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三年级,面临着紧张的升学考,真田弦一郎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假手于后辈,包括风纪委员会的日常校内秩序维护也还是在他的指挥下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执行着。
刚结束几天后文化祭的流程安排会议,从学生会出来,想要去找幸村精市讨论网球部在节目时间上是否要做出调整。
这可能是大家在中学的最后一场大型集体活动,绝不能有任何死角
真田弦一郎在三楼走廊碰到了幸村,对方手上拿着堆卷子,正站在围栏前出神地望着学校门口方向。
立海大临海,腥咸海风拨动少年垂落在额前的碎发。
“精市,怎么了”
很少见幸村精市想一件事深入到忽略环境,真田弦一郎打招呼走上前,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只扫到一角沙色衣摆掠过。飘起的弧度雀跃欢欣,不难看出其主人心情想必非常不错
不苟言笑少年老成的肤色本就偏深的真田弦一郎脸色愈黑几分,眉间瞬间堆起坐山,额角青筋抽跳。
这衣服的颜色太眼熟了,他瞬间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有很长一段时间,校门口骚扰学校女学生老师的轻浮男人给风纪委员会造成了巨大困扰,甚至一度美曰其名担心孩子潜入校内,导致看到那个完全没有成年人矜持的青年真田弦一郎就头疼,日常回家后待在禅室的时间都增加了半个小时。
禁止太宰治入内的大头照现在还在校门口附近的布告栏里贴着呢。
小和也突然休学后,那几个男人也没再出现。
突然又来立海大,代表那个孩子也回来了
自认为在对方这个年纪时远做不到连跳六级的程度,真田弦一郎对造成学校风波的小和也不存在偏见,但也没有其他想法,严格按照校规与其他学生一视同仁,如果早上迟到放学也要留下来扫操场。
当然那些如果一次都没有发生。
小和也做事认真,不是他讨厌的类型,父亲突然去世处于风暴中心也不是自己的意愿,平时他会和网球部的大家适当照看一二。
倒是
微侧过时刻维持严肃表情的脸,真田弦一郎看向身侧的人,大部分时间一起在网球场度过的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幸村精市对加贺谷老师和加贺谷老师孩子不同寻常的态度。
“没什么”
幸村精市收回视线,眼中藏不住的笑意在他鸢紫色的眼底漾开层层波纹。
“弦一郎你找我是为了文化祭的事吧”
加贺谷回立海大任教,也是想调整状态,尽快从里世界的那些记忆中脱离出来。
他本来想去找太宰治问些事情,对方却早已预料到了他这个打算,跑来学校门口等着他出现。
看着面前写有“武装侦探社”几字的金属门牌,加贺谷脚步顿了一顿,他跟这个黄昏的武装集团接触并不多,这是第二次拜访,上一次还是以小和也的身份。
太宰治这家伙想搞什么,他果然还是猜不透。
他今天刚带着碣回的横滨,夏目漱石说把身份的问题交给他就可以,也不知道具体进行了什么操作,毕竟碣跟他长得不像亲生的。
总之消息传开想必没那么快,虽然已经跟断开联系很久,但心照不宣他利用完要叛逃的森鸥外却没有派人寻找,直接大手一挥把事情压了下来,资料上应该也还是意大利出差中的状态。
小和也至少现在还是隶属于五大干部之一的直属部下,跟武侦是对立关系。
这样大大咧咧跑上门真的好吗
加贺谷犹豫间,刚才让他先上来,自己拐去楼下咖啡店的太宰治拎着刚买的小蛋糕步伐轻盈地小跑过来。
立定后,倾下身抬手就要摸加贺谷旁边小男孩的脑袋。
不出意料被社恐的碣躲过了。
看着缩在黑发青年身后仿佛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的孩子,太宰治觉得莫名有种既视感,他表情瞬间像吃到了过期变质的蟹柳棒一样难受,还要分享出来让加贺谷一起难受。
“爱丽丝酱也总这么躲着我,和也你的身高身材跟那个男人还挺像的。”
加贺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后退半步表示自己坚决果断的否认。
“你眼睛没问题吧”
太宰治的眼睛可能问题不大,主要是人不太能用常识去衡量。
只见他用刚用搭档国木田的工资买的蛋糕三言两语轻松获取碣的信任,揉着他一头柔软藻发满脸慈祥地开怀道“哈哈哈哈哈这个小和也不太聪明呢,简直像草履虫一样单细胞。”
没听懂他后半句什么意思,不确定这个人类是不是在开玩笑的碣抬头看向加贺谷“”
“”
弃疗吧没救了。
两个都是。
有了门口的小插曲,加贺谷倒是把小和也还隶属港口afia的事忘在脑后,跟着太宰治走进侦探社的大门。
今天跟上次拜访时不同,侦探社里很热闹。
似乎大部分社员都在,陌生或熟悉的脸孔在看到太宰治领着人进来,还罕见双手插兜神情寡淡的一本正经时纷纷看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严肃的事情。
谁知他帅不过三秒,站到加贺谷跟碣身后,左手搭在前者肩上右手放在后者头顶。
“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和也和小和也。”
加贺谷打包票这家伙只是在门外已经笑够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了足足一分钟来消化他这句话。
一时间只有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嫌弃想知道夏目漱石接下来对两个加贺谷安排,却一早翘班跑去立海大蹲点,只为了看大家震惊反应的太宰治幼稚的江户川乱步咔嚓咔嚓啃东西的声音。
终于中岛敦弱弱举手“那那个,太宰先生”
太宰治像课堂上老师一样点名“请说,敦君。”
中岛敦没见过加贺谷,原本看着他好奇打量的目光在太宰治话语的催化下逐渐转向惊恐,接着又看向加贺谷身边陌生的男孩。
被太宰先生称作自己儿子已经加入的小和也他是认识的,因此更加一头雾水“加贺谷先生不是还有这个孩子又是”
“我说过了哦,和也跟小和也,我的爱人以及孩子”
太宰治答得落落大方,揉着被加贺谷拍开的手笑得很温柔。
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
可是你们三个真的完全不像啊
中岛敦吞了口唾沫掩饰紧张,努力在那两人脸上试图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他有些担心太宰治是不是入水时磕到了脑子,又或者终于疯掉从大街上拉来了两个替身
嗯
越想越觉得如果是这个人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他愈加惊恐地看向跟太宰治间歇抽风不一样,时刻可靠在线的前辈国木田独步征求意见,却发现对方一米的身躯微微颤抖,正处于某种仿佛一戳就要碎裂的脆弱状态。
“国木田先生您没事吧”
在中岛敦细声细气的声音里,国木田终于回神。
他扶了扶眼镜,身体紧张得绷成一条直线,跟黑发青年打招呼“好久不见,加贺谷先生。”
黑发青年礼貌回应“东京一别,确实好久不见了。”
“诶”
居然是本人吗中岛敦跟其他几人反应如出一辙,震惊地望向那个本该早已入土为安的青年,“幽灵”
国木田顿时又抖了一抖,他有些害怕鬼怪灵异,偏偏太宰治还故意把人往自己跟前领,说加贺谷刚回来记得他们还挺聊得来的,要让他俩叙叙旧,就差把“故意”两字写脸上了。
那边太宰治跟国木田已经进入日常鸡飞狗跳的环节,加贺谷无奈地摇头,目光在人群里寻找了一圈,略一停顿后笑着走过去。
侦探社里不只有国木田和太宰认识他,还有一对他曾任教过的兄妹。
“润一郎,直美,你们看起来还不错”
“老师”
谷崎兄妹愣愣叫了声,看着亲昵搂住加贺谷的妹妹,兄长谷崎润一郎眼睛有些湿润。葬礼那天其实他和直美也去了,不过因为墓地附近港黑的人手,没有太宰治诡谲的手段,为了避免跟他们接触起冲突没有上前。
也没有过多的深究追问,谷崎润一郎努力笑了一下“您没事就好。”
加贺谷拍拍这个少年不知不觉已经坚实起来的肩,也颇受触动。
问了些许近况,谷崎直美突然道“和也老师,你跟太宰先生很早就认识了”她看着加贺谷身后的男孩。
“不”
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国木田过肩摔砸了的太宰治撑着腰艰难挪动过来,插嘴打断“是哦,我很早就认识和也了。”
眼见他又要开始口若悬河,加贺谷深吸一口气捂住他的嘴,声音压低威胁“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这一打岔,原本乖乖跟在加贺谷身边的碣被总算找到机会的直美拉到了一边。
中岛敦奇怪地看到社员小姐们将那个非常羞涩的陌生男孩团团围住,逗趣问他还记不记得她们。有可爱的泉镜花在前,并没有因为他从那五栋大楼来就浇灭热情。
不过那个孩子他们之前见过吗
侦探社的大家太热情,加贺谷一直待到傍晚才找到机会告别。
太宰治送他回家途中忽然主动讲起一个故事。
冷酷杀手为了写书不再杀人,加入黑手党成为底层员工,收养了五个战争孤儿,想在海边的房子里生活写作最终愿望没能实现,跟杀了孩子的仇人同归于尽,还留下“到救人的一方去”遗言,一个名叫织田作的男人的故事。
没有原因的,加贺谷直觉他说的是那天墓园另一块墓碑主人的故事。
想起那个见过两面的红发鬼使,他神使鬼差道“织田作在比奈良一定生活得很好,说不定又收养了几个孩子。”
“是吗”
那一瞬间落满晚霞的太宰治,稀薄释然得仿佛随时要消失在空气里。
他眼底不改浓淡无人能懂的郁色在那一刻仿佛消失了,牵起嘴角,轻声说。
“那就好。”
织田作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这样脆弱而敏感的太宰治加贺谷是头一次看到,一时出神,对方却很快又套回不着调的伪装,开始缠着他追问“呐呐,和也你应该有去过黄泉吧,死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抱歉没去过,我死得太惨是地缚灵。”
“诶没这样”
太宰治送到半路遇到条合眼缘的河突然就跳下去了,秋季温度太低,不想弄湿衣服感冒的加贺谷一脸冷漠地站在岸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他搭档国木田的电话。
“国木田先生,是这样的,太宰他”
国木田独步熟练得让人心疼。
“那家伙又跳哪条河了是吗让他自生自灭吧”
看来之前太宰治作弄自己似乎有些怕鬼的搭档太过,对方现在还没消气,听着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加贺谷叹了口气,指挥碣把已经只在河面剩下几个泡泡的那家伙捞上来。
嘴硬心软的国木田适时赶来,将那条奄奄一息的青花鱼背回了武装侦探社。
加贺谷也赶在饭点回到家。
刚进门就闻到了饭菜油烟的气息,暖调灯光自厨房蔓延开,熟悉而富有温馨感。
“我回来了。”
围着围裙脸上不知沾了什么污渍的夏目漱石刚好端着味增汤从厨房出来,慈祥和蔼地笑着。
“欢迎回家,饭已经做好了和也,快来试试我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
加贺谷上前从他手里接过烫手的碗,看着丰盛的接尘晚餐,无奈道“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了。”说着从餐桌上抽了张纸巾帮他把做菜时粘上的焦黑细心擦掉。
碣已经趴到餐桌边流口水了,加贺谷提醒刚在河里捞完人的他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一刻钟后,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桌前。
加贺谷出门不在,夏目漱石这个月有大把机会锻炼厨艺,严格按照食谱添加食材控制烹饪时间,进步飞速已经能让两人不带滤镜毫不掺水地说出“好吃”。
碣在意大利力量质变能为常人所见,虽然在同个屋檐下生活过不短的时间,但夏目漱石还是头一次真实看到这个孩子。看着跟小和也一般年纪的男孩,对加贺谷从新变回大人的遗憾也被冲淡了。
一个慈爱添菜,一个光速消灭。
末了人鱼抹了抹嘴巴,想起加贺谷的教导,对给自己食物的老人道“谢谢。”
好乖
“想吃什么甜点,爷爷去给你买。”
看着自动带入身份的夏目漱石泛起红晕的脸颊,加贺谷默默抿了口茶,越发觉得让碣变成小孩模样是个百利的正确决定。
饭后,几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碣吃了好几个小蛋糕,打着饱嗝乖乖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里清俊逼人的名取周一。
这次是部讲跟偶像恋爱的剧,播放着轻快的流行背景音乐。
加贺谷问起夏目漱石怎么让碣取代小和也身份的,他也发现了侦探社里有些人奇怪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发现小和也前后模样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我找了异能特务科的种田帮忙,把记忆修改了。”
夏目漱石手里也端着杯茶,抿了口神秘道。
记忆修改,还是修改了那么多人都记忆,听起来实在是个非常危险的异能力,但其实那个在特务科上班的异能力者的能力更像是一种认知障碍。同时效果范围虽然广泛,但限制同样很多。
要只能修改某个单一的特定记忆,比如说小和也的脸,发动能力成功的先提条件是世界上全部相关照片也必须进行修改,非常考验s能力。
一但有人看到正确的照片虚假露馅,能力就会失效,对异能力者也无效。
好在加贺谷对自拍没什么兴趣,尤其在变小后连镜子也很少照。
“辛苦他们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异能特务科亲自道谢。”
“不用这么麻烦,他们很乐意帮忙的。”
夏目漱石摸着碣的头发被挼了一天乱糟糟的脑袋,笑得眯起眼。
“”
电视剧进入广告时间,加贺谷起身披上外套。
“这么快”看着跟着起身准备进入死角的藻发男孩,夏目漱石一脸不舍。
“我们去去就回。”
加贺谷说着发动了异能力,次元折叠诞生,两个身影消失在屋子里。
横滨的死角今天有些喧闹。
这么急赶回来其实也因为时政假期结束了,加贺谷感觉到附近公园的浓郁妖魔气息。
能把时化点传到每一只耳中,虽然生活方式原始,它们消息其实很灵通,一早得到了他回来点消息。没有靠近是因为虽然无心,但他们从彼岸来,身上带的混沌怨气不至于如时化时那般危险,对人类来说也终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各种霉运贫穷可能找上门。
因此只是待在稍远无人的地方等待。
带着碣换鞋出门,加贺谷打算召唤出加特林直接飞过去。
伸出手,意念一动,加特林出现在手中。
通体遍布诡异纹路的武器在月下光华流转,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银浅雾。
看着手里的老伙计,加贺谷嘴唇紧抿,胸中有一股复杂的情绪堵着,呼不出咽不下,始终无法解脱,像蒙住眼睛的绸布。
遮挡了视线,能分辨前面是什么,又看不真切。
不久前,琴酒就是死在这把加特林射出的特殊子弹下,是他此生第一次夺走他人生命攥紧了武器,加贺谷定了定心神,想要飞往附近公园去找那些妖魔,忽然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颜色。
他动作猛得急顿住。
惊愕瞪大的眸中难以置信几乎要满溢出来,握着加特林的手在颤抖,无法拿稳坠落在地。
加特林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沉闷地、像要敲开夜幕的巨响。
有个半透明的身影在器身旁逐渐汇聚充实,披散的银发粘上了夜晚的梦幻感,加贺谷看到面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拢在一件不加装饰的纯白浴衣里,背着月光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整个收入其中。
加特林全部转变成荧光,流入银发男人体内。
男人在脸颊上留下小片灰色阴影的纤长睫毛颤动一下,没有犹豫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素来不近人情的冷酷眸子平静地望着加贺谷,深邃难懂绿色虹膜在暗夜里越发显得神秘,让人容易产生一探究竟的,像被深深吸住挪不开视线。
旁边路灯的灯光不知为何忽然故障了一下,那双眼里光影跟着微闪。
仿佛终于回神,收回直白打量的目光垂头,薄唇轻启,银发男人熟悉的嗓音开口说出陌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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