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陈三花了六个铜板买来的奴仆,唇红齿白相貌上乘,到大点儿的宗门城池就能卖个好价钱。取名小六。
路过岭西一带时,与同去流金剑宗拜师、寻亲的段绝遇上,一合计便结伴而行。
段绝双目炯炯有神,面黄肌瘦都掩盖不住欣喜得意。还没等陈三套话,自己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全说了。言辞之间满是炫耀倨傲。
大口吞下陈三干粮,“我前几日给老爹挖坟挖的满头大汗时有幸遇上了‘月明惊西’的仙长,他说我天生内丹,注定要修道成仙。普通人求都求不得的机缘我段绝唾手可得。这次去流金剑宗至少也是个内门弟子。咱们相识一场,流金剑宗范围内有事儿就找我,我会罩着你们。”
“哎呦,原来是未来仙长,失敬失敬。”陈三装模作样又跪又拜,眼角一抽心疼遭了殃的粮食,这可是他三天的口粮,一点儿不客气全进肚子,“小六,快过来跟我一起拜仙长。”
“哦哦。”小六麻利膝盖脑袋一起触地。
抬眼时仰视段绝,狼吞虎咽瘦的脱相都难掩不可一世的姿态。这人不如陈三打人疼,不如他聪明,甚至没他好看。小六看着段绝脚下的干粮残渣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觉得内丹这玩意儿真好。
“小仙长人中龙凤,到哪儿都能叱咤风云。怎么不去‘月明惊西’,要往远一些的流金剑宗?”
段绝自以为很精明,“我没听说过‘月明惊西’啊,谁知道这是个什么野鸡宗门。流金剑宗就不一样了,村长的远亲在里面干活,村长走路那叫一个脚下带风,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里面干活呢。”
蠢货!流金剑宗相比月明惊西不过是浮游撼树。眼界窄没什么,知道窄还自作聪明就显得更蠢钝如猪。陈三捶胸顿足暗恨老天不公,怎么没让他生个内丹。
三人结伴而行,五天后行至一处荒山野岭,干粮没了,天色不好。
段绝一路都是陈三背着,小六给嘴里喂粮。肚子一咕咕叫,便停下路程,自个儿进了山神庙歇着,打发二人去找饱腹之物。
陈三脸上堆笑满口答应,出了山神庙便拉下脸,夺过小六捡拾好一会儿的干柴先给段绝铺上,“你去打个野鸡野兔什么的,果子也来点儿。”
手上一空,抓不到东西,小六有点儿失落,“是。”
山里东西都野,小六翻坡钻穴竟让抓到一只野山鸡。鼓噪的心跳、升高的温度在掌握之中,小六看着野山鸡舔了舔唇。
鸡烤的滋滋冒油,段绝在火堆前大快朵颐。外头下着倾盆大雨,陈三再三恳求下才得了施舍的鸡头和爪子。
门口飘进来的雨丝凉气袭人,庙也漏水,脚下积了一小滩水渍。小六打了个冷颤往回缩了些。
二人没有匀给他吃食的意思。小六腹中空空,逐根去舔鸡毛。上头有血,大补。眼睛全程盯着段绝,想象自己嘴里的也是鸡。
段绝吃饱喝足有了空闲找小六事儿,“不准你盯着我瞅,瞅的我心烦。又不是没给你吃的。”
小六还在瞅。
这几天的百依百顺让段绝越发膨胀自大。自己可是仙长,这小奴仆竟然不听话,让他面子往哪儿搁。必须得教训小六,让小六记住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段绝吐出一截油光瓦亮的鸡骨头,眼神凶狠去推小六。小六余光扫到,提前后仰,让段绝扑了个空,脚下踩了水渍一滑,脑袋朝后磕去。
‘噗嗤’,一根干柴戳进段绝小腹破腔而出。
事发突然,三人都愣住。
陈三最先回神,手忙脚乱把衣摆撕成条往干柴上饶,“小仙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乐极生悲了吧。扎对穿了都,快止血快止血。这要是给你救回来,陈三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小仙长日后发达了一定要记着陈三这一份啊。”
小六却觉得段绝救不活。他腹中有一颗浑圆泛着柔和光晕的珠子在快速黯淡。
内丹,他想要这个。
小六转动干柴让伤口撕裂成一指长的口子,探进去摸出内丹吞吃入腹。
冥冥中好像有人告诉他这么做就会得到内丹。
“啊啊!”段绝惊恐痛极大叫,体内热源随着内丹的离开身体逐渐冰冷,四肢挣扎两下便动不了。瞳孔紧缩盯着小六,这吃人的恶鬼竟然还在回味。
陈三呢,对,还有陈三。
“救...我...”
陈三吓的不轻僵在原地,听到段绝声儿后回神,下意识给他按伤口。费了这么些时间干粮银钱好不容易搭上了仙长,他要是死掉那不就亏大发...等等,小六吞了内丹就是仙长了,小六是他的奴仆,还有这么大的把柄握在他手上。
这么一来,段绝就没用了啊。
按压的手移开,段绝在绝望中瞳孔大张没了气息。
“小六,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段绝,你是段大钢与叶秀的儿子。父亲病重去世,陈三在山神庙遇上寻亲的你,结伴而行前往流金剑宗...”
知道这么多啊。
段绝坐在小板凳上,半分没有被戳穿的心慌意乱,扶正小桶吹亮火苗子继续烧,拿根小棍左右拨布条。
“姐姐的猜想可真有意思。姐姐可以向娘说出实情,让娘赶我出去。像你告诉师兄我杀了陈三一样。”
“你以为我不想吗,用得着你说。”金元瑶凉凉叹了口气儿,双手支着下巴矮下身子,踢段绝小腿一脚,让开,我要坐,“识别是否为本人,唯有查验内丹一条路。只有你见过段绝的内丹,现在还成了你的。我说出去别人当我发疯。”
段绝说,“现在姐姐你握着我的把柄,我自然对你言听计从。那些无聊的欺负可以停了吗。我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你这是在跟我求和?”金元瑶不可置信。她欺负到底还欺负出了刷好感的作用。金元瑶和段绝居然还有和平共处互不干扰的一天。
“不然怎么办呢。你是流金剑宗的大小姐,我得在你手下讨生活,而且,我打不过藏在暗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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