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华被这一眼弄得心神不定,直到前面马车远去,才将车帘缓缓放下。
温若纤问道:“姐,你刚才为何要打断我?”
温若华瞪了温若纤一眼,没搭理她。
这边马车里,温若桐心疼地看着温庆翰,眼眶红彤彤的:“三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卿卿眸光微冷:“我也不知道。”
原主的记忆里,温庆翰应该是养在庄子上的,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温若桐眼冒星星地看着温卿卿莹白的脸,目露崇拜,真没想到这个平日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三姐姐,竟敢将人砸的头破血流。
彪悍,彪悍啊。
回了温府,薛氏看见温庆翰被打的遍体鳞伤,身上不止有新伤,还有大大小小已结痂的旧伤,气怒交加,血气上涌,恨不得将打人者千刀万剐。
索性理智尚存,先派家丁请了大夫治伤,抹药的时候,温庆翰疼的眼泪汪汪,呜呜道:“阿娘,疼。”
就算温庆翰智力等同稚子,可是她十月怀胎所生,母子连心,薛氏的心跟针扎一样疼的紧。
其间,温老夫人以及陈氏和胡氏过来询问了温庆翰的情况,尤其是陈氏哭得比薛氏更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薛氏哽了哽,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却是掉不下来了。
温庆翰一直养在庄子里,与府上的人接触不多,又被人如此毒打,更是害怕见生人,陡然见到这么犹如陌生的面孔,哆嗦着身子往温卿卿怀里缩了缩。
温卿卿察觉到他的害怕,抬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
薛氏讶然地看了一眼温卿卿的动作,委婉对众人道:“母亲,二弟妹,三弟妹,翰儿受了不小的惊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等翰儿好些,我便带他来给你们见礼致谢。”
胡氏知道这孩子需要静养,便放下补身子的营养品,转身离开。
陈氏抹着眼泪,也跟着抽抽搭搭地离开了。
温老夫人抬头看了眼温庆翰,这孩子长得俊秀好看,可惜是个痴傻的,大房这边的门庭以后会由庶子支撑,等上头老的去世,也不知这孩子的境遇会如何。
温老夫人惆怅地叹了口气:“老大家的,等翰儿身子好了,就让他留在府里吧。”
薛氏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温卿卿不知薛氏有何犯难的,当即笑着对温老夫人说:“祖母,你放心,翰弟以后都不会去庄子上住了。”
温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卿卿,祖母知道你心眼最好,趁着你嫁人之前,多看顾你弟弟一二吧。”
绪儿也是温家的孩子,温家如今又不是她年轻时那般困顿,哪儿还能缺孩子一口饭吃,也不知老大家咋想的,非要送孩子去庄子上住,结果遭这么大的罪。
温老夫人不满地扫了一眼薛氏,便由着仆人扶着回房了。
温庆翰趴在床上,傻呆呆地数着温卿卿裙摆上的绣花,明明是五朵,可他怎么也数不对,温卿卿不免觉得好笑。
前世,她是大公主霍嘉和,下面的弟弟妹妹众多,但只有霍安平这个妹妹属于魏皇后这一脉,其余都是其他各宫嫔妃所生,她自然不可能对其他皇弟皇妹生出什么亲情。
如今,多了个傻弟弟,想来应该也不赖吧。
薛氏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温卿卿,正色道:“卿卿,你真希望翰儿以后住在府上?”
温卿卿不解薛氏为何有此一问,但低头看了眼数绣花,数得不亦乐乎的温庆,又看了眼手上红艳艳的桃枝,勾唇道:“阿娘,我是真心希望翰弟能留在府上,他本来就等同于孩童无异,养在外面,很容易被人欺负。”
“我明白了。”
薛氏看了一眼姐弟和睦的画面,背转过身体,眼角逐渐湿润了起来。
或许真如卿卿自己所言,她是真的长大懂事了。
翰儿不是正常孩子,以前特别喜欢粘着卿卿这个姐姐,可卿卿却不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直到有一天,翰儿将卿卿画了整整两天的画作撕碎了,卿卿哭着向她抱怨,翰儿总是喜欢撕东西,她的画,她的诗,好些都被撕毁了,还有她的琴放在那里,翰儿总是乱扯她的琴弦,这样下去,她真的无心学习,什么琴棋书画,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她记得,卿卿哭着说:“阿娘,要不将翰弟送到庄子上,我们经常去看他,好吗?”
“翰弟在府上,暗地里总有人叫他小傻子,我真的受不了。而且,大姐姐还说我有翰弟这个傻弟弟,以后都会嫁不出去,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翰儿是这个情况,她自然要将卿卿培养成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为了不影响卿卿,也为了不让卿卿因此怨上翰儿,她只得忍痛将翰儿送离温府。
或许,也有迁怒的成分,她对卿卿的要求越来越严厉。
一道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薛氏的回忆。
“姐姐,妹妹刚回府就听闻翰儿出事了,赶忙带着绪儿过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个挨千刀的敢欺负我们绪儿,定不饶了去!”
珠帘被人掀开,一个身着水红色薄袄的女人顺势走进了里间,身子绰约,风韵犹存,杏眸带着愤怒,那般姿态俨然被欺负的就是她的儿子。
而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稚嫩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正伸长脖子朝床榻的方向望过来。
对上温卿卿审视的眼神,赶忙红着脸转移视线,是个爱红脸的少年。
这对母子便是大房温兆安这边的良妾庶子,赵姨娘和温庆绪。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真心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尤其薛氏当年还是下嫁,温兆安是靠着薛家的助力才能迅速地在朝中站稳脚跟,一路青云直上,连带着温家的门楣提高了不少。
其实,薛氏对温兆安纳妾这件事是心存不满的,因为温家三房就他们大房这边最有出息,所以当她生下温庆翰这个痴傻儿子,又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时,大房这边为避免后继无人,无人继承家业就要纳妾生儿子,可二房那边因着无能力担负温家这个大家庭的重担,即使养育了两个姑娘,温兆显不想纳妾便可以不纳。
好在温兆安为了让薛氏宽心,让赵姨娘生下温庆绪后,便喝下了绝育药。
这么多年,薛氏和赵姨娘表面上也就相安无事。
但薛氏打心底是不待见赵姨娘的,只淡淡地说道:“赵姨娘有心了。”
薛氏不咸不淡的态度,赵姨娘自然是听出来了,但不妨碍她把面子功夫做足后,再离开。
温家大部分人基本都已打过照面,在这和睦的表象下,温卿卿似乎品出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
那两个打骂温庆翰的汉子没过多久便被抓了回来,是庄子管事孙婆子的儿子。庄子这边的事都是孙婆子在管,薛氏见她面相憨厚做事勤快,是以还挺信任她,仗着这份信任,孙婆子几乎把持了庄子的全部事情,庄子里的下人不靠主家倒要靠这个孙婆子的脸色过活。温庆翰刚到庄子的时候,倒真的是将人当小主子伺候,可后来见薛氏并不是经常来,一两月来一次,最多住上两天,有时呆半天就回去,伺候温庆翰这个傻子便没那么上心了。
因着薛氏将温庆翰放到庄子上养,给的工钱还挺丰厚,孙婆子便自作主张将自己游手好闲嗜赌成性的儿子塞到了庄子,这两货色哪儿是伺候人的主儿,见一个傻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心里极度不平衡,有时赌输了,就将气撒到温庆翰,非打即骂,给他穿粗布麻衣。
两个儿子打温庆翰,孙婆子就唱/红脸,半哄骗半威胁温庆翰,如果他挨打的事情被薛氏和温卿卿知道了,她们就会觉得你不懂事,是个坏孩子,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
温庆翰最害怕的就是被抛弃,就是阿娘和姐姐不要他,吓得他什么都不敢说。何况,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每次薛氏和温卿卿来看他时,他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哪儿还记得挨打的事。
若不是这次偷跑出庄子,估计还被孙婆子他们蒙在鼓里。
薛氏简直气炸了,将这欺主的恶奴直接打了个半死,发卖到边远地方,顺便将庄子里的人全部清理了一遍,知情不报,帮着欺负温庆翰的一并赶了出去。
经此一事,温庆翰就留在了温府,而薛氏看温卿卿的眼神少了几分严厉,多了三分慈爱。
薛氏万万没想到卿卿为了护住翰儿,能做出那般伤人的举动,这让她对温卿卿刮目相看。
而一夜之间,温卿卿彪悍美人儿的名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秦尚声情并茂地将温卿卿当日砸人救弟的场景复述了一遍,那样子就像是亲眼所见,他感叹道:“主子,这温姑娘挺不简单的,不知主子……”
秦尚本想说‘不知主子日后吃得消否’,但触及霍衍摄人的目光,没胆子说出口。
霍衍眸光晦暗不明,搁了狼毫笔,绯色薄唇轻勾:“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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