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孟忍冬是被门铃声惊醒的。

    耳边的“叮咚”动静愈响, 她清晰地感觉到面前的一切都开始雾化、模糊,而她的意识逐渐上升,混沌之后, 饥饿、头疼等等感觉漫上来,让她连睁眼、从沙发上起来这个动作都显得无比沉重, 好像灵魂即将从身体里面坠出去似的。

    她头晕目眩地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听见门铃声吵闹不休,拧着眉头缓了好一会儿, 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门边, 借着猫眼看了看外边

    是王洛水。

    孟忍冬神情平淡, 并不知道自己的唇色发白, 整个人模样有些憔悴, 就这样将门打开, 苍白的脸色让她的眸子显得更黑更沉,如隐藏于万古长夜的寒山。

    王洛水差点被她看得一激灵,扬起右手,让她看了看食品袋里面满满打包的夜宵, 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走的那么快也不跟我吱一声,你这是刚睡下我把你吵醒了”

    孟忍冬无声侧了侧,默默将她让进来,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只不过在王洛水进来换鞋的时候, 她一边关门, 一边丢出一问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王洛水弯腰起来的动作停了停, 随后站直身体, 与靠在门上、静静看着自己的孟忍冬目光对上, 玄关处寂静许久, 王洛水先叹气出声,无端明了她话中之意。

    若不是知道纪愉对她的态度,王洛水怎么会意识到今晚她的提前离开是受了什么打击甚至在工作期间大半夜提着夜宵上门,整一幅彻夜长谈的架势。

    果不其然,王洛水叹气之后,有些无奈地出声“我不是故意打听的是节目之前给她做了一个采访,当然了,现在采访还没放出去我本来想找机会跟你透底的”

    孟忍冬直起腰,从门边走开,往客厅的方向去,轻飘飘丢下一句“嗯。”

    她还不至于迁怒朋友,何况王洛水什么性格,孟忍冬也是清楚的。

    王洛水拎着外卖的袋子跟着她走过来,又见孟忍冬站在酒柜前,背对着客厅的方向,微微抬头逡巡着酒柜里一贯用来装饰的藏品,不多时冒出一句询问“喝什么”

    王洛水翻了翻袋子,将里面打包的粥、烤串、麻辣烫挨个摆出来,同时又当当摆出两听可乐,坐在沙发边,抬眸看去“忍冬,你以前不怎么喝酒的。”

    孟忍冬不置可否,仿佛对这好友的定论没什么反应,好一会儿,兀自从挑了瓶罗曼尼康帝,葱白指尖轻巧地拎着瓶身走近,瞥见桌上的可乐,慢吞吞启唇道

    “以前不喝,是没发现它的好。”

    想了想,她又漫不经心地补上一句“以前我还觉得纪愉黏人太紧、就像菟丝花,现在也许求着她,她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王洛水“”

    看着孟忍冬这平静到几乎诡异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忍不住想起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毕竟按照常理来推测,一个格外在乎尊严和骄傲的人,突然有一天被自己养在身边的乖巧小情人给抛弃了,而且发现对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这得是多大的打击啊而在这打击之后,要么是愤怒,要么是伤心、失望,独独不能这样平静。

    因为面上越正常,心底的波涛就越是汹涌。

    而朋友们甚至连开口安慰,都不知从何入手。

    王洛水如今就是这种处境,想安慰却没找着机会,硬提又显得刻意,只好笑一下应付过去,然后低头给孟忍冬盛粥,出声道“这家的砂锅粥煲得不错,海鲜味道也是一绝,你尝过没有”

    孟忍冬觑了眼那粥,然后从茶几抽屉里翻出开瓶器,“啵”得一声响,红酒的馨香味从长颈瓶口里悠悠飘出。

    她倒是接了这个食物的话题,只不过其中意味依然让人捉摸不透

    “闻着不错,你们节目的食堂里有吗”

    王洛水“”

    她一时间不知道孟忍冬这究竟是大受打击之后不肯放弃,依然惦记着纪愉,还是单纯的想到了就问问,面上露出迟疑的神情来。

    孟忍冬原本只随口一问,半天没等到回答,不由抬头去看,发觉王洛水的脸色满是纠结,略一思索,她就知晓好友的顾忌,于是小幅度扬了扬唇角,出声道

    “我就随便问问。”

    “放心吧,不会再去骚扰你们节目的学员了。”

    “以后也请王导放心,资方不会再去现场干扰节目的运作。”

    王洛水嘴巴张开又闭上,欲言又止几次,终究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往下接“你少来这套,我又不是嫌弃你,说不定过两天你不来了,他们还觉得不适应呢。”

    说到这,王洛水又觉不妥,好似她硬要邀请孟忍冬继续常驻似的,正想再换个意思表达,将粥给孟忍冬递过去,却见对方在接过道谢之后,搅拌着碗里热乎的海鲜粥,再度启唇

    “洛水。”

    王洛水“嗯”

    孟忍冬漆黑的眼睛看进她的双眸里“你别担心我了,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不过是刚发现自己喜欢了一个人就失恋而已。

    这有什么。

    王洛水来此的意图被揭穿,低头跟着喝了两口粥,看见孟忍冬起身又去拿来的两个高脚杯,抬手去接,而后观察了许久孟忍冬的神情,发觉对方果真是看开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笑道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忍冬,你总会遇见一个特别珍惜你、也值得你去珍惜的人。”

    烟霞山景区酒店内。

    楚南星本来在a班教室练习主题曲,争取明天在舞台上能够比先前做的更好一些,可是就在音乐快到尾声的时候,她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旁边小溪娱乐的女团队长本来跟她在一起练习,见她一下子没跟上节拍,将最后的一轮动作做完,微微吸着气停下来,好奇地去看她

    “南星,累了”

    她以为楚南星是因为今天去场馆彩排一整天、回来之后又在教室练习太久而感到疲惫,所以有些气馁、没把刚才的那一遍主题曲完成好。

    谁知楚南星却好像有些走神,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的镜子处,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女孩儿不由再出声唤了几句,顺势走到旁边赞助商的饮料处,给她拿了一瓶牛奶过来,又问“要不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感觉你最近都太拼了,每天睡觉时间有没有四个小时啊”

    楚南星姗姗转过头来,却没有接她手里的牛奶,对她绽开个完美的笑容,柔声回答“没事,我感觉还行,不过现在确实有些疲惫,我去洗个脸再回来。”

    女孩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点头应好,而后继续播放主题曲的音乐,争取到时候在正式演出时不会过于紧张、导致出现什么表演事故。

    楚南星朝着教室门口的方向去,穿过长长的走廊,躲开了固定机位的拍摄镜头之后,脸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她走到了洗手台的附近,将水龙头拧开,在那哗啦啦的声音里

    楚南星不慌不忙地将双手放到龙头下方,由着那凉水冲在自己的手上,她一直垂着眼眸,直到这刷拉拉的水声响了半分钟左右,她不再冲水了,抬手去摁洗手池旁的青色洗手液。

    噗嗤一声。

    楚南星将那泡沫按在手里,通过指缝的交叠,将那雪白色的沫儿涂到手心手背,就在这时,她漫不经心地抬眼去看面前的镜子。

    镜子映出她精致的妆容,白皙的脸庞上,眉目如画,眼睫浓密而卷翘,眼影将她双瞳的神采放大,腮红略略补充了血色,唇形微弯,仿佛能挑动人的魂魄。

    然而就在她盯着镜子看的时刻,镜面忽而发生了一些变化。

    像是被石子惊扰的水波,泛出一点点涟漪来。

    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行金色的字体。

    替身的爱第三十六章

    孟忍冬彻底地失恋了。

    她不再想着怎么和纪愉复合的事情,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个人爱的并不是自己。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连晚餐也忘了吃,没精打采地倒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再一次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她试图留在原地不走,可惜她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回来的时候能够跑的快一点、更快一点。

    很可惜。

    她依然没有办法改变结局。

    孟忍冬以为她又要像从前一样,在这个梦里翻来覆去地感受失去至交玩伴的痛苦。

    然而

    这一次的梦并不太一样。

    她看见了一些新的画面。

    梦里的人以为自己是伤心过度,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她并不知道

    有些遗忘的、被尘封的记忆。

    在慢慢地苏醒

    楚南星对镜子的变化仿佛并不意外,她神色如常地看着这些出现的内容,当看到第一行的时候,她唇畔的弧度扬得更高了,显出几分得意。

    孟忍冬失恋了

    虽然她并不将那个纪愉放在眼里,甚至也有把握改变孟忍冬这种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模样,但是如今孟忍冬率先心灰意冷,倒是合了她的意。

    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抬起右手食指放在镜子上,正要碰到镜面的时候,目光却先一步地注意到了下面的内容。

    于是楚南星的指尖慢慢往下挪,仿佛在寻找可以下手的地方。

    当看见孟忍冬做的梦时,她唇角的笑意不断攀升,甚至挂上了眼尾,直到

    视线聚集在末尾。

    “有些遗忘的、被尘封的记忆,在慢慢苏醒”

    楚南星盯着这句话,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眉头拧在一起,然后抬起右手食指,从左到右狠狠划过这句内容,像是抹去这内容似的,恨不能让这事实消失。

    就在她动作落下之后,这行金色的字颜色慢慢变淡,遵从了她的意志,在镜面上轻轻地震颤,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似的。

    楚南星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

    这行已经变成淡金色的字抖动的频率忽而停住。

    然后在楚南星的注视下,像是嘲讽、又像是抗拒一样,淡下去的颜色渐渐恢复,如同挣脱了束缚,重新恢复成金灿灿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待在原先的位置。

    楚南星“”

    她虽然不知道孟忍冬到底有一段什么样的特别经历,但是直觉告诉她,不能让孟忍冬想起来那些东西,这对她很不利。

    楚南星于是抬起手,在这句话之后,潦草地又添了一句“梦境里的东西实在太夸张太不可思议,孟忍冬一觉醒来,又把梦里的事情忘了。”

    句号才刚刚添上,楚南星就看见自己写出来的那些字体颜色逐渐变成了金色,就在即将挤入这整篇文章、成为里面天然内容的时候,这些金色仿佛被什么力量所排斥,很快变得黯淡无光,然后裂开、一点点破碎。

    最后消失不见。

    楚南星抿了抿唇,脸色却并未变得十分难看,想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略一思索,又改成了另一句“孟忍冬觉得这梦很荒谬,所以醒来之后不再深思这事。”

    内容写成,几秒钟后,落得跟前一句一样的下场。

    楚南星逐渐感到有点烦躁。

    果然先前就应该把孟忍冬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不是任由对方抵抗她的安排,要是之前来节目的时候就把孟忍冬搞定了现在哪儿有这么多节外生枝。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心底骂了声多事的王洛水,同时又在镜面上开始胡乱安排,毕竟她不想再看孟忍冬觉醒更多的自主意识。

    楚南星边写边咕哝着骂了一句“真不听话。”

    同一时刻

    她刚写的内容变得金灿灿、闪闪发光,字体从善如流地落在原先内容的下方,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孟忍冬才刚梦了个开头,就被门铃声吵醒了,她连梦里的东西都没顾得上深思,就匆匆去开门,借着猫眼一看,发觉门外站着王洛水。

    随后,这内容如有生命力一样,自己又往下续了很长的一段。

    楚南星拧着眉头,看完了孟忍冬和王洛水的聊天,光看这冰冷冷的字,其实她并不太确定孟忍冬到底有没有彻底将纪愉给放下,她耐着性子想要往下看,又或者像是先前一样给这内容加点料。

    然而,先前跟她一起在a班教室里练习的小溪娱乐女团队长看她出去久久不回来,怕她是有不高兴的事情,比如没拿到c位不高兴啦、练习主题曲压力太大了等等,这会儿就来到洗手间附近,边走边喊她

    “南星。”

    楚南星眼中浮现几分不悦,虽然这镜子里的内容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心念稍动,让镜子里的金色字体消失不见。

    而后,女孩儿转头对来人笑了笑“怎么了”

    “我在想你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没带纸,正打算过来给你送呢。”过来观察她情况的女孩儿发现她没事,心底松了一口气,便玩笑着扯了另一个理由。

    楚南星应和了她两句,心底还惦记着发生的剧情,将手上的水珠在速干机下烘干之后,她随着对方往外走了几步,望了望教室的方向,随口道

    “我感觉今晚练得有点久,可能是最近都没怎么休息,所以有点想先回去。”

    对方轻轻“啊”了一声,而后立刻对她露出笑容,点头鼓励她“好,你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以后还有好多舞台呢,学会适当地放松,才能一直保持状态呀。”

    这女孩儿叫做常雪,之前是出道过的,只不过跟李杏一样后来团解散了,所以才来这里借由追梦100的舞台再次对顶峰发起冲击。

    在娱乐盛行的年代,自打十多年前开始,每年娱乐圈冒出来的女团男团数量都像雨后春笋一样,可是相对的,因为成绩不佳、公司财务不好等等理由退圈的、解散的团也不计其数。

    常雪和李杏都是时代车轮压过去的泥土。

    也或许下一次她们就能跟上车轮一起往前走,又可能是再一次被丢下。

    楚南星对她们这些有出道经验的前辈倒是乐得搞好关系起码在她们没有展现特别大的失误之前。

    听见常雪的话,她点了点头,微笑应着好,也跟着回报了对方几句关怀,而后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只不过进入金色的电梯轿厢之后,楚南星随意地往墙上瞥了一眼,仿佛那空无一物的电梯墙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她,而后,她按下了一个数字,并非通往学员宿舍楼层的数字。

    纪愉今晚又没有睡。

    但她也没去教室里跟朋友们一块儿练习,反而是回到了当初那个被孟忍冬发现的宽敞阳台,将手机的音乐放出来,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地跳那支o舞蹈。

    她也并不追求将所有动作做完,只是机械地重复,借此让思绪麻木,好像这样就能够不去思考关于司恬的事情,也不那么懊恼跟对方的两次错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系统忽然出声道

    “楚南星过来了。”

    纪愉听见这提醒,眉头也没动一下,直到最后一个动作失败,甚至差点将自己的脚扭到,好在及时停住了,她扶着阳台的栏杆,勉强站稳之后,这才转头去看室内。

    楚南星站在拐角之后的位置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吭声,然后纪愉先挪开了目光,慢吞吞地走过去把手机里的音乐关掉,周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一下轻一下重的呼吸凌乱地响起。

    她随手用毛巾擦了擦自己颈边的汗。

    余光瞥见楚南星朝着这边走近几步,笑吟吟地开口问她“听说你把忍冬甩了”

    纪愉擦汗的动作停了停,因为不知道楚南星的目的,并且直觉这人对自己并不友善,所以非但没应下,反而道“楚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楚南星瞥她一眼,靠在阳台边的墙上,安抚似的出声“放心,我没带录音设备,也没喊人来围观这件事。”

    纪愉点了点头“哦。”

    楚南星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只是看着纪愉的眼睛里带着浓厚的探究欲望,好像想要越过她这副皮囊,将她的灵魂也看透。

    她于是又启了个话题“挺好的,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纪愉低头在摆弄手机,好像对她这不知所谓的话语没什么兴趣,而后就听楚南星慢慢道“之前我本来想提醒你,不要跟忍冬在一起”

    “不知道你有没有打听过忍冬在圈里的名声,她之前找过许多个女朋友,都是你这一款的。”

    纪愉抬眸看来,眸光不带半分波动“楚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楚南星又笑出来,耸了耸肩,随口道“可能是我今晚心情太好,就想跟人说故事呢”

    纪愉拉下脖子上擦汗的白毛巾,迈步往室内的方向走,看她的样子应当是打算回宿舍去,跟楚南星擦肩而过的时刻,她轻声道

    “真不巧。”

    “今晚我的心情特别不好,所以拒绝当别人的废话垃圾桶。”

    楚南星回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忽而语速飞快地又冒出一句“孟忍冬以前有个关系特别不错的朋友,很可惜,这个朋友死在了她的跟前,而她无能为力”

    纪愉的步伐停了停。

    她没有回头,楚南星的话也没有停“我来告诉你,你是她所有交往过的女友当中,和她朋友长得最像的那个,甚至连名字都很像。”

    纪愉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板,在楚南星话语落下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慢吞吞地抛出一句

    “所以。”

    “你没追到孟忍冬,是因为你长得跟她的心上人特别不像吗”

    “这事我无能为力,你得找整容机构。”

    楚南星“”

    同时。

    凤鸣小区内。

    孟忍冬送走了王洛水,带着微醺的醉意,对茶几上的狼藉看也不看,而后脚下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卧室的方向走。

    她又有点犯困了,可能是吃的太饱的缘故。

    上半身倒在柔软的床铺里,膝盖还跪在床边,孟忍冬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在床边昏昏欲睡,竟又让她睡着了。

    意识模糊之前,她断断续续地想

    酒果然是好东西。

    难怪她的朋友们都喜欢。

    许是因为心中压得事情太多的缘故,她又做梦了,梦很奇怪,又是在那个医院里,弄得孟忍冬有些哭笑不得地想

    这梦怎么还有续集

    她很有些无奈,但是想到梦里那个年纪小的纪愉,她怀揣着一点恶劣的心思,想着,我答应了王洛水不去看现在的你,难道我还不能看梦里的你吗

    于是她想往旁边的病房跑,可惜腿和视角都不太受她的控制。

    她看见自己也躺在病床上,旁边有个女人在絮絮叨叨地,骂着什么“赔钱的东西”、“你要死你自己去死就好了,可别把家里的人传染了”、“还住什么医院,你们老师钱多就给我嘛,当什么烂好人”

    孟忍冬稀奇地调转了视线,上下打量着这妇人,这次身体倒是听她指挥了,她对上那女人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地想

    这人在骂我吗

    她的疑惑由另一道声音解答了“不,她在骂我。”

    孟忍冬“”

    她转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可惜怎么都看不见。

    相对的,那道响起的、有些丧、又有些胆小的声音对她道“是我太绝望了,终于疯了吗你是谁是我的第二重人格吗”

    孟忍冬没回答,反问道“你又是谁”

    那声音沉默很久,说“我叫司恬。”

    或许是因为没摸清情况,孟忍冬并未秉承礼尚往来的原则跟对方交换名字,而是继续沉默,甚至竖起耳朵听床边那个女人层出不穷的脏话,大约是因为不针对她,所以她除了觉得很不文明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

    反倒是跟她说话的那个声音再次开口,声音故作成熟,实则还有点稚嫩“你是我分裂的人格吗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有童年阴影的人很可能分裂出人格来,而且新人格有自己的经历,还能帮主人格承担她们不愿意承担的痛苦”

    孟忍冬听不得这声音和旁边那骂人的妇女嗓音重叠,她觉得头疼,不得不叫了句“停。”

    司恬果然停了。

    直到旁边妇女骂累了,坐在那里将一个削好的苹果塞进嘴里,汁水溅得到处都是,孟忍冬忍不住想挪开,怕对方这不干净的汁液弄到自己身上。

    因为周遭的安静,司恬又一次开口“你会什么你是来拯救我的吗你能帮我摆脱这对恶心的父母吗还是带我远离这糟糕的生活”

    孟忍冬想了想,听见自己说“都不会。”

    司恬似乎被她这个“副人格”的弱小震惊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孟忍冬的心思都在惦记这个梦里的纪愉,既然对方不说话,她便开始打听“你知道隔壁的女孩儿吗那个叫纪愉的,落水被救起来,失忆了的”

    司恬意兴阑珊地接“哦,就是你之前用我身体去找的那个人啊。”

    孟忍冬“”

    她震惊道“什么意思”

    司恬“你没发现吗我们现在共用一个身体啊,之前你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跑过去跟别人做朋友,还顶着我的名字算了这不是重点,既然你也没法救我,我也救不了我自己,那我们还是等死吧,我最近都已经看好了,市中心顶楼那个大厦就很不错”

    孟忍冬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之后,困惑地打断了她“你还这么小,为什么想不开”

    司恬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跟年纪大小有什么关系吗那句话不是说了吗,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

    孟忍冬“等等。”

    虽然这个梦很奇怪,但是孟忍冬觉得自己不能莫名其妙看着这个人死去,她忽然道“打个商量吧。”

    司恬“嗯”

    孟忍冬看了眼旁边连苹果核都要咬得干净的妇女,眼皮抽了抽,她说“你帮我多看看纪愉,我帮你想个办法摆脱这家庭,怎么样”

    司恬果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只不过思考的结果是

    “你不是我的副人格吗”

    “为什么不是因为我而来的反而惦记着隔壁的小朋友难道是我书看的不够多、对这种现象了解的不够还是你出现的那一刻,就对那个女孩儿一见钟情了”

    孟忍冬越听越离谱,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这是她见过的最有逻辑的梦。

    好在梦里的她似乎也能跟上这逻辑,叫停了司恬发散的思维之后,她听见自己慢慢地说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副人格。”

    “但我确实也不是来拯救你的。”

    “不过我可以试一试,尽量让你看到这世界的更多可能性,帮你走出一段足够成功、精彩的人生,只不过作为交易,你要让我跟隔壁的纪愉做朋友,不干涉我的任何选择、任何事情,行吗”

    想了想,孟忍冬在心中补了一句

    不行的话,就只借一段时间好了。

    反正她只是想再看看纪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这个纪愉长得跟阿榆一模一样,弄得这梦既真实,又有点儿突兀的荒唐感。

    孟忍冬神思不属,目光好像想透过对面雪白的墙壁,去看看隔壁房间那个病床上的女孩儿。

    这时,司恬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虽然是有气无力的两个字,却也意味着这荒谬的交易成立

    “行啊。”

    “我们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舍友关系了,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孟忍冬“”

    她额头跳了跳,回了两个字“不必。”

    她说“我叫孟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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