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屿的力道很轻,按在穴位上面,不急不缓地揉着。俞昭放松不下来,身体微微绷着。
他的身上没有消毒水的气味,反倒是有一种冷柠的水果香。很好闻,淡淡的,也不刺鼻。
俞昭的肌肤柔柔嫩嫩的,轻轻一按就能有印子。顾及这个,温南屿也没用多大的力气。
从他的角度看去,俞昭的头发乌黑,头顶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旋涡。掌下的身体绷了一些,他意识到俞昭的紧张,放缓了声音,“你年纪还小,以后坐姿也需要注意,不然时间久了,容易骨头错位。”
“谢谢温医生。”俞昭攥着自己的衣角。
温南屿靠得不近,却让俞昭下意识地紧张。除了俞燃,她还没有和哪个男人这样单独相处过。
温南屿收回了手,提醒一句,“走吧,去吃午饭。”
俞昭看着温南屿的背影,身影修长,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注意到她的不方便,贴心地替她开了门,站在门边静静地等着她。
这个男人,温柔得让俞昭有些不知所措。
俞燃已经在餐桌上了,他靠在椅子上。一头奶茶灰的头发在室内灯光的映射下,呈现出淡淡的银白色。
他的神色极淡,看到俞昭出来,视线落在温南屿身上几秒,缓缓沉沉。
俞昭去洗了个手,坐在俞燃的旁边,“许老先生呢?”
“学校有事,离开了。”俞燃瞧了她一眼,“睡着了?”
俞昭点头,“睡了一小会。”
累到极致,也就睡着了。只不过依旧是浅睡眠,醒来后比之前更困了些。
俞燃“嗯”了一声,没再看她。而是把视线放在对面的温南屿身上,许儒年和俞正远先前有过交情,再加上俞昭的确需要换一个环境,所以才拜托许儒年帮了个忙。
而面前的男人,年仅二十四岁,论资历,俞燃并不看好温南屿。
“温医生,以后俞昭就麻烦你了。”俞燃神色淡淡的,他比温南屿还年长两岁,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
“俞先生放心,我会对我的病人负责。”温南屿道。
午饭过后,沈姨便带着俞昭参观了一下小洋楼。小洋楼一共三层,主卧和书房都在二楼,三楼则是一个露天的楼顶。一楼只有两个房间,除却沈姨的,另一间便是俞昭的房间。
俞昭腿脚不便,说是参观,也就是到院子里坐了一会。
院子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些小挂件,还有一个并排的沙漏。俞昭看了一眼,轻轻一戳旁边的按钮,沙漏便自动旋转,重新开始漏沙。
沈姨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跟她说着这里的事,“这许老先生是温先生的老师,二楼也有他的房间。不过许老先生近两年来一直专注研究,没有什么意外,都是不回来住的。”
所以平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吗?
有点冷清。
不过俞昭也习惯了,以前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希本这边有好多好玩的,还有很多好吃的。等昭昭的腿伤好了,沈姨带你去玩一圈。”沈姨很是热情,可能是在这边待久了,中国人不多,对俞昭总会有点老乡之情,“等再过两个月,希本就会冷了。这边年年都下雪,厚厚一层的,冻死人了。”
俞昭瞧着桌面的沙漏沉淀结束,才好奇道,“下雪的话,应该很好看吧?”她生在南方,只在照片里见过,银装素裹的冬天。
“是挺美的。”沈姨意识到了俞昭的心思,笑道,“我年纪大了,受不住。到时候啊,让温先生带你去玩玩。”
俞昭看着沙漏的眸子一顿。
温南屿……吗?
温南屿应该很忙,中午吃过了饭,他便又急匆匆地往外赶,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
希本的晚饭几乎都是七八点才吃,俞昭消化了一下,陪着俞燃看了一会最近的娱乐新闻,已经快到了她的睡觉时间。
俞燃合上平板,身边的俞昭还没有丝毫的睡意,可偏偏眼下的青黛重得很,“回房间睡觉。”
俞燃声音偏冷,不带感情的时候,像是一种命令一样。而且他处在娱乐圈久了,咖位又大,皱起眉头的时候,疏离感更甚。
俞昭起了身,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哥,以后早餐不能不吃。”
俞燃垂了垂眉,“嗯”了一声。
一想到明天一大早,俞燃就要离开,俞昭便有些睡不着。她虽然并不依赖俞燃,可是俞燃一走,这座城市里,她就真的算得上孤身一人了。
俞昭努力在床上躺了一会,依旧没有睡意。辗转反侧,她只得拄着拐杖起来,准备去热一杯牛奶。
客厅已经熄了灯,沈姨年纪大了,十点按时休息。俞昭扶着墙胡乱地摸了一通,她才刚来这里,还不记得开关在哪。
“咚!”
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从俞昭的脚边滚了下来。她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挪开了一些位置。正准备折回去拿手机,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先别动,我来开灯。”
俞昭听话地站在原地,安静的室内,听得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接近着“啪嗒”一声,客厅明亮。
楼梯旁,温南屿穿着浅灰色的睡衣,头发有些乱,清黑的眼底蕴着几分暖意。对上俞昭无措的目光,他浅声道,“门口和楼梯旁边都有开关。以后我会让沈姨在客厅留一盏灯,当心别摔着。”
“嗯……”俞昭有些尴尬。
“睡不着?”温南屿朝她走了过来。
俞昭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最明显的就是不敢去相关的地方,以及失眠和做噩梦导致的精神颓靡。温南屿原本是打算做完报告就睡觉,忽而想起俞昭的情况,便下来看看。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个正着。
俞昭很轻地点头,解释道,“我想喝一杯热牛奶。”
她不敢吃太多安眠药,上次好不容易得了一些,也快吃完了。现在只能靠着牛奶助睡眠。
牛奶?
温南屿微微挑眉,心下了然,视线落在她的腿上,“你先回房,我来热。”
俞昭微怔,连忙道,“沈姨教过我怎么用这里的东西。”
“我知道。”温南屿压低了嗓音,在这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客厅里,好听得不像话,“这样站着不累?”
是累的,而且拄着拐杖,肩膀也酸痛。
温南屿失笑,看上去挺机灵一小姑娘,这种事上倒是有些呆笨,“回房等我几分钟。”
男人的嗓音太过温柔,而又带着诱哄。俞昭犹豫了几秒,在温南屿的注视下,听话地回了房间。
坐了没几分钟,敲门声便响起,紧接着温南屿推门而入,把牛奶放在桌上。
俞昭接过,指尖冷不丁地碰到温南屿的手,有些热。指腹扫过的时候,似乎还有微小不计的电流划过。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热牛奶。
俞正远忙碌,心思也不细腻。而俞燃对她的关心与他的性子一般,大多都是物质上的。他们给足了俞昭所有,却独独忘记了关心。
“温医生……”
俞昭刚想道谢,便被温南屿打断,“不用说谢谢。”顿了顿,温南屿跟她说,“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那么拘束。”
“好。”俞昭应下,捧着牛奶慢慢地喝着。余光却忍不住看向温南屿,他的五官很是好看,眉眼轻垂之间,清黑的眸子映着小小的她。
未免……长得太好看了些。
温南屿看着她喝完,这才接过杯子,嘱咐一句,“早点睡觉。”
看到温南屿走到房门口,俞昭轻声叫住他,“温医生。”
温南屿回头,眉眼柔和,“嗯?”
“晚安。”
上了楼,灯下站着俞燃。
俞燃见了他,神色敛了一些,清冷的声音中听不出感情,“没记错的话,温医生今年才二十四岁,果真是年少有为。”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温南屿也并没有生气,神态自若地道,“我从十七岁开始接触心理学,至今为止七年时间。俞先生如果对我不放心,可以随时换人。”
俞燃眯了眯眼,他在娱乐圈多年,识人无数。敢这么说话的,要么实力强硬,要么后台硬。很显然,温南屿属于前者。
况且,刚才的细节,也足够证明,温南屿有这个资格。这是他和俞正远都无法给的。
“温医生。”俞燃站直了身体,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让俞昭走出那段,需要多久?”
“因人而异,即便是医生,也不能给出准确答案。”温南屿对俞昭的情况,还停留在表面的认识上。更何况,在心理治疗方面,医生大多都是引导,最终看的还是病人本身。
顿了顿,温南屿又道,“只不过俞先生,比起把她送到这里,选择留在亲人身边,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温南屿能感觉到俞昭的不自在,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来说,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治疗,任谁都不会自在。
俞燃默了默,过了几秒才说,“温医生不会不知道,有时候伤害就是来源于最亲的人。”
温南屿神色凝了几秒,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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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燃中午的飞机,上午就离开。考虑到俞昭的腿,也没让她去机场。
林生到点来接人,从车上下来,瞧见坐在院子里的俞昭,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些糖,哄着俞昭,“昭昭就当是来这里度假了,看看国外的景色。等昭昭玩腻了,我和燃哥就来接你回家。”
俞昭笑了笑,“林生哥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诶。”林生有些心疼。那么小的姑娘,就得承受那么多。
俞燃刚结束和温南屿的谈话,抬腿走了过来。扫了一眼桌上的糖,一起带走。
林生急急忙忙地道,“燃哥,你还跟昭昭抢糖?”
“吃糖对牙齿不好。”俞燃道,看向俞昭,“以后有事电话联系,我会定期向温医生询问你的情况。要是钱不够了,跟我说。”
冰冰冷冷的语气,就像是在公事公办一样。俞昭不舍的心情淡了一些,一一应下,“哥,一路顺风。”
上了车,林生还一直盯着俞昭的方向。直到小洋楼隐在一片别墅区里,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林生才收回目光,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燃哥,以后就不能对昭昭温柔些吗?”
俞燃反问:“你觉得我懂温柔?”
林生不说话了。跟了俞燃那么多年,林生也了解俞燃的性子,对谁都是这副冷淡的模样。
俞燃把糖还给林生,闭目养神,“俞昭不吃甜的。”
糖还是留了一颗的,俞昭戳了戳,便察觉有一片阴影落了下来。
她抬头看去,温南屿穿着白衬衫,有光影从树中落下,斑驳地照在他的黑发上,透着几分很浅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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