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武林,有七大武学正宗和十八大小门派,南有三十六路水连寨,北有金玉满楼多宝堂,西有七十二神佛密宗。”
说书先生捋了捋长须,慢悠悠道:“这七大武学正宗想必无需老朽多言,北少林南武当,峨眉昆仑九华崆峒,还有不常出世的点苍派。”
有人已经起了哄,嚷着想听听那不常出世的点苍派。
这个时候,楼上的雅间却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笑声:“我想听听先生说说这北少林。”话音刚落,拇指大小的碎银子就这样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说书先生的案台上。
这一手惊了不少来凑热闹的老百姓,也惊了几个明显是短打打扮的武人,他们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楼上雅间坐的这人莫非也是来参加这次武举的?
说书先生虽然惊讶,但怔忪片刻后就恢复了镇定:“那我们今天就来说说这少林门派。”
“少林如今的主持方丈乃圆善禅师,论佛法,圆善禅师乃少林当之无愧第一人。但若论武学,圆善禅师却连少林十大高手都未能跻身。”说书先生话锋一转,“不过这少林十大高手早已看破红尘,久未在江湖行走了。但若真齐齐出手,江湖中未必有门派能有一挡之力。”
“啪”地一声,有人重重地将酒杯砸在了木桌之上,竟生生地将杯底嵌入其中,不等说书先生说话,这人粗声粗气道:“放他娘的狗屁!”
这下茶馆里的百姓溜的溜,躲的躲,谁不知道这几日京城中江湖人多,早就有衙门的人挨家挨户叮嘱过,尽量少出门,出门也不要和这些人发生冲突。倒并非是官府的人怕江湖中人,可若真伤了老百姓就算是将这些武蛮子发配充军恐怕也于事无补。
“这位仁兄消消火。”声音还是从那扇窗户传出来的,竟是不带分毫火气,“不妨问问这位老先生,为何京城没有江湖门派驻扎?”
这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打破了这份安静:“先生先生,那为何京城没有江湖门派呢?”
老先生慢悠悠道:“只因为这是京城,天子脚下,龙脉所在,四海皆仰……”目光扫了底下这些蠢蠢欲动的江湖人,一摔醒木,“不敢造次。”
茶馆里一片寂静,那几桌江湖人额头上竟是已经沁出了汗珠,说书先生的话虽然他们不爱听,但却不是听不明白的。就在这个时候,还是那扇窗户,这次是一锭银子,“咻”地一下落在了说书先生的案台上:“有劳先生,请先生喝茶。”
随后那扇窗户悄然阖上了,窗户纸上映的那道剪影也随之消失。
那个砸杯骂娘的褐衣打扮的江湖人冲着同桌的其他三人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他们也起身离开了茶馆。
那二楼的青年从雅间离开后直接从茶馆的后院走到了街上,那是一条接连主路的胡同,前提是他能走到主路上。
因为等他即将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就被四个褐衣人堵住前后的去路。
青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但这四个人却很惊讶,因为这位青年看上去并不像是江湖中人,更像是位富家公子。
白衣雪缎走金丝,窄袖云履白玉冠,腰间系着玉带,手中一柄折扇,那扇面也是丝绸制成的,唯一看上去像江湖人的地方就是腰间挂了一柄剑,那剑鞘通体雪白,鎏金描刻着祥云和金麟,可那剑柄上挂着的玉佩却在阳光下莹润通透。
而一柄高手的剑是绝对不会挂这些无谓的装饰物的。
这位看上去华而无实的贵气公子哥真的是刚刚在雅间一手惊四座的高手吗?
四个褐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都有些吃不准了。而此刻那位说书先生的话萦绕在他们脑海之中。
终于,那位打头的褐衣人轻轻一摆手,于是突然出现的四个人又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青年的眼前。
白衣公子似乎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小插曲,他走上主街后左右打量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随后他停住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四层小楼。
他找路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他,一旁提着篮子卖簪花的小姑娘脆生生道:“公子是要去四海楼吗?”
白衣公子转头,随后目光下移,看着这个还不及自己胸口高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嗯。”
小姑娘眨眨眼,心说这位公子的声音真是好听,这么一想她更坚定了决心:“不能去。”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打烊了?”
小姑娘摇着脑袋:“不是不是,那里有很多很凶的人,去了是要受伤的。”
白衣公子眯起了眼睛,略一思忖:“你在那里受过伤?”
“不是我,我机灵着呢。”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是我隔壁的大伯,他在四海楼的门口摆摊,结果被从天而降的一个人给砸伤了。”
“这样啊……”白衣公子给了她一块碎银子,在小姑娘惊恐的目光下翩然离去,脚步却正是朝四海楼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傻乎乎地看着放在自己篮子中的碎银子,有些脏的小脸上笑出了两个圆圆的酒窝,娘亲说的果然没错啊,世界上是有神仙的,她今天就是碰见活菩萨了。
***
四海楼的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是“四海武馆”四个大字。
但这四个字却并非笔墨写成的,而是用剑痕所刻而成,这是京城最大的武馆。虽说京城没有江湖门派,但是往来的江湖人,如果有聚会或是想找个地方切磋武艺的往往都会在这里。
而这一次武举,四海武馆更是人满为患。当然其中也有官府暗中支持,毕竟有这么一个地方让这些江湖人切磋,总比随便走在街上发生冲突要来得好。
这两天府衙里的衙役、京城里的禁军都出动了,生怕武举出现什么岔子。武举一旦出现岔子,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半个月后的科举,所以每个官员这段时间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治下有疏乌纱不保。
但和官员们的担惊受怕相比,老百姓可就高兴多了,一来是有热闹看,二来嘛是有钱赚,三来那些闺阁里的姑娘们也悄悄地往街上看,看那街上的俊俏书生和英武少年。
白衣公子的目光睄了一眼四周,看见了几个蓝衣的衙役还有更远处的几个蹲守的枣红官衣的禁军,眉梢微挑,随后抬脚信步就进了四海武馆。
此刻四海武馆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擂台之上,擂台上的两个人正打在一处,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个人功夫都不弱。
看上去此刻站在上风的是一个大汉,紫面虬髯,手臂粗壮青筋暴起,每一拳头挥舞在空中都能听见破空的声音。而另一个皮肤偏黑的少年则是左右闪躲,仿佛一招都没有接下。
他手中拿着一根长棍,长棍看上去像是乌木做成的,两端雕刻着菩提叶,除此再无其他坠饰。按说对方赤手空拳没有武器,他应当用武器去格挡更有优势,但少年此刻显得有些无措,只是不停地闪避。
擂台下已经有人在开赌盘了,赌那个大汉赢。
但楼上的雅间里却有人不这么认为,一个身着褐衣的中年男人眯起眼睛:“师侄,你看那少年,你与他比可有胜算。”
站在中年男子身边的青年同样也是褐衣打扮,看了一眼后满不在乎道:“自然我胜。”
中年男人却摇了摇头:“可我瞧,你在他手下走不过十招。”
褐衣青年皱起了眉头,也没有说话,拎起了一旁的刀就往外走。中年男人听见重重的关门声,摇了摇头,心气比天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青年走到二楼时却听见擂台上的大汉突然间说道:“我认输。”
那肤色偏黑的少年在擂台的一根栏杆上站定,将长棍背于身后,对着大汉双手合十作了一揖。
有人看清了他脖子上挂着的是一串佛珠后惊呼了一声,这少年难道是少林弟子?
正当少年打算离开擂台的时候,就听见刀刃破空之声。少年看也没看,翻身又回到了擂台之上,那刀扑了空,而刀的主人自然是那半路杀出来的褐衣青年:“我来会会你!”
话音刚落,那刀再一次攻向少年,刀风凌厉,仅是刀风就已经将周围围观的人的衣袍割出了几个口子。
少年这一次脚尖轻轻一点地,瞬间腾空而起,那刀再次扑空,而少年突然间双手握紧长棍轻轻一拔,棍身一分为二,一道剑光闪过,龙吟之声响彻武馆。还没等众人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又是一花,那长棍被合拢仿佛又变成了之前平平无奇的样子,而少年已经落回了原地。
“你的内力很强,但你无法驾驭。”少年行了一礼,“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你的内伤会更重。”
那褐衣青年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说不出来,此刻他的嘴角已经流出了一点鲜血,之所以还能站着是凭着一口真气吊着。他是被刚刚那声龙吟声所伤,但更让青年不甘心的是,他不是那些外行人,他清楚的知道伤到自己的少年拔剑时的剑气,但少年并没有舞剑自己受的也不是外伤,换言之,伤到自己的其实就是少年的内力。
“你的内力很强……”少年是这么说的,可这少年内力分明就在自己之上!
褐衣青年拱了拱手,拿起自己的刀收入刀鞘,转身跳下了擂台,看上去潇洒至极,可当他跳下擂台的瞬间,嘴角的鲜血蜿蜒而下,唇角处甚至看见了一抹黑血,看上去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少年凝视着他的背影,左手行了单掌礼,随后转身也跳下了擂台。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在下倒是有个疑问想问兄台,兄台为何胸前悬挂佛珠,却不去青丝?口念佛偈,却行杀戮之事?”
拦着少年的是个书生打扮的模样的男子,似乎在为刚刚那位褐衣人抱不平。
少年最开始并不想搭理的,但是无奈这位书生很是坚持。黑皮少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不得躲不得,只得行了一礼:“在下乃少林俗家弟子,不去青丝是为赴一约,至于杀戮之事?”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长棍,“你看佳人为白骨,我观佳人为佳人。兄台觉得这是杀戮,我却觉得这是在避免徒增杀戮。”
那位拦住他的书生一时间词穷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武蛮子噎得说不出来话了。
“小黑皮!”出声的正是之前踏入四海武馆的身着白衣的贵气公子。
少年停住了脚步,四处张望后看向武馆的大门口,随后也高兴了起来,脸上刚凝结起的冰冷一瞬间化开了,朗声道:“小詷!我来考武状元了。”
这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不禁看向了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年。而看着拨开人群跑到自己面前笑得露出白牙的少年,陆詷也忍不住微微扶额,这么多年没见,武艺长进不少,可怎么还跟从前那样傻乎乎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