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温卿卿一早便出了门。
既然对霍衍没有选择,她肯定要趁着成亲前的大半年时间,将感情基础打的牢靠些。
那种因权力、因利益或其它逼不得已的原因结成的夫妻关系,根本经不起考究,经不起任何风雨的摧残,而只有霍衍对她有情,真正地拿她当妻子当爱人,她才不会事事被动,才不会像上一世那般所有的喜怒哀乐皆只系于一人,才不会重蹈覆辙。
温卿卿一边瞎琢磨着,一边在锦衣卫所附近寻了个茶肆,临窗而坐,视野绝佳,对锦衣卫门前过往的行人一览无余。
就这么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身着大红蟒袍的霍衍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他纵身下马,大步朝锦衣卫所大门走去。
温卿卿放下茶杯,纤纤素手撩起面前的轻纱,一双盈盈秋瞳专注地凝视着霍衍的背影,挺拔恣意,清狂不羁,绝世而独立。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仿佛入了神,着了迷。
霍衍似有所感应,下意识回头,瞬间便对上温卿卿略带娇羞的清眸。
温卿卿一怔,仿佛没料到会被他撞破一般,略显慌乱地放下了轻纱,遮挡了他幽暗深邃的目光。
旋即起身,慌张地离开了茶肆。
霍衍冷哼一声,拂袖进了值房。
第二日,温卿卿又在茶肆寻了个较隐秘的角落,亦如昨日那般,待到霍衍出现,她的眼里就只看得到霍衍,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物,就像怀春的少女只能看到情郎一般的眼神。
霍衍是何人,但凡有人百步之内窥探于他,他必有所察觉,但他只是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日,当温卿卿满怀热情地偷看霍衍时,这次他却像是感知不到有人偷窥,下马后,便径直进了锦衣卫所。
一连五日,皆是如此。温卿卿卖力地扮演着暗暗倾慕霍衍的戏码,奈何霍衍对她直白火辣的视线,再无任何反应,半点回应都不给。
温卿卿觉得有些挫败,她的目的是让霍衍知道,她的眼里心里看到的男子只有他,也不知达成了没。
第六日,她索性寻了个最惹眼的位置,霍衍抬眼回头间便能瞧见她。只可惜她的媚眼眨了又眨,只白白便宜了锦衣卫所门前那条凶恶的大黄狗。
霍衍对她仍是彻底无视。
值房内,霍衍看了几册卷宗,又去诏狱走了一趟,将那些撬不开嘴的凶犯狠狠惩治了一番,方才又回到值房翻阅起近年的大案卷宗。
秦尚凑上来,小声道:“主子,都快晌午了,温姑娘今日还没回去呢,还在那儿巴巴地望着锦衣卫所的大门。”
霍衍扔下卷宗:“甭理会。”
这副做派做给谁看?欲擒故纵?还是蓄谋勾/引?
他既认了她做资王妃,她只要老老实实守好本分,不生事即可,还想要其它的,简直痴心妄想。
秦尚道:“可茶肆毕竟鱼龙混杂,温姑娘……”
“锦衣卫门口,谁敢肆意生事?”霍衍冷着面孔睨了秦尚一眼,沉声道。
秦尚不敢再劝,恰在此时,宫中传来消息让资王立即进宫面圣,不得耽误。
传召的如此紧急,必是出了大事,霍衍当即策马进宫。
今儿天空本就阴沉沉的,天边乌云翻滚,雷鸣阵阵,忽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霍衍已进了宫,自有宫人举伞来迎。他脚步蓦地一顿,抬眸看了一眼宫外的方向,莫名觉得如温卿卿那般柔弱娇软的小姑娘,应是害怕打雷下雨的。
“秦尚,给她送把伞。”
说完,便朝御书房而去。
秦尚愣了愣,觉得主子对温卿卿应是面冷心热,如果主子的心真能被这个温卿卿焐热,倒也不失一件美事。
当即便奉命高高兴兴地送伞去了。
*
温卿卿今日出门没坐马车,见天儿下了雨,便吩咐花蕊去买了两把伞,准备冒雨回家。
只是路过北安坊背后的花柳巷时,温卿卿发现巷子口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清俊男子正被京师一群纨绔子弟殴打,起初她根本没在意,这条巷子本就是眠花宿柳的地方,难说他们为了花楼里的姑娘打架斗殴也不奇怪。
前世,她女扮男装同太子皇兄来这里长过见识,见怪不怪。
可那白衣男子着实被打的有些惨,他只双手护着头,也不反抗也不吭声。那些棍棒雨点般地落在他腿上、胳膊上、背上以及腹部,棍棍见血,渗出的鲜血流到地上,转瞬便被雨水冲刷殆尽。
花蕊紧紧地依偎着温卿卿,害怕地催促她走快些。
温卿卿自然也不会无聊到乱管闲事,只是等她稍稍走远了些,隐约听到其中一个纨绔子骂道:
“你一个南齐质子,竟敢肖想昭阳公主,看老子们不打死你!”
南齐质子,齐怀璧?
昭阳公主,霍昭阳?
霍昭阳可是她和霍安平共同讨厌的人,而霍昭阳一直喜欢的就是南齐质子齐怀璧,只是不如她曾经追柳照那般任性高调,然而楚帝怎可能让一国公主嫁给身份低微的质子?她记得,霍昭阳后面是去了北燕国和亲,反正没有嫁成齐怀璧。
而霍昭阳和亲那日,她还专门拉着安平去奚落了她一顿。
不说霍昭阳和齐怀璧之间有何瓜葛,单说齐怀璧此人,也不知他四年后用用了何种策略竟然说服了楚帝,在南齐和大楚两国关系剑拔弩张之际,将他放回了南齐。
齐怀璧回国后弑父夺位,以雷霆手段整治南齐朝堂,两年后又亲率二十五万大军攻打大楚,而楚军这边能披甲上阵与之抗衡的只有霍衍,齐怀璧和霍衍旗鼓相当,这场战争,霍衍打了整整两年方才大获全胜。
楚帝一度后悔放走了一匹财狼,好在最后楚国赢了。
但是,霍衍班师回京后,没过两月,便得病死了。
站在大楚的立场,温卿卿自然希望这帮纨绔子弟将齐怀璧打死最好,免得日后祸害我大楚百姓。但她也深知,齐怀璧这头蛰伏的狼不会如此轻易被人打死。
不救,于她没有任何坏处,也没有任何好处。
可救了,齐怀璧便会欠她一份恩情。或许这份恩,日后某个时候会发挥作用呢。
权衡利弊之后,温卿卿将伞塞到花蕊手里,让她快些回府。
而她自己则冲入了雨幕中,顷刻间,浑身上下便被大雨淋湿了,衣裳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是难受。但她顾不得这些,就近找了一匹马。
齐怀璧浑身都疼,疼的骨头都快散架了,那些人却仍没有停止的意思,似乎不将他打死誓不罢休。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一道惊叫的女声由远及近穿透雨幕而来。
“快让开,马惊了!”
围困着齐怀璧的人纷纷骂咧咧地四下散开,躲避横冲过来的疯马。
“他娘的,眼瞎了,会不会骑马?”
“敢撞老子,信不信老子整死你!”
“咦,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
齐怀璧闻声抬头,隔着重重雨帘,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策马朝他疾奔而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不适合骑马的浅色长裙,戴着斗笠轻纱,脸前的轻纱分开挂在斗笠帽檐上,露出一张娇媚冶丽的小脸,额前的湿发贴在脸颊上,虽显得狼狈却因着她绝好的骑术,整个人不失英姿飒爽。
尤其是那双露在轻纱之外的明眸格外熠熠生辉,犹如黑夜里最璀璨的星辰。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离他愈来愈时,女子纤细的身子猛地俯下。
她朝他伸出一只手,白嫩无骨的小手。
“快,抓住我。”
娇软温糯的声音,以及那般娇小的手,让他怀疑她是否真的有力气抓住他。
齐怀璧心中一动。
却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抓住那只手,借着骏马奔驰的力道,跃上了马背。
温卿卿眸光一沉,以她的手劲儿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将他拽起,人都被打成这样,他仍有上马的力气,何至于摆脱不了那帮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
虽有怀疑,却只是假作不知。
忽的,只觉得肩膀一沉,齐怀璧竟直接倒在了她肩头。
“喂,起来!不许靠我身上!”温卿卿蹙眉,不悦道。
背后没有回应,她扭头一看,才发现齐怀璧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她直接将他丢到医馆,也不等他醒来,留下诊金,便打马回温府了。
*
皇宫,御书房。
一封染血的密函静静地躺在御案上,无声地诉说了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血腥曲折,方才辗转到了帝王手上。
楚帝眉头紧皱,扫向面无表情的霍衍,一脸凝重道:“阿衍,朕命你亲自去一趟芜州,暗查!”
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说道:“如果芜州的情况确如信上所言,此行必定凶险万分。”
霍衍缓缓转动指尖的血玉扳指,薄唇勾起一抹嗜血之意:“尸山血海,我都去得,何况小小的芜州!”
楚帝:“何时动身?”
“即……”霍衍一顿,话锋突转,“两日后。”
宫门口,秦尚一看到霍衍出来,便拿着伞快步走到跟前,面色犹豫了一下,旋即便对着霍衍耳语了几句,并小心地留意着霍衍的神色,随时做好撤退保命的动作。
霍衍诡谲的凤眸暗了暗,却破天荒地没有动怒。
翌日,天空放晴,日头钻出了云层。金灿灿的阳光下,一道艳丽的彩虹横亘在京师上空,美极了。
温卿卿半眯着眸子瞧着美丽的彩虹桥,思考着如何攻破霍衍这个坚硬的壁垒,她感觉霍衍这块骨头尤为的难啃,当真是个不近女色冷心无情之人。
温卿卿甚感含蓄行不通,可又不能太过于大胆地诱他动情,还真是难办啊……唉!
还没想到好的法子,温卿卿居然收到了长公主霍敏的帖子,邀请她明日一起到大昭寺为太后诵经祈福,美其名曰资王受太后宠爱,而她作为未来的资王妃应当提前替资王尽尽孝,什么鬼扯借口,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诵什么经啊,最讨厌了。
可据说,随行的还有嘉和公主。
最近,嘉和公主为了柳照同安平公主闹得面上都不太好看,心情郁结,脾气暴的很,长公主便一并带她出宫去大昭寺静住些日子,修心养性。
温卿卿觉得霍嘉和肯定是被皇姑姑逼的,十年前的自己比十年后的她,更讨厌寺庙礼佛之类的。
薛氏知道此去大昭寺会小住一段日子,便为她打点好了所带的衣物以及送给长公主和嘉和公主的见面礼。
第二天,长公主府的马车便来接温卿卿。
花蕊自是要同行的,却被长公主府的嬷嬷安排到了后面的马车,温卿卿单独坐了一辆马车。
与长公主的队伍会合后,温卿卿依规矩对长公主和嘉和公主行了礼,霍嘉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冒怒火,却没说甚过分的话,留给她一个高傲的后脑勺罢了。
温卿卿:“……”这臭脾气真是自己。
长公主则笑意温和地同她说了两句话,便让她回了马车。
出了城,温卿卿便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憩。
车帘微动,一道暗红的身影出现在马车里。
温卿卿倏地睁开眼睛,惊道:“怎么是你?”
霍衍长眸微眯,撩袍顺势坐到温卿卿身侧,不容置喙:“随本王去芜州。”
芜州?
温卿卿垂了垂眸,娇怯道:“王爷,家人若知道我私自随你去了芜州,肯定会打死我的。”
霍衍笃定道:“他们不会知道。”
温卿卿赶忙掀起车帘一看,空荡荡的官路上,哪儿还有长公主府的队伍,早在队伍行至官道岔路口时,她坐的马车便悄悄驶离了队伍,转道另一个方向。
原来大昭寺礼佛只是借口而已。
可是,芜州……
温卿卿忽然想起了什么,若她没记错的话,此时的芜州应是水深火热,乱的不行。
虽然,她希望能有机会多与霍衍相处,可孤男寡女地去芜州,定不是好时机。
温卿卿软软地往后靠了靠,状似虚弱地揉了揉头。
“王爷,我身体不适,不宜舟车劳顿。”
“王爷,女儿家多有麻烦,路程如此之远,恐会拖累王爷。”
“王爷,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带,如何能出远门?”
“王爷……”
娇软的声音越来越虚,借口还未找完,霍衍长腿一跨,忽的欺身将她困在逼仄的角落里,阴鹫的目光如狼似地紧盯着她。
“想让本王将你留在京师,同太子幽会?”
温卿卿脊背一僵,吓得白了脸:“我……我……不是……没有……”舌头打结,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果真知道原主和太子的私情。
这是原主的锅,她不想背啊!
鲜艳欲滴的唇瓣,白生生的小脸,瑟瑟发抖的身子,惊状如麋鹿般的水眸,以及萦绕在鼻间让他沉醉如痴的衡妩香,那种只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淡雅幽香。
竟该死的诱人。
叫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怜爱、蹂/躏一番。
思及此。
霍衍一把扣住她雪白的皓腕,将自己的头埋在她脖颈间,微凉的唇贴着她的肌肤,嗅着那股子媚人的淡香。
温卿卿顿时瞪大眼眸,脑中一片空白。
惊愣之间,他已经挪至她的锁骨处,而他温热的指尖快速挑开她的衣襟,娴熟地探了进去。
温卿卿的脸颊‘噌’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他竟握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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