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
数年间,陈曦利用假期,跑了很多城市,登了很多报纸,来寻找秦萧,却如泥牛入海。
后来每逢清明,只要略有空闲,陈曦都会回村给公公婆婆扫墓,希望能借此遇见秦萧,却也没能如愿。
村里人似乎都知道秦萧发达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秦萧的去向,丈夫和女儿就这样失去了联系,陈曦既痛苦又悔恨,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委屈。
她不明白,为什么家里发生这么多事,秦萧却从未写信告诉她。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告诉秦萧要等她回来,他却音讯全无地走了。
直到十几年后,陈曦到鹏城出差,跟秦萧久别重逢,才在秦萧的口中得知原委。
原来,秦萧一直以为他们离婚后便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一道天堑隔开了城市和农村。他一直以为陈曦说将来会回来,只是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尤其是当他得知陈曦考上大学后,他更觉得两人不会再有未来,他的家庭更不能成为她的拖累。
何况他们已经离婚了啊,秦萧又怎么会告诉她家里的境况,徒增她的愧疚和烦恼。
陈曦一走数年,连假期都不曾回来看看女儿,想必是再也不愿回到这个让她吃尽苦头也受尽委屈的乡下了,这些年她寄回来的钱,已经足够尽到一个母亲责任了,那么女儿的病又何必让她烦恼呢,就留给他这个父亲来操心就足够了。
直到这个时候,陈曦才知道,原来在他们短暂的婚姻里,秦萧的爱竟是那么卑微。
他竟从未想过陈曦也会同样的爱上他,他竟认为陈曦跟他的婚姻只是迫于时局,所以当陈曦决定要离婚回城的时候,他也能无条件的支持她。
在秦萧的心里,他能够拥有爱人这么多年,并且两人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应该知足,那么当陈曦要离开他,回城去过更好的生活,他理应放她自由。
后来,秦萧带着女儿和妹妹走出了农村,辗转多地,再后来,秦萧听说鹏城在建特区,他想到鹏城距港城很近,将来或许有机会可以带着女儿去港城治病,就一路南下到了鹏城。
当秦萧的事业在鹏城渐渐稳定下来,已经是离开村里两年后了,陈曦早已大学毕业,秦萧便不能把信再寄到学校。
这时,他想起来,陈曦曾告诉过他,她父亲在申城的工作单位,秦萧就寄了一封信过去,希望陈父可以把信转交给陈曦,信中提及自己现在的通讯地址,以及详细交代了女儿的学业和成长。
在秦萧看来,虽然陈曦离开了他,但却永远是孩子的母亲,她虽然不曾回来看过女儿,但这些年一直寄钱回来养育女儿,所以她有权知道女儿的成长。
信寄出了很多,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后来,秦萧就不再寄信,也彻底失去了陈曦的消息,他甚至想过,陈曦或许已经改嫁,组成了新的家庭,但让他绝对意料不到的是,他的信竟然一封都没有转交到陈曦手里,而陈曦也一直孤身一人,找了他这么多年。
前世,从秦萧口中得知这一切,陈曦万分悔恨。
她恨自己清冷、内敛的性子,为什么结婚多年竟然从未跟秦萧表达过爱意,夫妻二人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也难怪秦萧会误会她,否则如秦萧这般爱她,一旦知道了她的心意,他怎会轻易放手。
她更恨自己的狠心,竟然离家四年都不曾回去看望丈夫和女儿,如果她能够回去,哪怕只有一次,是不是就能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不至于跟丈夫和女儿失之交臂。
她最恨的是自己的愚蠢,竟然会深信她那个伪善的父亲,想起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为了寻找丈夫和女儿,一次次徒劳地奔波,嘴上是关切的问候,却从未将秦萧的信吐露半句。
陈曦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怀疑过,父亲慈祥外表之下竟然隐藏着一颗贪婪恶毒的心,她竟让父亲和继母一家依踩着她的肩膀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而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却因此漂泊异乡,饱尝艰辛。
前世,陈曦虽然狠狠报复了父亲和继母一家,但她跟秦萧蹉跎的十几年岁月却无人补偿。
陈曦想要跟丈夫破镜重圆,却不知,年仅45岁的秦萧,他清瘦儒雅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时日无多。
陈曦回到申城辞掉公职,来到鹏城陪伴秦萧度过了最后的日子,这段日子竟成了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陈曦一改自己清冷寡言的性子对丈夫温柔以待,秦萧却不改初心却妻子宠爱有加。
在这段日子里,陈曦也曾疑惑地问过,为什么他清明从未回村给公公婆婆扫墓,他却说,其实他每年都有回去,但从不选在清明,因为清明山上人多眼杂,容易被人看见,而且他每次总是悄悄地上山,悄悄地走,村里没有人知道他曾回来过。
村里人都知道他发达了,但他却不想看到那一张张冷血无情的嘴脸,更不想被他们贪婪无耻地贴上来,刻意隐瞒下,村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
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已经十倍百倍的回报过了,那么,那些冷眼旁观的人,就只能眼睁睁看别人接受他的回报,捶胸顿足了。
秦萧过世后,女儿因为跟自己不亲近,毅然选择了出国,小姑子也已经嫁人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陈曦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她既然已经辞了公职,索性便留在丈夫曾经奋斗过的城市创业,踏着新时代的浪潮,陈曦的事业蒸蒸日上。
在孤独的日子里,陈曦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只为了追求未来的幸福,而忽略了当下。
比起诗和远方,她更希望抓住眼前的苟·且。
正如现在,回到了这节混乱嘈杂的车厢里,她是应该选择在下一站下车,重新买票回村,抱着丈夫求复婚呢?还是应该先去申城,处理完外公外婆的后事,再回村求复婚呢?
殊途同归,陈曦认真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先到申城,因为即便她现在回村,还是免不了要再回城一趟,处理一些事物。
按照当下的火车速度,她从赣江省省城到申城就需要20多个小时,再加上她从村里到县城再到市里,再从市里坐火车到省城也大约需要一天时间,这一来一往便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打定主意后,陈曦便不再纠结,从行李中找出干粮简单填饱肚子,剌嗓子的粗粮饼子,一入口就引起了陈曦的强烈不适,她猛灌了几口水,才勉强咽下,暗自叹气: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想起千禧年后飞速发展的餐饮行业,玲琅满目的各色美食,再看看手里干巴巴黑乎乎的粗粮饼子,陈曦欲哭无泪,她不求大鱼大肉,她只想要吃细粮,还想带着全家人一起,顿顿吃细粮。
陈曦心里默默地想着,看来除了复婚这一目的之外,她还必须加紧赚钱了,好在改·革的春风即将吹满神州大地,中·华大地上也将遍布商机,想到这里,陈曦不禁露出自信的笑容。
大约又过了三四个小时,几近傍晚的时候,火车停靠在申城火车站。
下车后,陈曦打量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慢慢拾回记忆。
记得前世,陈曦是接到了父亲褚卫东的来信,才知道陈家已经恢复名誉,外公外婆的后事需要她回城处理,信中父亲让她马上回城,还殷切地提到,已经在申城为她安排好了工作。
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陈曦完全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父亲会在此时让她回城,还积极地给她安排了工作。
陈曦自幼丧母,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在过往的岁月里,她和褚卫东本是父女亲情极其淡薄的两个人,但外公外婆已经相继离世,是褚卫东第一个向她伸出了援手,也是在这个时候,陈曦的眼里渐渐有了父亲的形象,也渐渐开始信任自己的父亲。
却不曾想,自己信任的竟是一匹豺狼。
她完全没有想过,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在母亲过世后,就被外公外婆逐出了陈家,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安排她回城,又是带着怎样的目的帮她处理陈家的后事呢?
前世陈曦下了火车后,便坐公交车直奔父亲所在的制药厂的家属楼,之后,按照父亲的安排进了制药厂工作,陈家的后事也在父亲的推动下按部就班进行。
陈曦负责将外公外婆的墓地迁回申城同母亲合葬,褚卫东则以父亲的名义帮陈曦接收陈家的祖产。
陈曦作为陈家唯一的继承人,陈家的祖产只能归还于她的名下,所以当褚卫东把所有的交接文件以及房产证明都交给她时,她没有丝毫怀疑,同时还非常感激褚卫东的帮助。
也怪那时陈曦年少无知,不懂什么叫钱帛动人心,再加上褚卫东善于伪装,他正直慈祥的外表又太过具有欺骗性。
陈曦竟丝毫没有看出来父亲关爱背后的精明算计,也没有看出来继母一家热情背后的贪得无厌。
重活一世,陈曦说什么也不能让伪善的父亲一家占到她一丁点儿便宜。
当年褚卫东入赘陈家,后来又被逐出陈家,不出一个月便另娶她人,可以说除了血缘上的父女关系,陈曦与褚卫东算得上毫无亲情可言。
“那就永远成为陌路之人吧!”
陈曦心里暗暗想着,她并不想在褚家人身上浪费心思,前世既然已经报复过褚家,这一世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就全做陌生人看待。
但如果褚家人主动招惹她,那她也并非软柿子,陈·两世为人·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曦,一定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此刻,站在申城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陈曦决定直接去管家陈伯的家,记得前世得知她回城后,陈伯也多次找过她,关心她,然而父亲褚卫东却背地里阻挠,跟陈伯说了一堆很难听的话。
说陈伯来找她无非就是为了钱,为了捞好处,说得陈伯倍感难堪,也怕她心生误会,就渐渐地淡了来往。
褚卫东背地里做下的这些事,前世陈曦也是报复过褚家之后,才在陈伯的小儿子口中偶然得知,这一世她决计不会让这个关爱她的老人,再度寒心。
寻着前世的记忆,陈曦找到了陈伯的家,那是在申城老城区的弄堂里,夕阳的余晖在狭窄的道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陈曦一路风尘仆仆地走来,虽然衣衫褶皱,发丝凌乱,带着远途奔波的疲惫,但她生得肤白貌美,身姿高挑,再加上气质清冷淡雅,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陈曦驻足在一栋筒子楼前,一个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六岁,手里拎着个菜篮子的大姐,正巧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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