之间的氛围重新活络了起来。楚留香仰头喝完酒，向前弯腰伸手拿起酒坛准备给他添酒。不料宋醉易只是喝了一小口，杯中酒还满着。
“宋夫子，可是这里的酒不合胃口？”楚留香给自己倒满，微微歪头看着宋醉易。
“不是。”宋醉易咳了几声，“我不会喝酒，而且酒量也不好。”
楚留香听罢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调侃道：“那宋夫子可是少了几分乐趣。”
说完干脆把酒杯撂到一边，抓起酒坛就仰头豪饮。只是眨眼间，半坛酒就已经下肚。
“楚香帅当真是海量。”宋醉易嘴角上扬，指尖轻轻划过桌面。
楚留香眉眼带笑，摇头叹息，“我有一个朋友，他才是真正的海量。不让他喝酒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他正与宋醉易对视着，余光中稍稍一瞥，在旁边的墙角上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字。脸色一变，扣在酒坛的指节微微泛白。
宋醉易挑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香帅？”
“嗯？”楚留香缓过神，脸色恢复如初。伸手摸了一下鼻尖，抬手向宋醉易赔罪，“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朋友在等着我，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
宋醉易单手支着下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一阵湿润。了然的点点头，目送着楚留香离去。
待他走后，宋醉易不紧不慢地咀嚼着饭菜，心里暗暗回想着楚留香刚才的神色。
能使冷静的楚香帅一瞬间脸色乍变的事，会和他的好友胡铁花有关吗？
眼看桌上饭菜渐冷，宋醉易从钱袋里双指拈起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刚走出客栈大门，一双手猛的从背后袭来。宋醉易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人的样子就被打晕。
街上的人刚把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就被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瞪了一眼。
等宋醉易睁开眼，脖颈处还传来阵阵疼痛。
眼前一片漆黑，身下摇摇晃晃的。估摸着是在马车上，路也不像城里那么平坦，三步一晃四步一摇的。
只是宋醉易想不通，他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有谁会费尽周折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绑了他。
车外除了赶路时的动静，一丁点儿声响都没有。就连前面赶车的声音都没有。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泛疼，粗糙的麻绳随着马车的摇晃摩挲着手腕。
双眼被布蒙住，什么都看不清。应该中了迷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别扭的蜷缩在一角。
宋醉易嘴角浮出一丝冷意，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逃离。
“喂！老二！你说主子让咱们抓他干什么？”
外面赶车的两人粗声粗气地交谈着。宋醉易屏住呼吸仔细听他们说话。
一个沙哑的声音隔了好久才回应，“不该问的别问，这个人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他顿了几秒，像是抽了一口烟。宋醉易听到了烟杆扣在木板上的声音。
“可是他和另一个人最近接触很多。”
“另一个人？”
宋醉易闷声咳了几声，正巧被马车发出的声响给盖住了。刚想继续听他说下去，没想到那人匿了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宋醉易隐隐约约听见了有女人的交谈声。
“吱呀”一声，有人上了马车准备掀开帘子。
一股腻人的香味直冲宋醉易脑门，呛的他剧烈的咳了几声。
“哟～小公子生的可真俊～”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从面前响起。下巴被人用烟杆挑起，扫视的目光像要把他扒光似的。
宋醉易被迫抬起头，柔和的线条被落日余晖一映，有了一种如玉的质感。突出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两下，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
老鸨挥了下手帕，伸手边摸了一把他的脸颊边娇嗔道：“我看这公子如仙人之姿，怎的眉宇间有这一丝病气。”
“该不会——”她拉长了声音，挑剔的扫了那人一眼，“有什么不足之症吧？”
宋醉易暗地里思量着，只听到那人冷哼一声。语气颇有些不悦。“我家主子的为人妈妈还信不过？说好了今天晚上办好那就拖不到明天。”
“哎呦！瞧您说的。”老鸨指了几个人将浑身无力的宋醉易抬了进去。
下人抬着宋醉易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屋子。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有人伸手解开了蒙在他眼上的布。
眼前突然一亮，刺激的宋醉易眼角蓄着泪水。试探的挣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净秀气保养得当的脸。
屋里燃着上好的暖香，层层帷幔随风飘扬。模模糊糊的看得见屋里的摆设，只消几眼就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很有品味。
金伴花合上扇子怕了拍宋醉易的脸，被拍的地方立即泛起一片红。
“呵！我就不信楚留香听到他朋友被拍卖能不来。”
楚留香？宋醉易面无表情，心里揣测道，这人莫非是楚留香的仇人？不对，楚留香仇人那么多，怎么会抓他？还有，什么拍卖？
“我与阁下无仇无怨。”宋醉易咳了几声，声音有些虚弱，“阁下废这么大力气把我带到这里，难不成是为了一叙？”
金伴花冷哼一声，兀自在旁边坐下。边喝着茶边打量着中了药的宋醉易。
“一叙？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抬手唤来三名婢女，嘱咐道：“给宋公子好好打扮一下，今天一定要让他艳惊四座。”
“是。”三名婢女朝宋醉易走进。一人手端散发着阵阵馨香的瓶瓶罐罐，一人抱着一件鲜红的衣裙。
好像是知道了她们要做什么，宋醉易气的眼角发红。
金伴花坐在外面自饮自斟，想到楚留香会因为这个而气极高兴的面色扭曲。
“主子，要是楚留香不来那该如何？”
“不来？”金伴花挑眉，“不来那又如何？就凭这位宋公子的模样也能买个好价钱。”
等金伴花一壶茶喝完，一名婢女撩开层层帷幔走了过来。她弯腰行了个礼，恭敬道：“已经装扮好了。”
金伴花嗤笑一声，起身往里探看情况。
只见宋醉易一身红衣，面色潮红的躺在榻上。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
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萦。眼角上挑的桃花眼上了一层艳粉，细细勾勒出一道眼线。
“哈哈哈哈。”金伴花伸手细细摩挲着宋醉易，喟叹道：“没想到宋公子扮成女子竟是这般我见尤怜之姿。”
宋醉易闭上眼一言不发，默默祈祷着楚留香快些到来。
“去，把宋姑娘扶下去，一炷香后拍卖开始。”
醉花楼人声鼎沸，浓浓的脂粉味飘得到处都是。门口倚着几名容貌迤逦的女子娇声喊着路过的人。
楚留香气定神闲的扇着风，淡淡的瞥了身旁乐不可支的胡铁花。
“你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
胡铁花怀里搂着一名清秀的女子，空出一只手锤了楚留香一下。“怎么？老臭虫，这儿的姑娘那个不倾国倾城？还是没你看上的？”
“美人虽好……”楚留香摸着鼻子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楚香帅，我家公子有请。”
“哦？”楚留香散漫的合上扇子，问道：“你家公子？”
那人却不再应声，只弯腰低头。胡铁花啧啧道：“老臭虫，既然人家有请还不快去？难不成你怕麻烦？”
楚留香眉眼带笑，点头示意那人带路。走之前斜了胡铁花一眼。
楼上人显然少了些，一人高的屏风将整个二楼隔成一个个雅间。楚留香走进雅间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首座的金伴花。
“楚香帅，好久不见。”金伴花拱手道。看似恭敬语气却古怪万分。
“金公子。”楚留香指尖轻轻扣着桌面，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金伴花用鼻子哼出几个字：“前些日子楚香帅从在下这里“借”走一座白玉美人。”他将借字加重音，面上恭维道：“那白玉美人虽好却不及这醉花楼的头牌。今日恰巧看到香帅。”
他顿了顿，语气幸灾乐祸，“在下就借花献佛。”
说完挥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婢女掀开帘子露除了楼下正中央的圆台。
嘈杂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目光都聚集在圆台上躺着的美人。
楚留香目光一滞，莫名觉得那人有点眼熟。聚精会神的楚留香并没有闻到雅间突然出现的腻香。
半柱香前。
金伴花拦住醉花楼的妈妈，“我改变主意了，一会儿把宋醉易送到我房里，我倒要看看。风流的楚香帅第二天醒来发现睡了自己的好朋友是一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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