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 司恬怔怔地盯着孟忍冬的脸庞,刹那间有无数的疑惑涌上她的心头。
往日的那些形如自言自语的对话又重新浮上脑海
“是我太绝望,终于疯了吗你是谁我的第二重人格吗”
“你又是谁”
“我叫司恬。”
“你是我分裂人格吗我好像在树上看到过, 有童年阴影的人很可能分裂出人格来,而且新人格有自己的经历, 还能帮主人格承担她们”
“停。”
“我们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舍友关系了, 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不必, 我叫孟忍冬。”
那道曙光初现在她的世界里, 司恬曾经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那些黑暗和痛苦, 直到她发现对方并非为承受她痛苦而生,而是为了一个女孩儿。
一个因为落水, 被路人送到医院,同样家庭环境不怎么好的女孩, 名字叫做纪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司恬觉得自己就像是见不得光、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的生物一样, 艳羡地看着纪愉和孟忍冬在日光下欢笑,看着她们似乎一点不受原生家庭和环境的影响,只要走在一起,就能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
她看见孟忍冬在答应了给她一段精彩人生之后, 带着纪愉一起天天练舞,也看见过纪愉在舞蹈室初次展露出的超凡天赋。
但孟忍冬在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表面上看像是纪愉试图跟上孟忍冬的步伐, 实际上却是孟忍冬要在暗处加倍努力,而后试图在朋友面前展现出可靠的才能。
司恬有时候是不太能理解孟忍冬这股拼劲的, 于是她出声询问过。
“为什么这么努力”
当时的孟忍冬只是擦着汗, 对她说“曾经有个我很珍惜的朋友, 就在我的面前死去,而我无能为力,我实在是太痛恨这种感觉了”
“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司恬不解道“嗯她你是指你的朋友可你不是说你的朋友已经”
孟忍冬垂着眼眸看着地面,轻轻呼出一口气,半晌却莫名其妙地答了一句“我不太确定,不过没关系,我只要知道我想保护她就行了。”
司恬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便又不说话了。
反而是孟忍冬在空闲的时候问过她“你打算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司恬“什么”
孟忍冬漫不经心地拧开汽水瓶子,饮下一口夏日清凉,叹气似的说“这是你的身体,我猜我可能不会永远待在这里,你总要有自己的人生的,到时候你应该足够自由了,而你的家人也不能再对你造成伤害,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听她这样说,司恬没来由地紧张,已经习惯逃避问题的她一想到又要面对这人间的诸多恶意,下意识地推拒
“到、到时候再说吧。”
“你你不是说会帮我走出个成功人生吗”
“难道你反悔了”
孟忍冬无言半晌,又轻声道“不是,我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
司恬便心安理得地又缩回了自己的角落里,其实在孟忍冬说出那番话之前,她是羡慕过孟忍冬和纪愉的,羡慕她们可以活的潇洒,甚至也跟着产生一种,好像这样活着也不是很难的错觉
直到三年后。
某个清晨,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体里那声音消失不见,从此再未出现过。
而司恬被进来的团成员和经纪人催促着赶紧洗漱、化妆、上台,那时她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她就是始终都做不好。
那么多年里,是孟忍冬替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想为她铺就一条康庄大道,以报答多年来借由她的躯壳满足私心这件事
可对方只不过是提前消失。
她在那还没铺好的、歪歪扭扭的红毯上只迈出一步,就被路旁伸出的荆棘小刺扎得血流不止,于是再没勇气继续向前。
热闹的场馆里。
司恬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左手不自觉地去捏右手的橙色手环,出口的声音被淹没在前排陡然响起的呼声中。
“原来你真的不是我的第二重人格”
原来孟忍冬真的不是为她而来。
司恬再抬眼去看舞台,正好对上荧幕上镜头转过的纪愉
漂亮的桃花眼旁,红色五角星显出一分俏皮,却又是格外的妩媚,同身旁容柏又冷又酷的造型形成了对比,于是明明是同一色系的服装,也给她们两个演绎出完全不同的感觉来。
不禁让人期待,这一队究竟能呈现出怎样让人惊艳的舞台。
孟忍冬的目光也有些贪恋地注视着纪愉,等镜头转过时,她才有些舍不得地倾过身,瞥向身侧的司恬。
即便已经多少猜到了司恬的长相跟自己可能有相似处,而且方才也被震惊过一次,但现在再看,依然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孟忍冬甚至在想
难道是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出过轨,偷偷在外面和小情人生过孩子
按照孟父那多情的性格,这也不是不可能。
“你刚才说什么”她问司恬。
司恬摇了摇头,对她道“先看完纪愉的舞台吧”
孟忍冬深以为然,自然以为对方话中的内容无关紧要,想着反正都已经见到人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况且这乱糟糟的环境也不是聊正事儿的好地方。
于是两人便一同去看舞台。
sun是一首节奏明快、风格偏狂野风的歌曲。
而且编舞偏向力量型,基本整一首唱跳下来,全场都得是挥洒的荷尔蒙。
不得不说,纪愉这一组的c位选的特别好,哪怕有之前楚南星那组的比对,再跳的时候也毫不逊色,并不怎么让观众疲乏。
容柏的外形和这首歌着实嵌合,加上她的镜头感也不错,从节奏起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就牢牢抓住了镜头
同组的其他人也并未被她的c位风格所掩盖。
在副歌的部分,纪愉正好是o秀,拉了个高音,侧眸高冷地瞥向镜头,眼神是冷的,可她眼尾的星星却是象征炽热的红色,一冷一热的巨大矛盾,将她的魅力糅合得更让人心动。
孟忍冬看着她们这一首sun,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个古代的神话传说。
传说天上曾经有十个太阳,是三足金乌的化身。
而十个金乌的性格显然也不太相同。
楚南星、容柏和纪愉,就是完全不同风格的太阳,楚南星如绝美的夕阳,能让整片天空的云彩都变得灿烂夺目,令人目不转睛地惊叹她的美丽。
容柏是夏日骄阳,也是正午的日头,火热到令人甚至不敢直视,气势横扫万钧,好像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的光芒。
至于纪愉
她是初晨的第一抹光,是阴雨绵绵之后穿破云层封锁的光柱,也是寒冷冬日温润万物的日头。
初看似乎并不强烈,却让人每每遇见,都不由心生希望。
如黑暗里的火炬,漫漫长夜里的一束微光。
只要看她一眼,这光的种子就在心底悄无声息种下,然后逐步发芽、成长,初时是星火,再后来燎遍荒原,眼底的火光都是她的模样。
而观者甘之如饴,任由她的火种从心头滚烫而过,侵入四肢百骸,令自己的血液也被她灼热、为她沸腾。
“接下来请用你们手中的投票器”
“为你们最喜爱的那位学员投出一票。”
等孟忍冬从那长久的战栗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这场馆里太强烈的冷气吹的,还是被纪愉方才的舞台震撼的。
她将身上进场时候被发的投票器拿出来,按下属于纪愉的数字之后,就将投票器丢到身边助理的身上,然后看向司恬
“去咖啡厅坐一坐”
司恬虽然也为纪愉投了一票,但现在后台还没有公布这两组里面的优胜结果,看孟忍冬毫不在意地要往外走,她不由出声道
“还没结束。”
孟忍冬却是很轻地摇了摇头“结束了。”
司恬本来还想再留,可是看她已经率先逆着人潮往外走,本能地就跟上了她的脚步,两人从人群里穿插而过,一路到了场馆外面,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月上枝头。
看着孟忍冬在前面行走的背影,司恬憋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将心头的疑惑道出
“你、你就这么有把握纪愉能赢”
孟忍冬倾身,眼底盈着不远处路灯投来的暖色灯光,让她黑亮的双眸如上了釉色的陶瓷,照在日光下的时候连胚子都是晶莹剔透的美,令人心生惊叹。
明明和她有相似的面庞,司恬却还是被她此刻的模样所惊艳,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从容、淡然,好像泰山崩于前也不能令她改色。
只有内心强大、坚韧的灵魂,才能有散发出这样的气势。
就在这怔忡中,司恬见孟忍冬轻轻勾了一下唇,神态里自然流露出温柔来,连落在路灯里的那半边面容轮廓也仿佛被柔和了
“每一个舞台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场表演都不该被输赢定义”
“可是人心总有偏颇。”
“她的表演足以让人心为之倾斜,而人心,足以撬动胜利的天秤。”
司恬动了动唇。
良久后,她垂下目光,像是感慨,又像是承认什么一样,低声道
“你还和从前一样。”
不光是孟忍冬,连纪愉也是如此。
好像不管遇到多少的挫折、打击,她们永远能站起来,生命力顽强如原野的草。
谁知听她这么说,孟忍冬却轻轻动了动眉头“哦听起来我们好像很熟”
司恬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来,细细打量着跟前的孟忍冬,良久才有些困惑、又有些试探地问
“你不记得了吗”
孟忍冬不动声色地与她对视,心中却落下了块大石头。
看来她没有找错人。
司恬果然知道她那些奇怪的梦,并且还很可能给她更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对司恬道“记得什么”
司恬“”
她一时间不知道孟忍冬是不是在装傻。
但大概是因为已经和对方相处过三年,本能地想要相信这人,况且她也想知道自己没有成功死去的原因,犹豫再三,她出声道
“七年前的夏天”
“那是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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