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初,上书房下学的时间到了,然而从古至今,大概每位先生都有拖堂的习惯,秦太傅更是其中之最,按照他的计划,至少还要再讲半个时辰。
李昶绪哪儿能忍啊,时间一到,屁股下就像生了刺似的,拎起书袋就往外跑,楚沐紧跟其后。
书房内,秦太傅的脸都黑了。
大皇子李池朝太傅拱了拱手:“小皇叔素来如此,肆意惯了,还望太傅海涵。”
秦太傅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俯首看了一眼面前恭敬有礼的大皇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又怒又愤,“你们同岁,他还是长辈,却这般不堪教化。人都跑了,还教什么,下课。”
秦太傅重重一甩袖,大步走了。
一名少女撇了撇嘴:“小皇叔真是的,又把秦太傅气着了。他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师长啊。”
李池不赞同道:“篎篎,不得这样说长辈。”话虽如此,言语里却并无责怪之意。
李篎轻嗤一声,左右看看,瞄到太子李笙,她大步走过去,不自觉带了点长姐的优越,说教道:“五弟,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父皇不知道小皇叔在上书房乱来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在父皇跟前提两句啊。”
李笙有点尴尬:“小皇叔今日还好吧,也没有早退。”
李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五弟,你是认真的还是玩笑。你看不出来秦太傅没讲完吗。就算小皇叔得父皇几分看重,你也不能这么偏帮吧。”
话里话外,就差没指明太子巴结安宁王了。
上书房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七皇子李暇年纪最小,今年才六岁,他咽了咽口水,偷偷蹭到二皇兄李烨身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李烨啧了一声,上前直接搂着太子离开:“五弟,我们去找小皇叔。”
把大皇子和大皇女无视了个彻底。
其他几位皇子见状也带着伴读走了。
李篎一脚踹翻了凳子,大皇子李池站在一旁,下午申时的阳光强烈,透过窗棂洒进来,一半落在他身上,另一半隐没在阴影里,他整个人像光与暗的分界线,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篎偏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是…”
她跺了跺脚,也提着裙摆跑了。
另一边,二皇子李烨揽着太子李笙出了上书房后,李笙就不跟他们一道了。
李笙为难:“下午我还有骑射课,如果我没去的话,让母后知道了,她肯定会生气。”
李烨翻了个白眼:“皇后娘娘会生气,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啊。”
李笙:“啊?”
李烨叹了口气,把其他人挥退,对李笙一脸严肃道:“五弟,你要记得,你是太子。”
李笙面色微微一变:“可那是皇兄和皇姐,我该尊重他们的。”
小少年苦恼又忧愁,摆明了是打心眼儿里这么认为的。
李烨服气了,“你不是要去练骑射吗,快走吧。”
李笙欲言又止:“二皇兄……”
李烨催他:“走了,不然就迟到了。”
果然,听闻此话,李笙对他拱手,然后就带着人匆匆走了。
七皇子李暇凑过来:“二皇兄,我们去找小皇叔吧。”
李烨就很不高兴:“还找啥呀,这么一耽误,小皇叔早就跑没影了。”
…………
出了皇宫,李昶绪带着楚沐直奔安宁王府。
“小王爷。”门房向他行礼问好。
李昶绪一阵风地进去,楚沐在后面追:“殿下,殿下等等我。”
他忙着追人,眼前突然一花,一只灰色短毛的猫咪踩在他跟前的花树上,圆圆胖胖的体型,四条小腿又粗又短,一看就知道跳跃能力特别发达。
与一般猫咪不同的是,它的脑袋大,脸盘儿圆,连眼睛也是大而圆的,金黄色看起来十分贵气,一般时候都睁得很开,十分招人喜欢。
听说这是殿下从番邦商人手里买来的,价钱不菲。
就是这脾气让人头疼。
猫咪舔了舔嘴唇,慵懒地趴下,一双圆眼睛微微眯起,有些狭长的味道。
它在花树上,从上面看下来,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楚沐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四个大字:王之蔑视。
楚沐:QAQ
他率先移开视线,艰难地挪动脚步。
啪叽
一颗不明东西打在他肩头,是颗小石子儿,不痛,略微有点痒痒。
楚沐战战兢兢抬起头,发现这位小祖宗的眼睛眯得更凶了,都快成一条缝了。
他愣是从那张毛绒绒的猫脸上,看出了无情嘲笑和……一点儿怒像:)
楚沐在身上到处摸了摸,最后终于从腰带里摸出一块油纸包裹的肉干,他还没打开,手上一重,再看去哪里还有什么肉干,不仅如此,猫也没有了。
只有一阵春风,裹挟一片粉色的花瓣打着旋儿地飞过。
何止一个苍凉。
楚沐摸了把脸:果然物似主人型。
没了“拦路虎”,他再度抬脚跟上去。
他穿过花园,沿着抄手游廊,又进了垂花门,踩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终于到达王府主院。
前院里种了两棵桂花树,又高又大,哪怕现在这个世界没开花,翠绿繁茂的枝叶也十分悦目。
除了桂花树,院中还栽了红海棠白海棠,如今正是红海棠花盛开的时候,一朵又一朵鲜红的花朵立在枝头,大大方方绽放,明艳动人。白海棠花花期要晚一些,大多数的白海棠萼片透着青碧色的花苞,虽然有些遗憾不能看到两种海棠花争艳,但细细品来,也别有一番娇怯。
好吧,这些都是那些文人雅士的想法。
安宁王不爱花草,就爱毛绒绒,前院里栽的花都是让管家安排的,只不过他随口提过一句海棠好像不错,管家就以为他偏爱此花。
海棠无香,于是小动物就往上爬了。
“沐沐来啦,沐沐来啦。”一只浅蓝色的鹦鹉拍着翅膀在楚沐头顶盘旋,楚沐第一时间不是高兴,而是下意识抬手挡住脑袋。
啪嗒,好大一坨鸟屎落在他手背上。
“嘎嘎嘎嘎~~~”猖狂的笑声传遍了王府。
楚沐欲哭无泪:我真的太难了。
李昶绪捧着小鸡仔,靠在门边,笑得眉眼弯弯。显然,他很乐意看自己的伴读吃瘪。
“来人,带楚公子下去洗漱。”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笑意。
楚沐跟着下人走了,还没走出三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狐狸精,狐狸精,不要脸。”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王爷,你不要臣妾了吗。”
楚沐和领路的下人身体齐齐一颤,然后头也不回地加快了速度离开。
李昶绪铁青着一张脸:“闭嘴。”
蓝色鹦鹉扑棱着翅膀俯冲过来,李昶绪还真怕小鸡仔受伤,抬手护着。
蓝鹦鹉浑身的毛都炸了,声音又尖又利,几乎刺破耳膜,黑色的豆豆眼悲愤地瞪着李昶绪:“你曾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如今却都成了笑言。”
它打着旋飞行:“……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王爷,你好狠的心哪。”
李昶绪:…………
这是自家的,自家的,打坏了回头要心疼。
“小蓝,别闹。”他安抚道。
蓝鹦鹉顿了顿,而后愤然爆起:“你为了它说我,老子今天非要撕了这个小.婊.砸。”
李昶绪:哦凑!
他扭身带着小鸡仔进屋,鹦鹉紧跟着冲进去,桂花树上,灰猫眯着眼闲闲地舔了一下前爪。
什么货色也能进王府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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