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远扛着就要走,纪翎说:“等等,让我拿点东西!”
她从碗橱抽屉里拿了白色的蜡烛一对,一把棒香,还有一袋子,当时原主奶奶死的时候剩下的一袋子纸钱。
还是那天抬棺,忘记拿出去的,纪翎穿过来原本想要扔了,后来一想,好歹还能用来引个柴火,就放在了那里。
李致远问她:“你拿这些做什么?”
“走极品的路,让极品无路可走!”
李致远没明白,纪翎说:“你看了就知道!”
原本以为小夫妻认怂,不敢再来的大庆,这会子看见李致远拿着锄头,纪翎拎着一个袋子,站在田头。
这对夫妻在生产队是出了名的垃圾,男人不讲道理,女人最会撒泼。反正谁横,谁不要脸,谁就赢了。
今天就来比一比,谁更横,谁更不要脸。
纪翎对着李致远说:“婷婷,这是咱们家的自留地,上头全是杂草,你去清理干净了。咱们就能种菜了!”
“好!”李致远扛着锄头下地去,正在河边挑水,浇水,看见李致远过来的,放下水桶,拿着扁担冲过来叫:“你要干什么?”
李致远素来人狠话不多,地上种的茄子、刀豆、空心菜,一锄头挥下去几棵茄子被他给翻断了根:“清理自家的自留地!”
大庆老婆张口就大叫:“这是我家的菜地!我跟你拼了!”
眼见胖墩墩的婆子冲过去要抱住的李致远,李致远转身一让,老婆子一个扑空,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个断子绝孙的小畜生……”
纪翎笑着说:“去村里看看留底,好不好?谁家的地儿,就是谁家的!当然,你要是有本事下去一趟,把我爷爷叫上来,说一句,这个地儿给你种了,我就把地儿让给你!我可没那个本事。”
小路上有来来往往的人,看热闹都乐意,一个个站在那里。
大庆接替他的婆娘去推正在挥着锄头的李致远,纪翎立刻在那里叫:“大庆叔,你要耍流氓啊?婷婷岁数跟你差一辈儿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耍流氓?从来没有道理可以讲的大庆也愣在了那里,李致远一听小家伙说的话,立刻伸手往前推,叫:“老不要脸!老不要脸!”
他那个手劲儿一把将人家推到在地,大庆往下一退,一手撑在黄瓜棚上,都是小竹竿撑起来的棚子,被他一个大男人一压黄瓜棚倒下去,他也没个抓手,直接就坐坍了黄瓜棚。
趁着老夫妻俩一个坐在地上哭,一个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他抡起锄头,三两下就把他们搭在那里的扁豆棚,番茄全给锄了,那个女人看见这个情景,拍着大腿在那里哭喊:“要死了,资本家的小狗崽子欺负人啊!”
纪翎在那里说:“大叔,大婶儿,大哥,大嫂!你们评评理,我家成分不好,那不是上头已经少给咱们家待遇了吗?我不能参军,不能做干部,不能做很多事情。但是国家给的政策,给的地儿,不能也给占了吧?这跟强盗,土匪有差别吗?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大庆叔,让我去黄泉底下问我爷爷?这不是咒我死吗?人怎么能这么恶毒?”
老娘们拍大腿哭,却没有纪翎说话这么一套一套的。她只说:“这是你爷爷奶奶,决定送我们种的啊!你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了,他们种不动了,送给我们,你个小畜生,把地上的菜全给我刨了啊!”
纪翎蹲在地上,插上蜡烛,拿了火柴点燃。又拿出三支香,在烛火上点燃,双手持香,她跪在地上,举着香过头顶,在那里说:“爷爷啊!奶奶啊!你们走了,留我一个人。我又干不动活儿,就那么一点自留地都被人占了,你们让我怎么活啊?”
“你这是要干嘛?”那个女人大叫。
“不是你们叫我问我爷爷奶奶吗?我不是在点蜡烛烧香问。要真是他们决定送你们的,没什么!要不是,是你们强行占的,我求他们去你们家作祟!”纪翎对着那个女人说,还在那里念叨,“爷爷啊!奶奶啊!我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没想到被人这么欺负!你们要帮我啊!天天去他们家,晚上挪凳子摔碗,让他们一家子不得安宁。”
那个大庆一看蜡烛香火都点上了,农村人,说是破除四旧,这种事情谁不信一二?他要冲过来,谈何容易?被李致远拦住,不让过来,想要拉开李致远,却没这个力气。
纪翎说话比那个女人还要泼,还要会拿腔做势。
老队长被人拖过来的时候,就是看见地上一片狼藉,纪翎跟个不要脸的老娘们似的蹲在地上又哭又闹,他媳妇儿锄头挥舞着锄头对着大庆说:“你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不活了,同归于尽算了!”
“干什么呢!好端端的,闹腾什么?”老队长一声大吼。
纪翎伸手抹着眼泪:“叔!你可要来评评理啊!有人占了我的地儿,还想要我的命!”
“谁要你的命啊?你个资本家的狗崽子,坏东西永远是坏东西!”大庆看老队长来了又来劲儿了。
纪翎拍大腿开始掰扯:“说我是狗崽子,可我是红旗下长大的呀!我从小受到党的教育,听毛爷爷的教诲……”好歹上辈子她入团入党都是积极分子,生产队里的人到底没有文化,哪有她那么多的道理,叨叨下来,一本语录都快念完了。
“好了!都十八岁的大小伙子,都已经娶媳妇儿了,怎么就跟个娘们似的,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臊不臊?”老队长也对纪翎的做派看不下去了。
纪翎撑着手要站起来,眼前发黑,感觉有七彩圈圈冒出来,李致远知道她气血不足,过来一把将她拉起,搂在身边温言软语问:“怎么样?是不是头又晕了?”
“还行!”
老队长看她那样儿,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做那些娘们做的事情。难道以后让人说你娘娘腔?”
纪翎站稳了,神色哀戚:“叔,你看看我们夫妻俩,要是我把自个儿当成个大老爷们,跟大庆叔去讲道理,他伸手一甩,我跌地上,要是起不来,可能就是白布一盖,往那边山上一抬,埋了就埋了!您以为,我愿意让媳妇冲在前面打架,您以为我不想把婷婷护在身后?我也想啊!不就是身体不行吗?我活着一天,他有一天男人,要是我没命了,她就任人欺负了!”
“那你也不能让你媳妇去打架吧?”
“他出个凶名也没什么不好,万一有一天?我也能放心!他不乐意谁也欺负不了。如今他这里,我也没什么留给他,能留的也就是家里的自留地屋子了!叔,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致远听纪翎说得伤感,一把搂住她,纪翎被他抱在怀里,听他说:“阿翎,别胡说,咱俩一起好好的,以后要白头到老!”
?这个秀恩爱?纪翎没办法接受,推开他指着他:“搞搞清楚,谁是男人,谁是女人,我要你抱啊?跟我回家去,好好想想清楚!”
“你是男人!”李致远低头说。
“知道就好!”
纪翎侧过头对着老队长说:“叔,事情就是这样,大庆叔除非把我爷爷从地底下拖起来,我爷爷说,咱们家的地给了他,我让!否则按照村里的留底来!”
“小狗崽子!不得好死!”大庆说这么一句。
李致远一巴掌拍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李致远还在那里叫:“大庆叔,你说的什么话?我最听不得别人咒阿翎死!”
李致远伸手抹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对着老队长说“叔,我心里难受!阿翎最近吃饭都吃不下,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没个男人顶着……谁要是敢咒阿翎,我拿着斧头劈到谁家门上!”
这话老队长要听,是个好女人!老队长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说:“这本来就是人家的,现在你已经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还给人家吧!”
“阿祥,你就这么帮着小狗崽子?”
“我是在讲道理,怎么叫帮了呢?你以前,人家分的稻柴,都要从人家手里抢几捆。人家本来就少,你还让不让人活了?人家地人家收回,有什么错?”老队长看着他,“人要讲讲道理。”
大庆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叫起来:“你帮着走资派!别人怕你这个牛鬼蛇神。我不怕,我找大队里去说理。”
纪翎立马吹灭了地上的蜡烛,放进袋子里说:“走啊!去大队里!”
“你拿着香烛干什么?”
“他说我爷爷奶奶给他的地,过去在书记和大队长面前烧纸问啊!”
“胡闹!”
有人过去一把拉住那个大庆说:“你一家子好好的,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小狗崽子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有些事情,不能太信,也不能不信。”
那个大庆这时候心已经七上八下了,他女人过来拉了拉他说:“算了!太垃圾了!”
那个苏弘伟和一群知青走过,纪翎对着大庆说:“谁垃圾,我不会肖想别人家的人,别人的东西始终就是别人的,哪怕占了很久,总有一天是要物归原主的。”
她又看了一眼苏弘伟,侧过头看李致远说:“婷婷,我说的对不?”
李致远上上下下扫了一眼苏弘伟,笑了一声:“你说的对!”
两人若有所指,别人是听不出来,苏弘伟却是心头大震,脸色大变,抹了抹头上的汗说:“今天有些头疼,我先回去了。”
如果说李致远打了癞生儿,让那些以为纪翎身体不好,想要占李致远便宜的人,打消了念头。
今天这一出,让本来一直看纪翎是狗崽子要欺负就欺负的,有了忌惮。毕竟夫妻俩连大庆这对都不怕,敢对干!更何况纪翎拿一手拿着蜡烛在那里又是咒,又是骂的垃圾手段,实在太膈应人了!
大庆这对极品夫妻,终于挑着水桶,提着篮子,上了田间小路!
老队长摇了摇头,这才几天,闹腾出了这么多事?不过也不怪两孩子,要活命,不狠点儿,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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