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转过头, 瞧见的却是一位带着面纱的紫裙姑娘。
那姑娘莲步轻迈,施施然走近他,而后仰起头, 露出的一双眼里满是紧张。
三皇子瞥了她一眼, 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沈大小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啊”沈容华神情惊慌,她结结巴巴地道,“殿下是怎么认出我的”
三皇子笑意不达眼底, 语气温和地道“如沈大小姐这般的姑娘,但凡见过一次,又怎么会不记得。”
闻言, 沈容华心头一热,他原来一直都对自己印象深刻吗
她想到自己的谋划, 不由更添了几分自信。
“我此番贸然拦下殿下,属实是冒犯了,可也确实是有急事想要同三殿下说的”
三皇子笑意不变“既是急事, 那沈大小姐不妨直言。”
“此事干系甚大”沈容华左右瞥了几眼,似是确认无恙了,才垂下头, 压低声音道,“我身子不好,前日去抓药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两个行径鬼祟的人在取药,心中生疑,便留了几分心眼, 结果”
沈容华哆嗦了一下, 才颤声道“结果却发现那些人是四皇子府上的, 嘴上还说着辽国接风宴之类的话”
沈容华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眼眸“我害怕, 他们是要对三殿下不利”
她话尾的颤音还未息,便被三皇子冷声打断“沈大小姐慎言”
三皇子面上笑意消退,神情严肃地道“妄议皇家之事,若是治起罪来,沈小姐怕是担待不起。”
他这般的态度是沈容华未想到的,她顿时有些失措,眼中滚落大颗泪水。
三皇子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头疼。
且不说她这突然跑过来的行径有多令人生疑,单是她说的那一番话,就全然说不通。
若真是他那皇兄要算计他,又怎么会被她这样一个姑娘家知晓
三皇子回想起那还在铺子里等着他的沈玉柔,又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沈容华,顿时心生疑窦
二姑娘来完大姑娘来,这承嘉侯府怎么回事
倒像是赖上他了
但眼前急着的,是要先将这沈容华好生打发了,莫要让她在外面惹出什么风言风语。
于是,三皇子放缓了声音“沈小姐莫哭了,纵然你是一番好意,可此等话岂是能乱说的四皇弟待我一向宽厚,我又怎能随意猜疑他这番话要是传出去,还不知会引起何等风波”
“我不是在乱说。”沈容华慌忙道,“我此番前来,只是想提醒殿下,接下来万事小心”
“那便多谢沈小姐关心,只是还请沈小姐莫要再将这话与旁人道了。”三皇子沉声道,“我还有事,便不与沈小姐多言了。”
言罢,他朝沈容华略一颔首,便径直离去。
望着三皇子的背影,沈容华不禁捏紧了衣袖,心中甚是忐忑。
她当然知道自己此时的行为有多冒昧,可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又如何会这般铤而走险
不知道是不是徐诗韵说了些什么,她近日再向外家递消息,那边的态度明显要冷淡许多。
而之前为解除与徐开宇的婚约,她与承嘉侯更是生了嫌隙。
若到时候宁国公府因为江乐之的事追责她,根本没有人能保她。
更要命的是,秦子枫的死和来自苏延的威胁
她必须为自己再找一个靠山。
而论起靠山,没有谁会比未来的九五至尊、如今的三皇子更合适。
她如今最后的仰仗,便是前世的那些记忆。
上辈子在同辽国使团的接风宴上,三皇子的酒菜中被下了药,险些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可他愣是靠毅力撑过了药效。
这件事还是她身处徐开宇后宅之时,无意中听他说到的。
徐家归属四皇子麾下,在夺嫡之争中没能讨到好,由是徐开宇在提起这件事时,语气里无不遗憾,遗憾没能因此将三皇子拉下马。
而若是这回三皇子能彻底避过这件事,岂不是就会念上她几分好
到时候他必然会再来找她,她再慢慢多透露出些细节,让三皇子看到她身上的价值,从而愿意出手保她。
毕竟,她可还知道一桩极为重要的秘辛,是对三皇子夺嫡将有大用处的
沈玉柔正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转着圈。
这时,却突然跑上来一人,同侍候在屋中一个丫鬟耳语了两句,而那丫鬟脸色瞬间微变。
见此,沈玉柔急切地道“是三皇子来了吗”
丫鬟摇摇头“是下面来了个找茬的客人”
沈玉柔面露失望,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叫人把他赶出去就行了呗”
拜托,这家店铺背后可是有皇子做靠山,还怕那区区找茬的人
丫鬟再次摇摇头,犹豫着道“那客人的身份似乎很是不凡。”
“身份不凡”沈玉柔挑眉道,“能比皇子还厉害不成”
她高傲地一摆手“带我下去看看”
"小姐。 "一边的春兰小声劝道,“这并不妥当”
可沈容华哪里会听她的,直接便命令那丫鬟带路,便要下楼。
三皇子在研制出肥皂,在见识过其奇妙的效用后,便认定这物件能够大火,于是在置办商铺时也丝毫未含糊。
这间铺子极为宽敞,分作了内外两厅。
外厅堆着些批量生产的简装肥皂,是供普通百姓购买的。
内间则做了精细装修,所贩卖的肥皂不但用锦盒装着,在色泽与气味上也要更考究些。
不得不说,三皇子是极有商业头脑的。
而沈玉柔下楼后,行至内厅,便瞧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蓝衣男子站在厅室中央。
“就是你在店里闹事”沈玉柔丝毫不惧,径直走上前去。
六皇子转过身去,瞧见走来个蓝衣姑娘,柳眉微竖,樱唇紧抿,看着甚是鲜妍明丽。
他饶有兴趣地挑眉道“哟,这店铺主事的竟然是个姑娘。”
“姑娘怎么了”沈玉柔梗着脖子怼回去,“这肥香胰可是我参与研制出来的。”
“哦。”六皇子眼中兴趣愈浓,他往某处一指,“那可不巧了,我要找的正是你这香胰的事。”
沈玉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是一处盥洗台。
这正是她的提议,意在能让感兴趣的顾客能切实体验到肥皂的效用,从而激发他们的购买欲。
沈玉柔走至台前,便听见六皇子在她身后道“你们打出去的招牌,说是这香胰可以洗净手上身上的污渍,可我方才试了,却是半点效用都无”
“怎么会”沈玉柔辩驳道。
那盥洗台上恰好有盛着木炭的盘子,正是为了证实这香胰效用的,她干脆用手沾了炭灰,将脏手展示给六皇子后,直接抹了那香胰,而后过水一冲,那手便恢复了洁净。
“喏。”沈玉柔将洗净的手冲着六皇子晃了晃,“可不就干净了。”
那六皇子望着她那晃动着的白皙手掌,眼中闪过暗色,然后慢悠悠地抬起手,将手腕处一块墨色的痕迹展露在沈玉柔视线中。
“我手上这块墨渍就怎么也洗不掉 ”
沈玉柔定睛一看。
那哪里是什么墨渍,分明是一块刺青,她顿觉被戏弄,气呼呼地道“你这明明就是纹身,纹身怎么可能用香皂洗掉啊”
沈玉柔杏目圆瞪地望着他“你这分明就是在找茬”
“找茬”六皇子扬声道,“可这招牌是你们自己打出去的,灰土、墨痕、污渍皆可去除”
“那我手上墨迹怎么就不能去除了呢”
“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沈玉柔刚说出这话,便觉得手腕处一阵灼烫。
那处位置,正是她的金手指所在的位置。
而这种灼烫感她也很熟悉,正是金手指激活新配方时会产生的。
可想要激活新配方并不容易,非得是遇上什么特殊的契机才行,她至如今也才激活了肥皂、砂糖、玻璃三样配方。
感受着那种灼烫感,沈玉柔看眼前男子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这找茬的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引得她激活新配方
“今天是铺子开业第一天,有我待在这,只怕你的生意不好做吧”六皇子摩挲着手上扳指,沉声道“也莫要说我欺负你,你随便开个价,将这香胰的配方卖给我,我即刻就走,绝不纠缠。”
他的目光掠过手上刺青,眼中泛着幽光。
谁能想到,这道辽国所有医师都无计可施的刺青,在用了这家店铺的胰子后,墨色竟然淡化了许多
这香胰配方,他势在必得。
要是在先前听了这番话,沈玉柔定然是要骂一句狐狸尾巴冒出来了,可这会他是让自己激活新配方的恩人,沈玉柔看着他就要顺眼得多。
“香胰的配方我做不了主。”她对着六皇子的目光,语气讨好地道,“要不你先别急,我给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这纹身给去了”
不就是洗纹身吗她琢磨琢磨,应该是可以的吧
况且,看这男子身份很不一般的样子,若是让他满意了,她指不定还能凭此结个善缘。
为了给远道而来的辽国使团接风洗尘,景帝在宫中设宴,只有部分近臣与后妃才得以参与宴会。
明姝沾了太学的光,也混了个赴宴的资格。
这已是明姝第二次入宫了,由此她表现得很是镇定,不像旁边的另一个小姑娘,紧张得小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摆。
此次的宴会设在接应外使的琳琅殿。
明姝在赴宴前原本想着,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与景帝见面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看能不能抓住机会表现一下,扬一扬大庆学子的风范,稍稍补救一下自己在景帝认识里的形象。
可当她真正到达琳琅殿时,不由感慨
自己真是想多了。
宴会上等级分明,太学学子被安排在略下的席位上,而景帝却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位置,两处之间差了好几阶,如隔鸿沟,景帝能注意到这边才怪。
明姝还是安心恰饭,苟过这次宴会算了。
表现什么的,就先不急qq
景帝自然是最后到的。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于大殿之上的正座上落座。
宴会这才正式开始。
一如所有的迎宾宴会,景帝首先发表了一段长长的讲话,用以表示对辽国使团的欢迎。
然而,这番讲话在内容上和明姝上辈子所听过的各色开学典礼讲话、颁奖晚会讲话、开幕式讲话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的冗长且乏味。
由此可见,纵然时代在变迁,可有些东西总是不变的这般想着,明姝悄咪咪打了个哈欠。
好容易等景帝的讲话完毕了,辽国使团所在的席位走出个蓝衣男子,朝着景帝行礼后,向后一挥手,便有一列侍仆抬着数台箱笼上前。
随着箱笼被搬至殿上,那蓝衣男子便开始念一份长长的礼单
明姝听得简直要睡过去。
这和她想象的接风宴完全不同啊
没有轻歌曼舞,没有才艺表演,底下的宾客全都坐得直直的不像是什么宴会,反倒像是述职演说,“领导们”的发言一个赛一个的冗长。
想着反正也不会有人关注到自己,明姝干脆将心神都沉浸在了海绵空间里,开始练琴。
正当她沉浸在乐曲中的时候,却感觉到袖子似乎被戳了戳。
明姝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之前那个走在她身边极为紧张的姑娘。
那姑娘小声道“已经开始用餐了,我看你在发呆,便想着喊喊你 ”
“不。”明姝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是在发呆,我是在思考皇上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那话说的太好太妙了,我就琢磨得入神了些”
明姝仗着这姑娘不了解她,编起话来头头是道。
而那姑娘信以为真,赞叹道“你好厉害啊。”
明姝脸不红心不跳,安然受了这份夸赞。
好歹是国家级的宴会,别的不说,所供的菜肴无一不精致,色香味俱全,叫人瞧着便食欲大开。
本就是将蹭饭作为目的的明姝欢快地开始了用餐。
而此时的宴会也终于有了明姝所以为宴会该有的样子。
身着鲜亮纱裙的舞姬施然入殿,于大殿中央献舞助兴,舞姿翩翩,甚是曼妙。
而在场宾客,有捧着酒杯在交谈的,有在欣赏舞乐的,也有像明姝这般专注于进食的,很快便是一派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
明姝在自己桌案前的菜肴都尝了个遍,还饮了半杯果子酒,便已经有了饱腹感。
她停下筷子,目光看向四周,却正好瞧见谢嘉言悄然离席。
大概是因为殿内过高的温度,时不时便有离席出去透气的,由此他这一行径并不算特殊。
明姝的脑子也被烘得晕乎乎的,见谢嘉言离席了,她便也生了离席的念头。
反正呆着也是呆着,倒不如找师兄说说话
这般想着,她小声同旁边姑娘道“我也去透透气。”
“可需要我陪你一起”那姑娘很是热心。
“不用了。”明姝笑着婉拒了她。
她不过喝了半杯酒,意识还清醒得很。
从侧边出殿后,明姝在向宫女稍稍打听了谢嘉言所走的方向后,便慢悠悠地按那一方向走。
相较于殿内的沉闷燥热,殿外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凉意。
若说在先前明姝还有些微醺,那在这凉风吹过后也全然清醒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头痛。
正当她走至长廊拐角处时,却听得前方传来的一道焦急的女声“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
前方似乎是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处在角落的阴影里,面容并不算清晰。
听得这话,明姝以为是撞破了某对在此相会的男女,便自觉要掉头离开。
可她目光不慎瞥见那对男女中的男子时,却不由脚步微滞。
这个男子怎么有点像谢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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