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行事稳妥、稳重寡言的闻音,会在那个瞬间替她出头,不得不说,真的是令赵棠有些惊诧和感动。
她弯下腰,扶着闻音的手臂,手下用力,将她搀了起来,顺手替她拂去发髻上的雪花,“青石板这么硬,亏你就这么用力地跪下去。”
“今日宜妃来势汹汹,被祺妃打断了,恐怕心里可不怎么爽利呢。”赵棠扶着额,颇有些头疼。
一个刘婕妤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再来一个宜妃,还真是让人举步维艰。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闻音焦急地问道。
果然被赵棠这么岔开话题,瞬间就将闻音的注意力从浓浓的愧疚上转移了。方才宜妃对自家主子的恶意,她是全部都看在眼里的。
毕竟宜妃如今是在皇后之下,位分最高的人之一。得罪了她的下场,光是看看孟桃如今的模样就知道了。原本主子就是步履维艰,糟心的事一件又是一件。
赵棠垂眸摸着手中珐琅手炉的花纹,“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还是要先赴了祺妃的约呢,希望她递出橄榄枝的缘由不会太让人为难。
……
云阳宫同心殿
穆充华盯着地上摆着的一个白瓷花瓶,已经被磕掉了一角,她的手指在花瓶摔碎的边缘拂过。
“嘶——”
她迅速地收回了手,手指被割了一道,血珠沁了出来。
霓云急忙上前,扭头吩咐道:“霓星,去取药膏和绷带来,然后去请太医来看看。”
穆充华长叹了一口气,语调平淡:“不用了,这么一点小伤口不用这么劳师动众。”
“还是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么?”
这段时间,同心殿殿内殿外都有东西不知不觉就损毁了,可是派了人去查怎么也查不出来。所有宫人都在推诿,甚至丽景殿那边也在给她施压,说不过是损毁了一些东西罢了,怎么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这么大肆搜查,惊扰了她腹中的龙嗣。
于是这搜查也只能搁置下来了,只不过这种行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发猖獗了。
甚至平日里她使唤云阳宫的宫人的时候,都不那么管用了。
依着这种种迹象来看,肯定就是刘婕妤开始出手针对她了。
霓星还是依言取来药膏和绷带,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指腹上的血珠,随后将清凉的药膏抹了上去。
她嘟囔着,“主子,您真的不能如此忍让下去了,再这么下去,那刘婕妤只会愈发猖獗,更磋磨您的。”
霓云复杂地撇了霓星一眼,但是这次却没有喝止霓星的话。确实这几天,这些人是越来越过分了。这几日里去催个茶水,都要三催四催,都敷衍极了。就连同心殿门口的落雪积得几乎要没到脚踝了,都没有人去清扫。
自家主子才刚晋了位分,那些宫人就敢这么对待她,身后一定有刘婕妤的手笔。
可是主子一向是以忍让为主,哪怕那些人都要骑到自己头上了,都没有多说半句。
穆充华收回了手,慢慢地踱了几步,走回椅子前,缓缓地坐了下去。听了霓星的话后,她沉默了许久。
她的父亲是翰林院出身,如今是正五品翰林院学士,性格酸腐拘谨,平时循规蹈矩、一板一眼。就连教导子女也是要求严厉,所以养成了她现在这般忍让到有些懦弱的性子。
“唉——”
穆充华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
赵棠的食指在这张小纸片上摩挲着,定睛看了一会儿,便站起身,走到燃着银骨炭的炭盆旁,将纸片掷了下去。还亲手拿起了一旁的长柄铜钳,在炭盆里拨弄着。直至这张纸片彻底化作灰烬,才将铜钳搁在一旁。
闻音替她斟着茶,她将手中的茶壶放在茶几上。
赵棠回过神,扬了扬唇角,拾起茶几一旁的碟子中盛的桃酥,在桃酥边缘小小啃了一口,甜腻的味道瞬间弥漫了口腔,“闻音,可以去让清荷准备了,过几天就让她去同心殿吧。”
“记得一会儿避开素容她们,就说是去点心局取些点心。”她盯着手中缺了一角的桃酥,如此说道。
赵棠与人约好了,那个时候她也会到点心局去。只要闻音与她接头后,将话带到。等那人回到丽景殿,就可以告知清荷了。
这几天,显然刘婕妤是被穆充华晋升的事情刺激到了,再加上赵棠在旁边的煽风点火。心中的怒气,恐怕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云阳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刘婕妤已经接连几日,在私底下吩咐那些宫人好好“伺候”同心殿的人。
再过几日,就该让清荷出场了。
闻音得了令离去后,这绮春轩中只留下赵棠一人。
她坐在内室里,望着支起的窗牗外下着的鹅毛大雪。
侧过脸,定定地看着摆在茶几另一侧的鎏金掐丝珐琅手炉,浅褐色的眼睛微微转动,面色严峻。
这几日虽然自己并没有被为难,宜妃恐怕忘记了自己这个小人物。但是可保不准以后再次碰见宜妃后,不会被变本加厉地刁难起来。
一会儿等到闻音回来后,还是去拜访祺妃一趟吧,总得给自己留一手。也得为之后若是不幸败露了这件事后,引起刘婕妤报复的时候,能够有一份保障。
她的指尖在茶几的漆面上划过,正当她想得入神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响。
赵棠手下一个用力,撑起了身子。往外走去,正厅的门阖得紧紧的,不消片刻就传来了轻叩门板的声音。
她走到门前,将门打开。瞬间一阵冷风席卷进来,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飞舞着。原本在温暖的内室,所以穿着并不厚实,顿时被着充斥进来的寒气冻到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来者是敬事房的宫人。
那人弓着腰,给她行了个礼,脸上挤出大大的笑容。
“今日皇上会来绮春轩,还请选侍小主好好准备。”
这可是自打冬至后过去了五天,第一次召赵棠侍寝。她原本担忧上次她与蒋贵人在冬至宴上的那一场闹剧,会不会让皇上心生不喜。
不过,那五日除了去皇后和祺妃宫里的两日,余下三日就没有再召谁侍寝了,所以赵棠才没那么提心掉胆。现在看来,暂且可以松一口气了。
“本主知道了。”
赵棠点了点头,余光突然瞄见走廊下这几日一直不曾出屋子的素容。她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哪怕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也不觉得冷。看来是刚刚得到了消息后,就匆匆忙忙从屋子里赶出来。
也难怪她这么高兴,以往赵棠大多数都是乘轿子去临华殿侍寝,自然无法带什么宫婢。
而今夜皇上会莅临绮春轩,不就意味这她有机会可以面圣了么。
正好,赵棠朝着素容说道:“素容,取些赏钱给这位公公。这大冷天的,买些酒吃暖暖身子也好。”
这几日明明素容已经大好了,却一直不肯出来当差,说是自己还没好全,怕传染了别人,就一直偷着懒。还让白檀去那里照顾她,所以这在赵棠身边伺候的宫婢也就闻音一个人。
不过如此看来,估摸着今日她的病就该好全了。
过了一阵,闻音终于回来了。
闻音将食盒中的豌豆黄和蜜饯金枣取了出来,放置在桌子上。目光惊讶地看了站在赵棠身边的素容,随后投给赵棠一个问询的目光。
平日里这位主儿可是能不待在房里伺候就不伺候,赵棠碍着刘婕妤的面子,自然也不好说她,所以一向都是随她去了。
没想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愿意主动出来当差。
赵棠接收到了,她也掀了眼皮子瞅了眼素容,勾着唇,清了清嗓子,“闻音,一会儿去将宫灯找出来,准备今晚挂到外头去。”
“方才敬事房的人来了?”闻音出声。
闻音看着赵棠默默地点了个头,心中了然了,难怪这好几日都不见人影的素容,突然转了脾性。看来这素容先前的心思还没歇呢,想到这儿闻音就递给赵棠一个隐晦的眼神。
赵棠微微摇了摇头,素手拿着一块豌豆黄放入口中。
今夜还得让素容在场呢,毕竟计划还没到最后一步呢。若是和素容撕破脸皮,说不定她在刘婕妤面前说上一嘴,这计划就得出现变故,更何况说不准她这次还能起点作用。
闻音得到了赵棠的指示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可是心中却更加警惕了起来,今夜她可得好好看着这素容,不能让她有机可乘。
然而完全没有意会到自家闻音此时担忧的内心,赵棠显得十分悠哉。
且不说皇上不是什么重欲的人,这素容姿色也是平平。
她捻着帕子擦干净了手指上的点心沫,捧起一旁的茶盏,微微掀开了盖子,浅浅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看来拜访祺妃这事,只能稍作搁浅。素容在场,她也不可能与祺妃说什么更加隐晦的话题。比起祺妃这事,当务之急还是救出清荷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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