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听,颤抖着嘴唇一字一顿地缓缓道:“我家小树有出息了。”然后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费力的握着钟小树的手腕,“你……怎么不告诉爷爷?还让人家夫子专门跑过来。”
钟小树眼角湿润,伸出手在胸前比划着,告诉老人他还没来得及说,夫子就过来了。
“好,那就好。”老人放下的合上眼睛沉沉入睡。
出去说。钟小树站起身冲宋醉易比划着,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说话。
宋醉易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看着钟小树轻轻关上门后焦急地冲着自己比划,他叹了口气,“我说过,我看不懂手语。”
钟小树眼中的光渐渐黯淡,害怕的双手合十祈求宋醉易不要把他偷东西的事情告诉爷爷。
“你是担心我告诉你爷爷你偷了我东西?”宋醉易诧异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看你天资聪颖,想雇你当我的书童。”
他垂眸看着呆愣的钟小树,轻轻一笑,“不过你要先把钱袋还给我,那是我朋友的。”
钟小树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从衣袖里掏出了精致的钱袋递给了他。然后有些愧疚的向他鞠了一躬。
“第一次?”宋醉易挑眉看着他,“下次别做这些事了。”
说完拍拍他的肩,“不过我确实是缺一个书童。”
钟小树惊喜的抬头看他,眼神亮了起来。随即又想到自己不会说话,刚挺直的肩顿时塌了下去,沮丧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我喜静,你不说话正好。”他语气淡淡,伸手捻去钟小树头上的稻草。
钟小树咧开嘴笑,刚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角,然后害怕自己脏兮兮的手脏了他干净的衣袍,又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我刚刚在屋里闻到了药味。”宋醉易询问道:“你爷爷病了?”
钟小树点点头又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屋子又指了指自己。
“屋里刚才熬的药是你的?”宋醉易根据他的动作猜测,“你爷爷确实生病了?”
钟小树点点头,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受了风寒?”宋醉易眉头紧蹙,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
只不过是钟小树脸上布满了泥污,刚才屋里光线昏暗,宋醉易一时没有发现他发了烧。
他叹了口气,本来打算找回钱袋就离开,可偏偏钟小树长得太像他小时候在孤儿院的那个朋友。顿时有些心软,于是掏出帕子弯下腰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泥污。
距离乍一拉进,近到钟小树微微一抬头就能看见宋醉易的脸。他僵直了身子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兰麝香,还混杂着一股带着苦涩味道的药味。两者并不冲突,甚至是有点好闻。至少是钟小树这辈子闻到的最好闻的味道。比街上买的肉包子的味道还要好闻。
宋醉易给他擦好脸,缓缓地拉开了距离。伸手将垂在胸前的头发撩到后面,低下头看着他,“明天到锦山书院找我。”
说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一会儿去抓点药,顺便买身衣服。”
钟小树鼻头突然一酸,眼泪忍不住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这辈子除了爷爷就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他拽着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胡乱的点点头,生怕宋醉易反悔。
“我走了。”宋醉易转过身,“放心,你爷爷的病我会找大夫看的。”
然后在钟小树感激的目光下越走越远。
宋醉易并不是很穷,锦山书院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他平时花钱也不多,在加上前几天从楚留香那里坑来了三千两。他现在也算是手头宽裕,下午在城里买一进小院子,再给钟小树爷爷看病。多少还要剩余。
路上看到了不少暗戳戳的看他的孩子,可惜宋醉易这人很怪。心硬的时候谁也不会同情,心软的时候又特别容易。这些刚刚拦住他的孩子和钟小树不同。虽然只是和钟小树接触了一刻钟不到,可孩子的眼里能明显的看出他们的不同。
在城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马不停蹄的往书院赶。正巧平时和孙费走得近的几人还没有回去,看到宋醉易回来了连忙围了上去。
“宋夫子!孙费他到底怎么样了?”
朱维担忧的看着他,脸上尽是慌乱。他平时和孙费形影不离,乍一听到孙费去世的消息简直就是呆若木鸡,怎么也不敢相信。
宋醉易沉吟片刻,“孙费他,真的去世了。”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向他们诉说了一个另朱维悲伤的事实。
朱维呆在了原地,语调生硬道:“不可能!我们那天下午明明还约好了。”他哭着摇头,拉着宋醉易的衣角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
“我们那天明明还在大明湖钓鱼!秋姨娘还说让我们早点回去。孙费怎么就死了!”
朱维抽泣着,泪水布满了脸颊。
“等等。”宋醉易突然按住朱维的肩膀,脸色冷凝,“你说你们那天下午遇到了秋姨娘?”
朱维楞楞地点点头,不知道宋夫子为什么要这么问。还带着哭腔回应他。“我们那个时候在钓鱼,秋姨娘就过来了,那个时候人也挺多的,我们以为她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他回忆了片刻,皱着眉头,“她看到了孙费就说让孙费早点回去,她看见孙费娘亲在找她。然后孙费就回去了,告诉我们改天再来 ”
宋醉易咳了咳,一个猜想冒上心尖。他又问道:“你和孙费走得近,有没有发现秋姨娘有什么不对?”
“秋姨娘?”朱维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我们每次出去都能碰到她。”
“每一次吗?”
“每一次。”朱维道:“我还和孙费说呢,这个秋姨娘看起来像是在跟着他。然后孙费就说他爹让秋姨娘看着他,不然他去快意堂赌博。”
宋醉易敛目低眉,“你认识秋姨娘吗?”
“倒算不上认识。”朱维皱着眉,“就是孙费常常和我们说起她。”
“孙费和她很熟?”宋醉易挑眉。
朱维犹豫道:“看起来好像挺熟,孙费说秋姨娘经常给他送东西吃。而且秋姨娘比她娘温柔多了。”
既然秋姨娘对孙费那么好,而且听起来孙费也不讨厌秋姨娘。那为什么孙夫人提起她来是那么一副表情?再说了,如果秋姨娘和孙费关系好又怎么会对孙费痛下杀手?
“秋姨娘有没有对孙费做出过什么奇怪的事?”
朱维不解道:“奇怪的事?那倒是没有,就是有时候会提醒孙费别忘了带驱蚊的香囊。”
香囊?宋醉易摸了摸下巴,思索着,难不成那个香囊里面有什么东西?
看他一直在问有关秋姨娘的事,朱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的问他,“宋夫子,难道孙费的死和秋姨娘有关吗?”
宋醉易整理好思绪,不露声色,“没什么,我刚刚见了秋姨娘,有些好奇。”
没想到朱维误解了他的意思,惊讶万分,“宋夫子你该不会看上秋姨娘了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向他摆手,“可别!孙费他爹可喜欢秋姨娘!您长得那么英俊潇洒,整个济南城的姑娘随您挑,可别看上秋姨娘啊!”
宋醉易愕然,好笑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看上秋姨娘。要看上也是……”
“也是什么?”朱维问道。
宋醉易一愣,刚才差点脱口而出楚留香的名字。他眉眼冷了几分,定是和楚留香接触太多了,所以才会第一个想到他。
“没什么。”他摇摇头,“快回去吧。孙费的事情别多想。”
朱维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回去了。背影说不出的一种难受的感觉。
看样子明天还要再去一趟太守府。宋醉易心里有些疑惑还是不太明白,甚至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日头正毒,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哪怕手脚冰凉现在也出了不少汗。宋醉易擦了擦额头,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去城里看院子。
在济南城住下这个念头早就有了,本来打算攒几年钱在说。没想到樱子还真的拿出来三千两买下来那个箱子。这下倒便宜了他,至少能买下一个两进的院子。
在客栈待到了下午太阳渐落,天气也没那么热的时候。宋醉易找了认识的人询问附近有什么院子出售。
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敲定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四合院。
推开门正中间就是三间面积不小的青瓦房。一间主卧,左侧是书房,右侧是客房。
南面坐落着两间小屋子,听院主人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放杂物的。北门也是两间厢房,钟小树和他爷爷住刚刚好。
最让宋醉易满意的是院子一角种了一棵桃树,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
可能是因为院主人家里有孩子,书旁边是一架秋千。墙上爬满了凌霄花,只不过花刚落,入眼时无穷的绿。
宋醉易很满意,当场就买下了这座院子。
付过钱后又雇了几个人帮忙把李家村的东西搬了过来。忙活到了夜幕降临,宋醉易寥寥草草的吃了晚饭,正窝在书房整理书。
整理中发现了上次让他尴尬不已的书,宋醉易翻了翻,里面一页比一页劲爆。他脸色通红,现在一看到这本书就想起了和楚留香那个荒唐的下午。
随手把书塞到了角落,然后匆匆离开了书房。
第二天一大早,刚到书院门口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钟小树。
看到他来了,钟小树连忙站了起来。洗干净了脸,穿上了干净衣服的钟小树看起来顺眼多了。
“这么早?”宋醉易步伐沉稳的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钟小树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略带赧然的低着头。
“你爷爷现在还在家?”
钟小树摇摇头,指了指离书院不远处的客栈,笑了笑。
宋醉易嘴角噙着一抹笑,“你家里只要你和你爷爷吗?”
听到他的话钟小树摇摇头,伸手比划了一个比自己高的手势,然后捏着头发分成两半甩了甩。
宋醉易宛然一笑,“你说你还有个姐姐?”
钟小树欣喜的点点头,蹲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字:太守。
“你姐姐在太守府?”宋醉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钟小树点点头。
宋醉易追问:“是不是长得很好看,看起来十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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