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推了推眼镜,是若无其事的随意动作,细微颤抖的指节却出卖了他。
“嗯。”
见贺铸难得流露出一丝紧张,晏容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站起身,紧盯贺铸,一字一句认真地问道:
“你不会到现在还相信当年那个有关蜘蛛符咒的传说吧?”
贺铸只比自己大几岁,是同一辈人,他学生时代流行过的一切,贺铸一定也都知道。
想到这儿,晏容秋不由抿起唇角,牵出一丝微淡的笑意。没想到贺铸这样的人,竟也会在这种奇怪的方面特别执着。
还怪单纯可爱(?)的。
“没错。”
空气里,微微上扬的暗哑尾音消散,留下一瞬微妙的寂静。
晏容秋只觉眼前一暗,贺铸已一步迫近,似要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地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这是我一位朋友曾经告诉我的,我一直都深信不疑。”
郑重而认真的声音,几乎带着一点告解般的虔诚意味,沉沉漫开,震得晏容秋耳膜微微发麻。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虽然那个传说比“金〇中网吧门口暴打林允〇”、“在马〇腾生日转发信息到5个群就能获得Q币”这种还要假,但一定有人真的曾和贺铸一样,从中获得安慰,甚至拯救——
这其中,大概也包括贺浔的弟弟贺晚之吧。
这时,不远处的卧室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应该是晏新星醒了。晏容秋和贺铸一同推门进去,只见糯米汤圆正趴在床上,开心地逗弄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小白狗圆圆滚滚、蓬蓬松松,像团团的雪球,与糯米汤圆顶着柔软黑卷毛的小脑袋相映成趣,看来他们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棉花糖,你怎么又乱跑。”
“汪!”棉花糖冲贺铸叫了一声,毫无悔改之意。
“原来你叫棉花糖呀。”晏新星伸出小胖手,轻轻抚摸它的小脑袋。
“嗷呜。”棉花糖晃了晃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小辫子,又一颠一颠地跳下床,完全无视贺铸向它伸出的双手,乖乖蹭到晏容秋脚边,站立起晃动小短腿求抱抱:“汪汪!”
“你好,棉花糖。”晏容秋蹲下身,牵住它软软的小爪子,郑重地握了握,浑然不知自己将修长的后颈,完全暴露在了贺铸的视界之中。
光洁而皙白,只是垂眼看着,便能想象那如瓷般微冷的触感。
这个人,明明在身边筑起了千万重看不见的厚壁障,却又会漏出一星半点的不设防,无意识地惑人心神。
真是要命。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晏容秋抱起晏新星,“谢谢你对小新的照顾。”
“不用谢。”贺铸把他们送到门口,平时一步能抵人两步的大长腿,忽然就慢下了速度。
“坏人叔叔,拜拜。”晏新星的朝他摇了摇小手,黑漆漆的大眼睛跟着眨巴,真像一个漂亮极了的洋娃娃。
贺铸的心有一点软,有一点暖,很想再好好抱一抱他。
“我可以再来这里和棉花糖玩吗?”晏新星问。
“当然,随时都可以。”
直到发亮的车灯消失在道路尽头,贺铸才转身回屋,大步穿过空荡荡的客厅,他顺手摘下眼镜丢在茶几上,走进浴|室拧开龙头。
水流很大,很快便冲去了满头满身的泡沫。贺铸随便扯了件浴袍一裹,一边擦着满头湿|淋|淋的微卷黑发,一边打开房间一角的McIntosh音响。
《春天奏鸣曲》的乐章顿时如和煦的春风般倾泻流淌,打破了满室让他难以忍受的孤独与寂静。
打开抽屉,贺铸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相册,第无数遍翻看起了里面存放着的寥寥数张照片。
母亲活着的时候,就没能在这世间留下多少存在的痕迹,逝世后,与她相关的一切,更是被当成病毒般忌讳厌恶,早早地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单就这几张照片,还是父亲背着祖父偷偷留存下来,成了他仅有的能用来思念母亲的宝物。
相册的塑料覆膜微微反着光,模糊地映出一张极其俊美的男人的脸庞,迷人到几乎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张面孔,完美地继承了照片中女人的优越相貌——只是完全摒除了柔和,眉眼间沉甸甸压着的,尽是挥之不去的飒然凛冽。
贺铸合上相册,却不放回去,只是把它贴在怀里。
此刻,他突然很想晏容秋能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能陪他一会儿,哪怕一小会儿,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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